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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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乐队 (2)

把所有的人运回家?说到底我并不是一个叛逆的人,我的内心充满了爱,我必须找到一种东西挥洒出来。我和聂双耳紧紧搂在一起,为我们制作出的一个天下最简易的铁皮架子鼓而激动。一旦到了傍晚,我们吃过晚饭,便一起从宿舍中溜出来,到校园里那座小山上去练歌,那里到处都长满了挺直的树,只要有它们听我们练习就够了!我和聂双耳像两个密谋的同志那样开始了我们最初的练习,把那鼓敲破吧!把黑夜也捣个稀巴烂!我们很兴奋,因为我们通过练习找到了爱的表达方式,我从来都不会过于矫情,我讨厌一部叫做《摇滚青年》的电影,那种虚伪的城市小资产阶级气息叫我恶心。也许我并不是一个十分理性的人,我想,但我要的是另一种音乐,一种赤红的、孤独的、华美的、坦率的、世俗的,这是新一代的声音。如果你听不懂就去你妈的吧,如果你赞同我,那我就拥你入怀,把你称做兄弟。我们没法矫情、甜腻腻、矫揉造作和煽情。而音乐,只是汇入爱的液体的最好的航程。

有关莫力的素描

孤独的狂野

“自八十年代中国摇滚乐的成长期后,多数中国摇滚人,很快沉湎于对西方的形式主义搬用,或简单注入些民间音乐成分,来标榜自己处于先锋的惰性之中,失去了社会冲击力。真正的摇滚是具有文化建构功能的前卫艺术。而成立于1994年的YES乐队终于挣脱了这一沉沦。

“他们音乐中弥漫着的孤独与绝望不再是一种情绪。主唱莫力那孤独和狂野的尖刀般的歌声将撕裂一切。这是一个弑父者的声音。孤独绝望的低音游织,透出对未来的灭寂感和生命意志的幻灭感,单纯而怪诞的小模式推进着焦虑与空洞。这不仅是音乐语言,也是某种古老的直觉‘语言’本能导向的精神漫游。夸张的动作加强了狂欲的乌托邦式追求和泛性欲的官能感浓度。

“他们吸取了六十年代LOUREED的精神,形成了自己当下的音乐样式。作为当代中国摇滚人这个此在者,他们深切地体验到了一种极具人类普遍性的生存感,并将其到位地转换为音乐语言。凭着主唱诗人般的直觉,以其惊人的解决汉语音韵束缚的能力,带着驾驭歌词的文学素养,使他们的音乐传达出一种巨大的张力,恰当地兼容了暴躁、颓废等癫疯般的破坏力和强烈的禅宗式自我拯救意识,并贪婪地游荡于梦境、幻觉等冥式的非理性体验中,绝望地召唤着宇宙之爱并呼应着处于变异之中的中国文明。这就是具有社会批判和道德解放力量的摇滚精神。”(乐评人孔布)

出生与个性

莫力出生于1970年8月18日,那一天出生的人的星座按传统星象学说法是狮子座。狮子星座的人狂躁、不能自制与冷静和克制可以完善地协调在一起。狮子座的人相信运气,性格坚忍孤独,并能固执己见。狮子座的人同时也浪漫多情,并且相当忠诚与热爱生活,富有责任心。狮子座的人善于合作又喜欢独当一面,历史上很多成功的孤绝之士的星座都是狮子座。

脸部表情

对于很多人来说,生活中的莫力有些神秘和不可测。他总是要戴一副墨镜,从来都不摘下来,因此给很多想看清他的眼睛的人造成了困难。他与人面对面的时候,不太喜欢被人直接窥探到心灵,如果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的话。他很少笑!虽然他有一口漂亮的白牙,但是他几乎没有在人多的地方笑过,这一度使许多想接近他的男女们再度离开了他。因为在更多的人看来,笑容是可以让人信任的证据。莫力为什么不笑?他说:“我喜欢我的脸部表情像某种凝固的东西,像一个面具,一尊雕像,我不想让脸部运动过于激烈,这会使我迅速变老和显得滑稽。”

收藏与休闲

莫力喜欢搜集蝴蝶标本。他从小就喜欢蝴蝶,因此他的藏品非常丰富,有一部分属于西南地区特有的巨型凤蝶。他的标本全夹在五册标本夹中,翻开那几本奇异的蝴蝶标本夹,有一种来自遥远地区的芳香会扑鼻而来。那些死去的蝴蝶以死亡的美丽诗意让翻看的人头晕目眩。

此外莫力还喜欢袜子,他有五百双左右的各式袜子。同时他还收集各种饭店垫茶杯用的小纸垫,这种小纸垫都有各家饭店的标志。他还有一册奇异的收藏,那是他在美国的一个朋友送他的,这是一册由胶塑纸制成的东西,一共有三十二页,里面粘贴了三十二个国家的人的头发!各种颜色,被夹在胶塑纸之间,头发弯曲与伸展的茂盛景象就像一团人做的梦,非常美丽。

莫力说:“我喜欢美洲人写的小说,像《兔子,跑吧》,还有《百年孤独》、《玉米人》、《石头天使》、《索菲的选择》之类的书。我最讨厌的东西是大学教材。它们散发出一种装腔作势的腐臭味儿。我知道我该看什么书。”

此外他还喜欢吃方便面,在他没钱的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吃这个。他爱吃牛羊肉,不吃猪肉。“从小我就不喜欢猪。”他说。在古典音乐中他喜欢斯特拉文斯基的曲子,他可以整日整夜地连续听斯特拉文斯基的《大鸟》、《扑克游戏》、《士兵的故事》、《浪子的历程》。在中国摇滚乐中,他比较赞赏崔健,最喜欢窦唯。“但我会超过他们。”莫力会开汽车,有一段时间他经常偷开随便发现的北京吉普,兜一圈儿然后再放回去。有一次被警察抓住了,从此后他再也不干了。他还爱吃俄罗斯意粉,那种味道奇特的面条在北京很多饭店都有。

服饰与形象

莫力喜欢穿牛仔服,他很瘦因此这可以显示出其修长的身材。在冬天的时候莫力还围一条火红的围巾,是那种纯羊毛的火红的围巾。他下身穿的牛仔裤往往破烂不堪,而且在膝盖和大腿内侧还有几个洞,夏天的时候就露出肉来。裤腿上也丝丝缕缕地拉带着一些丝线,这让他看上去像一个浪子。他在穿着上很随便,但他左手上戴着一枚很大的银戒指,他在舞台上穿黑色牛仔服,并且戴墨镜,这使得他与黑夜融为一体。

莫力一直保持着流浪与反叛的形象。虽然他看上去有些单薄,但因此有很多更年轻的人喜欢他。“我一直想玩点儿真的,我们是一支不错的乐队,而且还有点性感。其实我们都很善良,一点儿也不可怕。”他走路像某种大鸟,速度较快,一转眼,他就隐入了街道上蠕动的人群中不见了。在人群中消失一直是他的愿望之一。因为他实际上就是我和你。

发型

他和他的伙伴们全部都留长发。“只要想留长发,你就叫它任意去长,不去管它就是了。”那披到肩头的长发使他看上去狂放不羁。在演出的时候有时候头发甩在半空,会变直,也会像波浪一样飞舞。他的头发又黑又亮,让很多女孩都很羡慕。从背后看,如果他穿着裙子,那他看上去有一头秀丽的长发,像一个漂亮女人。他的另外几个伙伴平时都把头发扎起来,他不,一直让头发流泻在肩上。但他要笑起来,看上去就显得过于善良了。

女友

他好像没有女朋友。他经常有意地躲开那些喜欢他的女孩。在去年他的女友麦青被火车撞死了之后,他就没有找过女朋友。他对麦青可谓一往情深。麦青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还是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但麦青听懂了他的歌,从他狂躁的歌声中听出了他的善良,和对爱的渴望。她信任他,带给了他爱,她是他长这么大第一个给了他真正的爱的人。“那是无保留的。但天国却召去了她。”他说这话的时候更显得孤独和忧郁。这也是他不愿意摘去墨镜的原因。他的伙伴知道说这话时他哭了。

场景二:什刹海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空气里饱含了阳光、蜂蜜和氧气。有一点淡淡的雾气在飘浮。人们走在大街上心情格外晴朗。在北海后门连接什刹海的一片街头公园里,有很多人在围着一个人听他唱歌。这个人靠着一棵老榆树,他还有一个行李放在一边,他穿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这条牛仔裤上丝丝缕缕,看上去他风尘仆仆。他头发很长,有点儿瘦,但眼睛却很大、很黑也很深。他坐在那里让一条腿伸出去,另一条腿屈起来以架住手中的吉他。在他的脖子上还围着一个四方小架子,把一把口琴固定在他的嘴边。他就这样一边弹吉他一边吹口琴一边唱,这恐怕应该算得上那种不插电露天音乐会了。这个唱歌的年轻人把目光定在前面空茫的一点上,他不看任何人,也不太在乎有谁在听他唱歌,他唱的全是英文歌曲,在一边围观的人大约有几十个,他们或坐或立,但大部分人都坐在一些石凳、石楞和假树桩上,以年轻人为主。这个人的歌声非常有穿透力,那种粗犷的嘶叫显然叫好多人为之动容。他就那样坐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唱。过了一会儿有两个穿着牛仔服的洋妞走了过来,也坐在离他不远处的石楞边听他唱歌,一边听一边还互相在说些什么。从她们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似乎还挺喜欢他的歌。

在离这里不远的一条绿化带的另一边,有一群人在那里唱京戏。他们中有些人还穿着戏服,在那边咿咿呀呀地唱。他们大多是中老年人,连几个围观的外国人也是老头老太太,并且正在用摄像机把这一切拍下来。而在靠近什刹海湖边的一棵柳树下,有一个头发淡黄的外国人正在打着一面手鼓,这面鼓有半人高,不大。这个外国人看上去像是欧美人士,而不是阿拉伯人或者拉丁美洲人。他打手鼓的动作很激烈,那种鼓点很像某部与耍蛇人有关的电影上的音乐,节奏简单、明快、激昂。他就坐在那儿不停地打着手鼓,两只手上下翻飞,像两只在疾风中飞行和翻转的鸽子。他打得很专注,也有人围着他在看。不远处的湖面上浮游着一些鸭子,那些鸭子对这边的声音不为所动。这个打鼓的外国人约摸有四十多岁,他只穿一件圆领的白色汗衫,而且已经都湿透了,汗渍在他的背上形成了一个椭圆形图案。他有时候一边打鼓还一边朝围观他的人做怪脸。有一个人问他为什么在这儿打鼓,他耸了耸肩,表示不懂汉语。整个什刹海街头公园的早晨就有三个表演的场地,而这三个场地里的人互不干扰,谁也听不见另外的人在唱些什么。

而那个嘶喊着唱歌的青年声音更加高亢了,这给早晨的什刹海的天空带来了一丝悲壮,他用力弹动吉他弦,时而吹一会儿口琴作为间奏,而他那独特的满含孤独和一种一往直前的意味的目光则越过了人们的头顶,依旧伸向了遥远的空茫地带,好像他已在自己的歌声中走远,他已不在此地,他已经走向了远方。又有一些人坐下来听他唱,另一些人起身走了。有人走到他跟前,在他的脚旁扔下几张角币与一两元的纸币,但他没有任何表示,可能他并不是为了来募捐和筹集生活费用的。听他唱歌的人零零散散地围坐在他周围一圈,有的人在看书,不时把眼皮抬起来看他一眼,那湖边传来微弱的鼓声似乎显得更激昂了,这边的人有点儿动容,东张西望在寻找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这个唱歌的人已经沉入到自己歌声的辉煌与平实之中了,他唱的一首新的歌周围的人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歌声像一把匕首,那种发出的如同儿童的愤怒一样独特的声音击中了人的耳膜,这声音中有一些独特的东西,比如浪游,比如悲伤和愤怒,比如忧郁与回忆,这些内容全部在他的歌声中有所体现,并使围着听他唱歌的人回忆起了自己的忧郁与悲伤,浪游与愤怒。这个歌手肯定是一个流浪的人,围观的人们想,他的家一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者他连家都没有。而在街心公园的另一面,那些唱京戏的人则大多已步入人生的老境,他们唱戏更多是出于人生的装点与丰富,而没有这个流浪歌手的生命特质,他是在用他自己真正的独特的生命激情来歌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