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学生品读“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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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计押番金鳗产祸 金鳗预设因果计氏全家遭难

《计押番金鳗产祸》是《警世通言》第二十卷,又名《金鳗记》。这是“三言”中较短的一篇。《计押番金鳗产祸》是一则因误杀有特异能力的生物而全家遭报应、多人相继死亡的故事。这是一个以因果报应为主要框架和线索的故事,作者还在片尾劝诫道:“劝君莫害非常物,祸福其中报不虚。”但是这又不是一个简单的因果志怪小说,“福祸”之报在小说中有很强的现实依据。

这篇小说主要是围绕着计押番的女儿庆奴的婚恋展开的。小说写叙北司官厅押番(衙役)计安钓得一条金鳗,它自称是金明池掌并央求计押番将其放生,否则计将全家死于非命。不料,计回家后因事外出,其妻不明所以,将金鳗煮食。之后,计的妻子生下一个女儿,名为庆奴。靖康之难,计押番携妻女逃到临安,又开了个酒店,雇周三帮工。不久,计押番发现女儿庆奴与周三有染,为遮丑,只得招赘周三。庆奴与周三想搬出去住,于是故意偷懒吵闹,计押番一气之下,迫使周三休离庆奴。后庆奴再嫁在府衙当差的戚青,但戚青年纪大,庆奴极为不满,整日吵闹,终经官府判离。戚青心中有气,借酒使性,扬言要杀计押番。不久,庆奴被外地来京的官员李子由纳为妾。但李子由的妻子对此很恼怒,李子由只好把庆奴安置在外。可庆奴不堪寂寞,和李子由手下的张彬勾搭成奸。李子由的幼儿佛郎无意中发现此事,庆奴情急之下,勒死佛郎,与张彬私奔。张彬因焦虑生病,庆奴只好卖唱为生。而周三与庆奴分开后,生活困苦。一次,计押番见他可怜,招待他吃酒,可当夜周三潜入周家盗窃,并在情急之中杀害了计押番夫妇,随后逃走。而戚青被误当作凶手处死。周三在逃亡途中巧遇庆奴,二人旧情复燃,张彬为此气死。庆奴提出要回家,周三说出杀人真相,二人只好继续漂泊,但最终被李子由家追来的人认出,周三和庆奴双双被斩。

这是一篇现实性很强的文章。小说内容丰富深刻,它向我们展开了一幅生动的宋代市民生活画卷。通过这篇小说我们可以看到官府小吏为生计从事第二职业、店铺小伙计的生活情状、市民借婚姻高攀的愿望,以及女性的婚姻问题,包括女子无权决定自己的婚事、妻妾的矛盾、休妻制度等。作品通过对周三、庆奴不幸经历和命运的表现,写两个渴望幸福生活的年轻人最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其间的悲欢离合与新旧社会观念的交替丝丝入扣,显示出作者对题材的把握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出于满足市民阶层的猎奇心理和教化意义,这篇故事设置了一个因果报应的框架,按照原先的逻辑,作者似乎是想写一个金鳗报复人类的故事,企图通过开篇对金鳗故事的叙述来暗示读者:这将是一个惨烈的故事。但是读完这篇文章之后,我感到有些许的失望:后来故事的发展与之前金鳗的故事似乎没有什么联系,这似乎是各说各话的两个故事。这一点可以说是这篇小说的不足之处,却也可以说是这篇小说的独特之处。

说话艺人的构思并没有受这个金鳗报复框架的约束,而是任事情自由发展。相信许多读者也会疑惑:如果只是报复,金鳗如何又殃及周三、张彬、戚青、佛郎等无辜?故而作者又说“金鳗声言报复事虽当提防,但也未知虚实”。其实如果洗牌重来,这个悲剧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一开始庆奴和周三可以好好地与计押番沟通,而计押番能够顺应他们的想法让他们搬出去住,便不会发生之后的一系列悲剧。仔细回想故事中每个人的死因,你会发现如果庆奴和张彬可以克制自己的欲望,便不会害人又害己。周三则是死于自己的贫困冲动。戚青死于自己难以控制的怨恨情绪和官府的昏庸无道。计押番夫妇的死源于封建的家长制作风:计押番夫妇并不是什么坏人,甚至还算是有恻隐之心的人,但是封建传统让他们擅自主导女儿的人生,最终害死了女儿,夫妻二人也双双死于非命。佛郎最为无辜,他的死是父亲三妻四妾的欲望、母亲的妒忌和庆奴的不甘寂寞共同作用的结果。其实,这个故事本身在现实生活中的因果联系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读者眼前,这完全可以抵消书前所预设的佛教因果报应观念的影响。所以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世俗故事,算不上什么志怪小说。作者并未按文章开头的设计一味求新求异,而是把故事与现实相结合,按照常理、利用巧合来发展故事,从而跳脱出简单的因果框架。从写实的角度来说,这是很可取的一点,但是由于前后两个故事的衔接没有处理好,所以会产生前后脱节或者是二者没多大联系的“疏离感”。

不过,其实,这个故事看似超出了果报的范围,又是在果报的范围之内。但这个果报不仅仅是狭义的佛教的“因果报应”,而是指事物之间的“因果联系”。这篇小说中诸多人死于非命,然而这不是金鳗的预言和神力在起作用,而是人们所生活的封建社会中的伦理制度和他们内心的欲望在作祟。事出必有因,有因必有果,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将有相应的结果,文中人物的遭遇,不是金鳗的报复,也不是命运的恶作剧,而是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付出的相应的代价,是生活给他们的相应的报应。

(周雅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