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令史美婢酬秀童》是一个传统的洗脱冤情、抱得美人归的大团圆故事。小说主要讲金令史误信道士书符招将、冤害义子之事。令史金满依靠贿赂与作弊等手段取得库房的差使,欲牟取暴利,但福兮祸之所依,天公不作美,秋旱歉收,金令史没得到好处,反而丢失了库房四锭元宝,合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同僚们因而在知县相公面前煽风点火,诬金令史私贪元宝。金令史雇人缉访,却一无所获,反而遭到责骂,只得变卖家私。义男秀童因好心为金令史买酒消愁,却招来怀疑。金令史在怀疑之心的驱使下,找来莫道人作法以明真相,莫道人在一番虚张声势的表演之后,指出秀童是犯人。金令史招来阴捕张二哥等人,将秀童缉拿归案,秀童屈打成招,但过后却又翻供。秀童被打得奄奄一息,此案暂时没了下文。到了除夕夜,张二哥梦到神道士告诉他:“银子有了,陈大寿将来放在橱柜顶上葫芦内了。”金令史最终得到线索,把真凶卢智高捉拿归案,共犯胡美也在一个叫陈大寿的老人处被捉拿,赃银放在陈大寿家的酒缸上。正应了梦中所言,葫芦指代胡美、卢智高,而赃银在陈大寿处。金令史自知愧对秀童,于是让他随自己的姓,视如亲子,并将美婢金杏许配给他。秀童继承了金令史家业,最后也有了好的差使,于是皆大欢喜。
小说从各个方面勾画了时代的世态。明代的商业和手工业处于一个比较繁荣的发展阶段,社会生活和人们的观念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商人的地位也日益提升,商品经济的发展使人们更加醉心于金钱带来的愉悦。小说的入话就提到这么一个故事:黑心商家矫大户轻兑出,重兑入,水丝出,足纹入,醉心于暴利,尽管被预言有雷火之劫,仍不肯破财消灾,最后为天火所灭。作为商人,矫大户可谓是个典型,尽管已经被提前告知应破财消灾,做好事,却仍抱着侥幸的心理,不肯拔毛,最后一败涂地。此类人的殒灭似乎让作者和读者都有痛快淋漓之感,莫为财而招祸,或许这也是作者想告诉我们的吧。而从正话中金令史的故事来看,似乎处处也与钱有关。金满是怎么成为金令史的呢?原文中提到他“少时读书不就,将银援例纳了个令史”,这是一个买来的官。同时,为了能谋取更多的银子,他同众人极力地谋取库房的美缺,贿赂刘令史,在竞争对手面前为他出声,获取了参与竞争的权利;同时又打通了王文英的环节,在抓阄上动了手脚,央了乡绅在知县面前讨要人情,最终才取得了这个职位。当银子丢失,故事又开始围绕这二百两银子的来去展开。金令史为这二百两银子发愁着急,冤枉秀童,并不惜用重刑将秀童打成重伤。胡、卢二人为贪图享乐犯下罪行,偷盗了银子,并拿银子行荒淫不堪之事。陈大寿也为了分获银子,窝藏犯人。文章处处散发着金钱的气息和魔力,拿钱办事,为钱办事,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人际关系处处也少不得要用钱。陆六子要先拿钱才告知破案线索,张二哥也需用银子收买才肯捉拿秀童。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金满用钱来维护自己利益的功力也比较深,深谙为人处世之道的金满在该花钱消灾的时候也显得特别的爽快。金钱的魔力推动着文章各个环节,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世俗环境和社会风情。
同时,虽然这是一个沉冤得雪的故事,但与其他明清时期的公案小说有所不同,它并不侧重对清廉清高的政治品格和理想人格的赞颂、对清官的颂扬和美誉。故事发生的过程中,仍有一些细节值得琢磨。如当金满缉访贼人的时候,却遭到知县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知县只想追回银子,弥补损失,并没想把真正的小偷抓出来。而捕快们对秀童动刑后,因惧怕被问私刑吊拷之罪,不惜对秀童施以更惨无人道的罪行。尽管这反映了明代时期的律法之严格及令人惧怕的程度,但在惧怕的心理之下,做出的行为却更加的无理。文中从官员到差爷,个个无不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从而造成了秀童的冤屈。而两个偷盗者,得到的也是不同的待遇:卢死于狱中,胡却因着与衙役们的私情,得以从宽发落。文中对官场的黑暗,或许写得并不深入和透彻,但由此可窥见一斑。小说还继承了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中神鬼与狱讼相结合的特点,以神道士托梦的方式,用隐晦的词句透露出犯人,预言赃物所藏之处,无一不带着奇幻色彩。作者似乎想让人相信,尽管官场黑暗,商人处处牟取暴利,社会风气不良,但人在做,天在看,恶人自有恶人磨。
“三言”中艺术成就高者较多,本篇算不得十分突出,名气也不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油郎独占花魁》等篇目,但还是留下了富有影响力的熟语:“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同时,对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道理也做了阐述证明,对世态人情、社会风俗有一定的反映。虽然在题材上和同类小说有所重复,但它仍不失为一则可供细细品味的故事。
(吴白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