对于在农田、果园、葡萄园里施用这些有机磷杀虫剂的工人来说,危险实在太高,一些使用这种化学制剂的州建立了实验室,里面有医生提供诊断与治疗。甚至连这些医生自己也可能有危险,除非他们在治疗中毒者时戴上橡胶手套。所以清洗这些中毒者衣物的洗衣女工也可能有危险,因为她也可能会吸收足量的对硫磷而对自己产生影响。
马拉松是另外一种有机磷,它几乎和DDT一样为公众所熟知,被广泛用于园艺工作、家庭除虫、灭蚊以及地毯式杀虫行动中,曾经为了消灭地中海果蝇而在佛罗里达各社区将近50万英亩的土地上喷洒了这种药物。马拉松被认为是此类化学试剂中毒性最弱的一种,许多人以为他们可以随意使用,不用担心会有危害。商业广告也怂恿人们采取这种随意的态度。
而这种所谓的“安全”很容易就站不住脚,虽然——就如同经常发生的那样——直到这种化学药品被使用了几年之后,人们才发现这一点。马拉松之所以是“安全”的,只是因为哺乳动物的肝脏具有非常强的保护能力,才使得它相对无害。肝脏中的一种酶完成了马拉松的解毒过程。然而,如果什么东西破坏了这种酶或者妨害了其解毒过程,暴露在马拉松中的人就会遭受到这种毒药强大的袭击。
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非常不幸的是,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高。几年前,食品与药物管理局的一些科学家发现马拉松和其他某些有机磷同时施用时,产生的毒性极强——据预测,其毒性最多会有二者毒性相加的50倍之高。换言之,二者结合时,每种药物致死量的百分之一就可以夺人性命。
这一发现引发了对于其他混合物的检测。现在已经知道有许多对有机磷杀虫剂的组合都是非常危险的,共同作用使其毒性增加或者“强化”了。强化作用的出现似乎是由于其中一种化合物破坏了对另一种物质起解毒作用的酶。酶不能同时使用这两种物质。这周喷洒了这种杀虫剂下周喷洒了另一种杀虫剂的人会有危险,而消费这些喷了药的产品的人也会有危险。一个普通的沙拉碗就能轻易形成有机磷杀虫剂混合物。杀虫剂的残留可能会相互作用,虽然它们都远在法律允许的剂量之内。
关于化学制剂之间危险的相互作用,我们仍然所知甚少,但现在科学实验室里不时传出一些令人担忧的发现。其中一个发现是:非杀虫剂类的介质也可以提高有机磷杀虫剂的毒性。比如,和杀虫剂比,某种增塑剂能够更强地提高马拉松的危险性。同样的,这是由于它抑制了肝脏中的某种酶,通常情况下这种酶都能“拔掉”这一有毒杀虫剂的“毒牙”。
正常人类环境中的其他化学物质又怎么样呢?尤其是药物会怎么样呢?针对这一课题的研究仍然很少,但我们已经知道某些有机磷物质(对硫磷和马拉松)会提高某些肌肉松弛药物的毒性,其他一些有机磷(马拉松又一次包括在内)极大地提高了巴比妥盐酸形成的睡眠时间。
希腊神话中的女巫师美狄亚,因为被一个竞争者夺走了其丈夫伊阿宋的爱情而暴怒,送给了这个新娘一件有魔力的长袍。新娘一穿上这条袍子就会立刻暴毙。这种间接致死法现在找到了对手,就是人们所说的“内吸式杀虫剂”。这些化学物质有着非凡的能力,可以把植物和动物变成类似于美狄亚的袍子的存在,竟能使它们变成有毒的存在。这样做是为了杀死接触到它们的虫子,尤其是那些吸它们的汁液或者血液的虫子。
内吸杀虫剂的世界是一个怪异的世界,超过了格林兄弟的想象,大概与查尔斯·亚当斯的卡通世界最接近吧。在这个世界里,童话故事中被施了魔法的森林变成了毒森林,有虫子嚼了片叶子或是吮了口植物的汁液就会面临厄运。在这个世界里,跳蚤叮了狗一下,就因为狗的血被毒化了而死;昆虫会因为植物中散发出的蒸汽而死去,哪怕它从未碰过这株植物;蜜蜂会把有毒的花蜜搬回蜂房里,随后产出有毒的蜂蜜。
应用昆虫学的工作者意识到他们可以学习自然的启示。他们发现含有硒酸钠的土壤中生长的小麦不会受到蚜虫类及六点黄蜘蛛的攻击,昆虫学者才有了创造内吸杀虫剂的想法。硒,这种少量存在于世界许多地方的岩石与土壤中的自然物质,就成为了第一种内吸杀虫剂。
创造内吸杀虫剂需要能够将杀虫剂渗透进动植物的所有组织,并使其有毒。这一性能被氯化烃类的一些化学物质以及有机磷类的另外一些化学物质通过合成的方式获取,同时还有一些自然存在的物质也获取了这一性能。然而在实际应用中,大多数內吸剂都来源于有机磷类,因为残留物的问题稍微不那么严重。
内吸剂还以其他一些迂回的方式发挥作用。它们被用在种子上,或以浸泡的方式,或和碳一起被制成外衣,它们将效力施加在植物的后代身上,繁殖出对于蚜虫类及其他吸啜昆虫来说有毒的籽苗。这样诸如豌豆、黄豆以及甜菜这样的蔬菜就得到了保护。包裹着内吸杀虫剂外衣的棉花种子已经在加利福尼亚州使用了一段时间,1959年圣华金河谷有25个种植棉花的农业劳动者突患急病,就是因为拿了大量被杀虫剂处理过的种子。
在英国有人想知道蜜蜂使用被内吸剂处理过的植物的花粉酿蜜会如何。在一个使用八甲磷的地区这一问题得到了研究。虽然在花朵成形之前植物就已经被喷洒上了药物,但是之后生产的花蜜仍含有毒素。结果就如同人们所预测的那样,蜜蜂酿出的花蜜也含有八甲磷。
内吸剂的使用主要集中在对于纹皮蝇的治理上,这是一种寄生在牲畜上的害虫。必须要极其小心才能在血液及生物组织中形成杀虫效果的同时不至造成中毒死亡。这一平衡极其微妙,政府兽医已经发现重复施加小剂量的杀虫剂会逐渐耗尽动物体内保护性胆碱酯酶的供给,所以如果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再添加一个极小的剂量就会造成中毒。
许多强有力的迹象表明,与我们日常生活更密切的新天地被开辟出来。你可以给你的狗吃下一粒药丸,据称这粒药可以使它的血液对跳蚤产生毒性而免受其叮咬。在牲畜身上发现的危害很有可能会出现在狗身上。至今似乎仍没有人提议要制造人体内吸剂从而使我们体内含有蚊子的致死因子。但或许下一步就要这么做了。
截至目前,我们在本章中讨论了人们在灭虫大战中使用的致死性化学物质。那我们同时在进行的除草大战又如何呢?
人们想要有一种方法可以快速方便地杀死那些多余的植物,从而产生了一大批化学物质,称为除莠剂或者较为不正式的叫法为除草剂,这些物质的生产仍在不断扩张。此类化学物质被使用和误用的故事将在第六章进行详述;我们这里关注的问题是这些除草剂是否有毒以及它们的出现是否加剧了环境的污染。
除莠剂只对植物有毒,对于动物毫无威胁的传说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但不幸的是这并非事实。这些植物杀手中包含了各种各样的化学物质,既对动物组织起作用,也对植物起作用。它们对有机体的作用大不相同。一些是普通毒药,一些是新陈代谢的强力兴奋剂,可使体温升高到致死水平,还有一些作用于该种族的遗传物质,造成基因突变。因此除莠剂和杀虫剂类似,包含一些非常危险的化学物质,如果相信其“安全性”而对其随意使用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尽管实验室源源不断地发布新的化学物质与其竞争,砷化合物仍被肆意使用,既如前文所述作为杀虫剂使用也作为除草剂使用,通常以亚砷酸钠的形式出现。砷化合物的使用历史并非安全可靠。作为喷洒在道路两边的除草剂,它们已经让许多农民失去了奶牛,还杀死了不计其数的野生生物。作为在湖泊和水库里使用的水草除草剂,它们使得公共水域不适宜饮用甚至不适合游泳。作为施用在土豆田里除去藤蔓的喷雾,它们对人类和非人类的生命造成了危害。
在英格兰,由于硫酸短缺,大约在1951年出现了上述做法,之前人们都使用硫酸烧掉土豆藤蔓。农业部认为有必要警告人们,进入喷洒过砷的农田是有危险的,但是这一警告却无法为牲畜所理解(我们必须假定野生动物及鸟类也无法理解),关于牲畜由于砷类喷雾中毒的报告开始出现,千篇一律。当农民的妻子因为饮用了受到砷污染的水而死亡后,英国一家主要的化学公司(1959年)停止生产砷喷雾并召回了经销商手中的商品,不久之后,农业部宣布由于其对人类及牲畜带来的高度危害,将对亚砷酸盐的使用予以限制。1961年,澳大利亚政府颁布了一条相似的禁令。然而在美国,却没有类似禁令对此类有毒物质的使用进行限制。
一些“地乐酚”化合物也被用作除莠剂。它们被认为是美国所使用的此类产品中危险性最高的物质。二硝基酚是一种强力的新陈代谢催化剂。正因如此,它曾被用作减肥药,但由于减肥的剂量和会致人中毒或死亡的剂量之间的差别太过微小,造成了数名病人死亡并使得许多患者遭受永久性损伤,后来这种药物的使用才最终得到禁止。
一种与之相关的化学物质,五氯苯酚,有时也称为“五溴”,被同时用作除草剂及杀虫剂,这种物质经常被喷洒在铁轨两旁及荒地上。五溴对于从细菌到人类的多种有机体都有着极强的毒性。和地乐酚类似,它通常会以致命的形式干扰人体的能量源泉,受到影响的有机体几乎是如同字面意义那样把自己燃烧殆尽。加利福尼亚州卫生署近期关于一起死亡事故的报告显示了它的骇人力量。一个油罐车司机正在把柴油和五氯苯酚混合在一起来配制棉花脱叶剂。他把这种浓缩的化学物质从圆桶中倒出时,塞子不小心向后翻倒了。他光着手去拿塞子,之后虽然立刻就洗了手,但他仍然大病一场,第二天就死去了。
诸如亚砷酸钠及酚类物质这一类的除草剂作用十分明显,但其他一些除莠剂的作用则较为隐蔽。比如现在非常有名的蔓越莓除草剂氨基三唑,或称为杀草强,被认定为具有相对较低的毒性,然而长远看来,它可能会引发甲状腺恶性肿瘤,这对于野生生物的危害则更为显著,或许对于人类也是如此。
除莠剂中的一些种类被归类为“诱变剂”,它们能改变基因和遗传物质。我们因为辐射对于基因的作用而闻风丧胆;那我们又怎能漠视这些有同样后果并且被我们广泛播散在环境中的化学物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