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洛杉矶是个美食之城,这里聚集了世界各地的风味餐厅,居住在这里,除了有福免费享受蓝天白云阳光海滩之外,就是享受世界各地不同的美味佳肴了。
这些年,穿行于各个不同的美食餐厅,吃出了美味,吃出了享受,也吃出了感慨。在吃这件事上,我是个极其容易满足的人,只要不需要我做饭,尤其是不要让我做早餐,让我吃什么都可以。最好是在周末的上午,如果能够在某一家餐厅,喝着咖啡,吃着Brunch(早午餐),尤其是在冬季,晒着暖阳,晒得我暖暖的,懒懒的,感觉我就像被晒化掉的冰激凌,舒服得我就会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Life is beautiful,isn’t it?(生活是如此美好,对不对?)记忆中除了对享用后美食的愉悦、满足与惊叹,也有挥之不去的丧气、失望与郁闷。
这里有两个愉快的故事,也有两个不愉快的故事,就像是有人问我: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通常我会选择先听坏消息,总想让自己的心绪结束在快乐点上,给自己一个Happy Ending吧!
1. 那一天,是文迪要赶飞机,去英国伦敦大学进修。临行前,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很想吃鱼饺子。这种我们家乡的鱼饺子只有韩国华侨开的餐厅才有。韩国华侨大都是从山东海边过去的,他们不仅保留了传统的山东美食,还说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山东话,从他们嘴里偶尔冒出来的带着蛤蜊味的地道胶东话经常会让我们大吃一惊。在这个说英语的国家耳边突然窜出一句久违了的只有父辈才说过的家乡话真的让我感觉不可思议。韩国华侨们听我讲话没有蛤蜊味,还怀疑我是不是真正的山东人,继而用山东话考我:什么是葛拉拜?什么是爷拉盖?这真像对暗号一样必须回答正确才能确定身份。我指着膝盖说:这就是葛拉拜;又指着脑门说:这就是爷拉盖,好!他们终于接受我是山东人。
我们就来到了离家不远的这家韩国餐厅。这家的炒马面和鱼水饺我们都吃过,还不错。
只是这天邪了门儿了。鱼饺子端上来之后,我先尝了一个,立刻感到味道不对,有股子很强烈的臭鱼烂虾的味道,只是我没吭声,将一个饺子吞了下去,心想今天这个饺子对不对啊?
文迪的筷子伸向了那盘饺子,我挡住了她,说:你先别吃,我觉得味道不对。
我叫来了服务生,说:我觉得今天的鱼饺味道不对,你检查一下好不好?
服务生立刻回答:不会啊!不看,不闻,不想,立刻就说:不会!我就对她有意见了。
我对她说:你先闻闻看!
服务生端起来闻了闻,说:鱼饺就是这个味道啊!
可是我原来吃过的,没有这么臭!
臭吗?我怎么闻不到?
我对她的强词夺理很反感,叉开一个鱼饺让她闻,她还是坚持说鱼饺就是这个味道。
我来气了,真的来气了!对她不客气地说:这样吧,我埋单,请你把这盘鱼饺吃下去,怎么样?
那个傻姑娘真傻了,不知道该怎么狡辩下去了。
真是很愚蠢,说声Sorry有那么难吗?
经理出来了,问我们想怎么办?我们正要赶飞机,我们能怎么办?经理说,那就把鱼饺的价钱划掉就好。
就这样吗?
我们是来吃鱼饺的,花了时间花了钱,没吃上鱼饺子,倒吃了一肚子气!
送走文迪上了飞机以后,回来的路上我的肠胃就开始千转百回闹腾不休,接下来就是拉肚子,吃药。当时我真不应该吞下去那个鱼饺,应该吐出来的,就不至于……
还好文迪没吃,一口也没吃,不然的话,在飞机上闹肚子又该如何是好?
当然,那家餐厅我们再也没敢去过。开车路过,看到换了几次不同的名字、牌子,想必是开得不顺,不然,老招牌怎么会一改再改?
2. 讲下一个故事让我们换个心情。
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新开张一家美式餐厅“Applebee’s”,正好赶上有人要过生日,我们就决定去试试看。
吃美式佳肴和吃中餐不同,吃中餐可以叫一桌子大家分享,西餐不是,都是自己喜欢什么点什么,到时候你就吃你自己点的那一份。我每次都是点半生半熟内心透着粉红粉嫩的牛排,或者是烤猪小排。我只敢点我熟悉的,不太敢冒险点其他没吃过的。这就是我了,冒一点险都会很犹豫。
记得那天应该是五月的生日,所以让她开开洋荤,别总是一年365天三顿吃中餐。没有我们拖着她,她是不会去吃西餐的。
那天五月放开了胆子,说:今天我要尝尝从来没吃过的东西。她看了半天菜单,最后给自己点了一道带有“Blue Cheese”的意大利面。蓝眼睛的服务生保持着非常职业的微笑,问她:你确定?五月给蓝眼睛报以微笑回答:Yes!
服务生带着对五月欣赏和佩服的眼神离去后,五月说:吃过Cheese,但没吃过Blue Cheese,今天尝尝看。
文迪疑惑地看着五月,忍不住问她:阿姨,你知不知道这种蓝起司是什么味道?
五月说:不知道,想尝尝看。
我们大家都不吭声,憋着笑,等着看她一会儿怎么吃?
一道一道餐都端上来了,我们开始享受牛排、烤排了,只见五月看着她那盘莫名其妙的东西发呆!我们问她:怎么样?闻起来怎么样?她皱着眉头说:一股子臭脚丫子味!
哈哈哈!我们终于大声笑了起来!蓝起司就像是美国的“臭豆腐”!你不是要尝尝吗,慢慢享用吧您!
五月吃了一口,忍着怪味,尽量做出很享受的表情,说:你们也该尝尝,真的很不错!
我们笑她,你不是想试试没吃过的东西吗,今天算是圆了你的梦了,祝你生日快乐!随后,大家都与她分享自己的盘中餐。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思维,是我们自己点错餐了,好吃不好吃也得吃!
进餐途中,蓝眼睛服务生来问:一切都还好吗?还需要什么吗?西餐厅的服务一向如此,中途都会来关照一下,看顾客是否吃得满意。
蓝眼睛还特意问五月:蓝起司尝起来怎么样?喜欢吗?五月尴尬地笑着不知该说什么。文迪替她说:她想着尝尝的,但是很难接受。蓝眼睛立刻说:哦,你不喜欢吗?很难接受是吗?五月对他点头说:是很难接受。蓝眼睛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蓝起司这种味道的。你要不要换一道餐,我去给你拿菜单。
五月有些难为情,明明是自己点错了,怎么可以随便换一道餐?文迪向蓝眼睛表达了五月的心情,蓝眼睛一再地说明:没有问题!没有问题!五月用中文悄声问文迪:免费吗?再换一道?文迪说:当然。五月放心了,终于点了一道可以吃得下去的正常起司的意大利面。
文迪说要去一下洗手间,实际上是去了前台。不久,餐厅里所有的服务生,端着蛋糕,唱着生日歌,来到了五月的面前,餐厅里所有的客人都一起拍手为她唱起了Happy Birthday to you!
这个生日,五月过得很开心。事后,我们经常拿蓝起司开她的玩笑!
3. 外甥女去东岸波士顿读博士的时候,从中国飞过来,先在西岸我家住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我们就开始吃遍洛杉矶的各国美食。吃完了美式西餐之后,就开始寻找东南亚餐厅。是我提议,有一家越南餐厅的烤全鱼很好吃,味道真是好,百吃不厌,也不腻。吃越南餐就是为了清淡,那家烤全鱼完全没有油腻——用纸一样薄的米纸,包上烤好的鱼肉、米粉,配上花生粉,还有很多的香料,卷起来,蘸着鱼露,一口吃下去,酸酸的,辣辣的,香香的,真是美得说不出话来!一提到这家烤鱼,馋得我呀,不吃就难受。外甥女被我吹得也是馋得不行,心也痒痒的。
谁推荐的餐厅好像就是自家开的一样,当然想让来宾吃好。我想为外甥女揭一张那薄如纸的米纸,却发现一个黑点夹在米纸中间,我简直不敢相信,不会是苍蝇吧?我停止了动作,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我怕坏了大家的胃口。可是太晚了,大家还是看到了那个黑点,然后都证实那确实是只苍蝇——一只压扁了的苍蝇!
我们全都傻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吃烤鱼竟然吃出了一只苍蝇!
文迪那个时候正上大一,外甥女读博士,两个人正是正义感十足的年龄,不用我说话,她们就把餐厅经理叫来了。
餐厅经理真不愧是见过世面的,看见那只被压扁的苍蝇,波澜不惊地说:哦!
文迪问他:这是什么?
经理说:我想是只苍蝇,换一盘就是了!
没有一句道歉,他的平静的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我们,更激怒了文迪!
我们是来吃烤鱼的!
那你们想怎么办?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我们吃饱了没事儿干来找碴儿的!
你问我们怎么办?你是经理,我现在问你该怎么办?
我只能给你打折百分之十。
这个经理用他那职业性的口气对我们这样说。
怎么听都像是我们是来蹭吃蹭喝的。好像我们用吃出了苍蝇这个理由来找碴儿,就是为了少付这百分之十的费用一样!这就不仅是苍蝇恶心,这个经理又给我们心上增添了更多的恶心!
我一直没说话,但是我真怒了!我对这个穿戴整齐打着领带的值班经理说:听着,我们不需要你给我们打折一分钱,我们只需要将今天的事实写下来,你签上名,再把这个玩意儿拍个照,一起寄给卫生部门,你觉得怎么样?
经理愣愣地看着我,锐气骤减,蔫儿塌了,像是漏了气的气球!
他的前后两种表情都令我厌恶。
错都错了,为什么真诚地道歉就这么难?!一定要这样针尖对麦芒斗智斗勇才能将对方压下去吗?有意思吗?真没意思!一点都不美好!
又来了一个管事的,不知是不是老板,他们用越南话叽咕了一阵,转眼间,那位经理川剧变脸一样换上了一副表情,所有的五官都开了花一样向上提,花的样式虽然摆开了,但最多也只是朵假花而已!因为我从这个绽开的笑脸上找不到一丝诚意。
经理再次问我们想怎么解决?
这真是没劲透了!我们是来吃烤鱼的,不是来吵架的,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经理点头哈腰地问:打对折怎么样?
随便!
那么,就不需要写那封信了吧?
我们已经看够了他的那张变了又变的脸,真不能待下去了,走吧!去找个酒吧喝喝酒,驱除这晦气!
告别了那家越南餐厅,也告别了我的烤全鱼,真是遗憾!
4. 在洛杉矶南边的橙县,有一家“TAPS”西餐厅,我去那里,主要是喜欢那家的生蚝吧,嫩嫩的,很是新鲜,还有世界各地的啤酒可以尝试。
那天,我们几个朋友在一起,我仍然点了半打六个生蚝,挤上柠檬汁,一口下去,准备享受那种新鲜滑嫩的感觉,但是不对了,一股臭味弥漫在嘴里,我吞也不是,咽也不是,就那样僵住了,最后,只好吐在了盘中。肯定是我的表情让大家不解,问我,我只好说:味道不对。老美朋友端起那盘生蚝对吧台上的服务生说:好像有问题!
吧台上的服务生连声道歉,马上给我换上一盘新的。因为生蚝不便宜,我以为给我换一个就好,没想到整个一盘全换掉!
经理来到我面前,一再道歉,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经理又将我的半打六个换成了一打十二个。这怎么成?我这心里真是忐忑不安。老美朋友们觉得经理这样做很正常,很应该,因为第一口就坏了好心情。
真是巧了,吃到最大的一只生蚝时,竟被我吃出了一粒珍珠,不大,像是黄豆一般大小,大家又是一阵惊喜。我还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是不是应该去买彩票啊?!心情大好,完全忘记了那第一口生蚝给我带来的不安!
我还以为事情到此应该是尽善尽美了,没想到,埋单的时候,那份生蚝竟然免费。值班经理又再次来到我们桌前道歉!
这可真是让我不忍心了!已经道歉了,也已经加倍赔偿了,怎么还能再免费呢?
我梦幻般地离开了“TAPS”,心里极度的不适,像是我欠了这家餐厅什么。真是不习惯这么的被尊重。从此只记住了她的好,完全忽略了她的生蚝有时候也会出问题。
出去吃得次数多了,样数也就多了。我们经常这样说:去西餐厅不仅是吃美食,也享受那里的舒适的环境和温馨的服务;吃中餐或者其他亚洲餐那就另说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只享受美食就好,讲其他的就有点奢侈。我是说那些布衣百姓可以想吃就进得去的餐厅,不是金碧辉煌壮观到到眼花缭乱百姓掏不起腰包的餐厅。最让人消受不起的就是在中餐厅还要被迫听别人高声打电话:那批货怎么样?盯紧点,钱不到账别发货,别他妈出猫儿眼的事儿!
这些老板们的高声大嗓门加上运筹帷幄的气势,完全把这儿当成他的公司会议室了。
烦不烦?哪儿跟哪儿?好像所有的食客都要陪着他做这笔生意,不听都不行,好好的一餐,被这样地打扰,你说倒胃口不?!
一一地想起来了,就随手写了下来,好在这些记忆中有郁闷的,也有温馨的,好的餐厅带给我们好的记忆,烂的餐厅带给我们烂的记忆,一如生活中有人常常对我说: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