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两人坐公交上班,到了手术室,庄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老师问调班的事情。
延昭的讲座是下个礼拜二,她肯定抽不出时间,要想去听讲座,要么调休,要么就请假,可是一场讲座几个小时,请假的话全勤的分就没了,所以,两相权衡下,她还是想着调休一下。
等老师们交完班出来,庄茶就把自己的想法和杨老师说了一下,杨老师神色一顿,有些为难地说道:“庄茶,这个不是老师故意不给你调休,是因为咱们手术室压根就没有排班一说,咱们的班不像其他科室那么固定,我们老师的班还是前一天才能知道,你跟了这几天应该也清楚了,手术室都是跟人不跟班,你一调休,把其他同学换过来我也不适应。”
其实没什么不适应的,手术室虽说跟人不跟班,但是巡回护士在台下的工作都是一样的,即便是换了老师,该做的工作一样不会少,老师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委婉地表达她的不情愿而已。
庄茶自然察觉到了老师的不乐意,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延昭,她也顾不了什么礼义廉耻,觍着脸继续往上蹭:“老师,你帮我调一下吧,要不我和我同学调也行,我把我每天做的工作告诉她,指导她帮你,这样行吗?”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中控室,杨老师拿着交班报告进了办公室,板着一张脸,头也没回,略带刻意地忽略了庄茶的话。
老师们在中控室开始交班,庄茶在外头的长椅上坐着,她脸上的温度还没有褪下来,若不是有口罩捂着,她的尴尬也就一并暴露无遗了,即便她努力地安慰自己,这样的尴尬也许是值得的,可是想起老师阴沉而不耐烦的脸,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交班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老师们陆陆续续地出来,庄茶踮着脚在一群外貌特征不明显的老师中寻找杨老师的身影。
人找到后,她赶紧跑过去,坚持不懈地继续刚才的话题:“老师,你看我的班可以调一下吗?”
“你怎么还在这儿,去拿钥匙开无菌柜,把全麻液体和吸引器筒装上。”
老师的语气依旧不耐烦,带着点对她不知好歹的嫌弃,庄茶难堪了一下,局促地挠了挠头,还是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老师,那个,我想调一下班。”
如果是其他事情,在看了这么多次冷脸之后,她一定会放弃了,因为其他事情并不能让她受的这些难堪变得有价值,然而,这次不一样,这次她要见的是延昭,那个她搁在心上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不管受多少委屈,她都要努力争取。
“有什么事儿呢这么着急,我不管这个,想调班找张珍珍去吧。”
张珍珍是总带教老师,主管实习生的排班,但是如果自己的带教老师不同意,那么找珍珍老师也无济于事,听杨老师的口气,应该是默许了。
庄茶喜出望外,刚才受的委屈瞬间消散,朗声道谢:“谢谢杨老师!”
说罢,拔腿就要跑。
“干吗去!先把手术间准备好了再走,等张珍珍休息的时候你再去说。”
“哦,好嘞!”
过了杨老师那道坎,珍珍老师就好说话多了,问了问她有什么事,要调到哪一天之后就痛快地给她调了班,庄茶连声道谢,高兴得恨不得原地蹦几圈。
因为心底有了盼头,所以工作起来也不觉得枯燥难熬,一周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周二。
这天早上,庄茶兴奋得早早的就起了床,还特意化了淡妆,卷了头发,穿了条压箱底的白色荷叶连衣裙。
出了卧室,庄妈妈正在把做好的煎蛋端到餐桌上,看到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瞬间喜笑颜开:“小茶,你找对象了?”
在庄妈妈看来,对于从来都是素面朝天,大宝天天见的庄茶来说,这样的打扮除了找了男朋友以外再没有任何理由能解释得通了。
“没有找对象,就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打扮打扮多对不起你给我买的化妆品。”
“……你还真是!”
庄妈妈翻了个白眼,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恨进了厨房,隔着厨房在里头碎碎念:“你说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处个对象,在学校你是嫌男生学护理没出息,到了医院,好不容易见识的人多了,你是天天跟个糙汉子一样不是跟男生称兄道弟,就是比男生还野,女孩子家家的,你得矜持一点……”
妈妈说到这儿,庄茶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起来,健步如飞地冲进厨房。“妈,你知道吗,我们手术室有个男医生,特别特别腼腆,怎么说呢,都不能用腼腆形容,简直就是个上古生物,一个大男生,动不动就脸红,我就服了,我一跟他开玩笑,他就说我,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不知道矜持一点……”
“你还知道!你还知道!”
她话音未落,庄妈妈就拎起手上的龙须面往她脑门上拍,庄茶捂着早上卷好的空气刘海脚底抹油往外出溜,边跑边狡辩:“我怎么了我,我这样不比那些天天矫揉造作的女生好吗,我这样的女生多真实,那些白莲花、绿茶婊,天天装一副圣母的模样,你希望你姑娘变成那种德行?”
听她狡辩,庄妈妈拎着面条追出来砸她脑门,边砸边骂:“脏话连篇!让你脏话连篇,你就不能好好当个女孩子,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女孩子,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吗!”
“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呀!面条都打断了,还能不能愉快地吃清汤面了!”
“吃什么清汤面!你还好意思吃清汤面,你对得起这碗清汤面吗!”
“对不起,对不起!总之,妈你快去做饭,我马上得走。”
看在她一脸虔诚地求饶,庄妈妈总算放过了她,捧着一把龙须面渣渣回厨房去了。
和妈妈折腾着吃了早饭,中午出去逛了个街,好不容易把时间消磨完了,庄茶补了个妆,又激动又忐忑地打了车直奔S市医科大而去。
延昭的讲座在学校的VIP会议室举行,会议室在行政楼的顶楼,行政楼在单独的后院里,从校门走过去最少也得半个小时,庄茶拎着小包,在林荫路里穿梭,越走越觉得紧张忐忑。
近乡情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因为期待了太久,所以当一直期冀的愿望终于实现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喜。
虽然面对白小月的吐槽时,她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她喜欢的只是延昭的人格魅力,可是私心里,她还是想着,如果延昭是个干干净净的年轻人,那该多好。
就算不奢望拥有,终归有个美丽的念想。
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行政楼下,庄茶隔着小树林看着停车场上一排又一排豪车,忍不住惊呼出声,看来这个延昭的腕儿不是一般的大啊,开个讲座都能召集来这么多权贵,啧啧啧。
从小树林出来,庄茶一路畅通无阻地上到十一楼,等到上十二楼准备去VIP会议室时,她在楼梯口就被几个保安拦住了。
“这位女士,把你的邀请函给我们看一下吧。”
邀请函?这是什么鬼,开个讲座还要邀请函,这么大排场?
“那个……我没有邀请函。”
“那不好意思,您不可以进去,劳烦您下楼吧!”
期待了那么多天,克服了重重阻碍,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现在,却被一道门板隔开了,她怎么能甘心!
“保安大哥,你就通融一下让我进去吧!”
“真的不行,这次刘院长说了,不能放闲杂人等进来,今天的座谈会和别的不一样,来参加的都是专家学者,戒备特别严,我要是放你进去是要被扣钱的!”
一方面是保安大哥的难处,一方面又不甘心就这样失望而归,庄茶踌躇半天,急得都要哭了。
就在两人胶着时,电梯门突然开了,有几个人陆续出来,庄茶苦着脸往边儿上挪了挪,准备等人过去了,再找保安大哥通融一下。
刚挪了步子,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庄茶?!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回头一看,也忍不住惊叹:“赵言?你也来听讲座?”
来人不仅有靳钊言,还有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披肩的大波浪长发,眉眼间俱是风情万种,藕段般的手臂挽在靳钊言臂弯里,真是一对璧人。
反观靳钊言,穿着一身黑色的阿玛尼,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装扮也是异常正式,与他平时休闲阳光的气质大相径庭,却依旧帅气逼人。
听她惊呼完,那美女勾勾嘴角,若有似无地说了句:“没一点眼力见儿。”
庄茶心情复杂,也没有听清楚美女说什么,更没看到靳钊言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和刻意甩开的胳膊。
“你是来听讲座的吗?”
这是靳钊言第一次见庄茶化妆打扮,她底子本来就不错,这么一打扮更是清丽动人,比起天天化妆的精致面容,他更喜欢这样难得一见的惊喜。
“嗯,可是我没有邀请函,进不去,赵言,你能带我进去吗?”
还没等靳钊言开口,一旁的夏朵就出声了,语气冷嘲热讽,是她一贯的尖锐:“你把这儿当菜市场了,谁想进就能进?呵,开玩笑!”
夏朵话一出口,靳钊言就黑了脸,冷冷地甩了一记眼刀给她,夏朵被吓了一跳,嗫嚅了一下,没敢再出声。
这个时候,按理说,他是应该替庄茶出头的,不用说带她进去了,就算是给她一个贵宾席都不在话下,可是他转念一想,还是存了私心。
因为一旦庄茶进去了,他的身份也就暴露了,那么,以后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松自在地同他聊天了。
他受不了她对自己唯唯诺诺,刻意疏远的生活,所以,为了自己的私心,他还是没有开口帮她。
“这个邀请函是前几天就发了的,那个……有凭证才可以进去,其他人是不允许进去的。”
“对啊,你以为是菜市场,给钱就能进?!”
一听靳钊言也是拒绝的意思,夏朵的气焰又燃了起来,一脸得意地看着垂头默不作声的庄茶,眉眼间俱是不屑。
“嗯……没关系,我先走了,你们进去吧,座谈会应该要开始了。”
从始至终庄茶都没有抬头,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不让靳钊言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和失落。
归根结底,靳钊言只是她的普通朋友,他们或许可以百无禁忌地开玩笑,也可以像好朋友一样逛街吃饭,谈笑风生。可是,也仅限于此,他能给她的也只是这样的客套,终究是她多想了。
“那个……庄茶,要不……”
要不我带你进去吧,身份暴露就暴露吧,他实在舍不得看到她脸上的失落,今天发言的不只是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专家,运气好一点,兴许她根本发现不了他。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庄茶截断了,她回头微笑,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甜美:“没关系,你们进去吧,我先走了。”
那抹疏离客套的微笑刺痛了靳钊言,他甩开夏朵,有些慌乱地走过去,也顾不上再思考什么身份的问题,一把抓住庄茶的胳膊,着急地解释:“没关系,我要是带你进去的话,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真的,我保证!”
“不用了,不麻烦了。”
庄茶轻轻地把靳钊言的手拨下去,启唇微笑,眼底的失落再难掩饰,连声线也不再平稳,靳钊言开始慌乱,满脑子只想着安慰她,手足无措地上前想要攀她的肩:“庄茶,你别走,好不容易来了,没事儿,你跟着我进去吧!”
“不用了,谢谢。”
推开了靳钊言的手,庄茶转身进了刚好打开的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靳钊言眼睁睁地看着庄茶沉默着离开,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他刚才生疏的言谈已经伤到了她,不是这样后知后觉的行为可以弥补的。
电梯门关上,夏朵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催了靳钊言一句:“走吧,马上要开始了。”
在原地顿了顿,靳钊言沉着脸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抬步离开,夏朵看着他僵直的背影,脸上的表情逐渐凝结。
她第一次见靳钊言为了一个女人这么紧张,从前的他从来不会在意女人的想法,在他眼里,对女人的绅士风度只是从小的家庭教育使然,他本人并不会发自内心地对一个女人细心体贴,哪怕只是礼貌。
因此,和他相处的女人都有同样的感受,那就是他虽然看起来绅士有礼,内心里却是极其冷漠的,除了迫不得已,他绝对不会主动接近一个异性,一来没那个兴趣,二来觉得厌烦。
当初,他们两人分手的时候,夏朵就是因为他的情商太低,才耐心耗尽,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他,因为即便她天天陪在他身边,他待她,依旧与待其他异性无异,除了必要的礼节需要保持外,剩下的就只是客套疏离。
她以为,他是生性冷漠,对待所有异性都是相同的冷漠,因此,分手后,她并没有多难过,她觉得问题在他而不是自己,这么想着,心理也就平衡了不少。
而如今,她亲眼见证了靳钊言对一个小丫头如此紧张在意,她怎么能淡定。
呵,她怎么会甘心!
而另一边,下了行政楼,庄茶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抱膝蹲在草地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她早该知道的,在看了新闻之后就该知道的,像延昭这样的大人物开座谈会,又怎么会允许她这样的闲杂人等进去。
是她高兴得太早,过早给了自己不切实际的虚幻希望,以至于当期盼已久的梦想瞬间被现实打得支离破碎时,她所有的坚强都抵不过这样的猝不及防。
亏她高兴了那么久,亏她以为自己受的委屈都是值得的,她还希冀着这么多年默默无闻的暗恋会得到浅薄的回应,却没想到,这一切统统只是她的自以为是,她离他那么远,远到从来不知道他的轮廓,她却又离他那么近,近到只隔着一道打不开的门。
台阶上时不时有西装革履的与会人员往里走,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都不自觉地扫过来诧异的眼神,被这样的眼神扫了十几遍后,庄茶也觉得不好意思,抹了抹眼泪,起身准备走。
耷拉着脑袋往小树林走,庄茶眼睛里依旧是湿湿的,眼泪落一阵,歇一阵,断断续续,心情始终难以平复,她做不到在最短时间内释然,毕竟是期待了那么久的见面,这样仓促地结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放下。
正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手机就响了,庄茶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鼻音浓重地问了一声:“喂,您是哪位啊?”
“茶叶,是我,叶谦群!”
“叶谦群?!”
庄茶惊呼出声,也顾不上哭了,声音里满是惊喜。
叶谦群是她的发小,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两人从小学的时候就是同学,一直到她考上大学之后两人才分开,后来他家里为了他读书方便就举家搬迁到了邻省,一开始两人还经常打电话交流感情,可是后来他换了号,庄茶也换了号,折腾下来,便也渐渐断了联系。
她一直以为也许他们两人会就此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再次联系。
在她黯然“失恋”的时候。
两人约在S医科大门口的小奶茶店见面,虽然几年不见,可是一见面,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还是瞬间冲破了时间造成的陌生和隔阂,让两人迅速变得亲密起来。
他没怎么变化,读了几年的大学依旧没有改变他与生俱来的小受气质,依然是白白净净、温温润润的一长条,笑起来跟个良家妇女似的。
“叶谦群你丫怎么还是这么娘儿们!”
庄茶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狠狠地敲了敲他依旧条条清晰的肋骨,叶谦群吃痛,声音颤抖地回应她的热情:“你也没变,还是这么爷儿们。”
两人入座,叶谦群点了餐,庄茶喝着柳橙汁刨他老底,“去哪儿读书了,学什么专业了,实习了还是工作了,有没有女朋友,家住哪里,伯父伯母还好吧,这几年有没有想我?”
面对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叶谦群没有挨个儿作答,答非所问道:“我挺好的,你呢?还在追那个延昭吗?对了,我听说延昭要开讲座,你没去听吗?”
虽然时隔多年,他戳人痛处的本事还是无人企及,简直不给人任何寒暄的机会,一击致命,毫不留情。
因此,当庄茶把桌上的纸抽狠狠地拍在他脸上时,叶谦群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计较,而是弱弱地问了句:“怎么,失恋了?”
“没有,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莫名其妙喜欢了人家这么久,既不知道人家的生辰八字,也不知道人家的家世背景,就这么跟头蒙眼推磨的驴似的围着他团团转……”
听到这儿,叶谦群被庄茶的比喻莫名戳中了笑点,很不厚道地大笑出声,完全不顾及她早已酝酿好的悲情愁绪,放肆地嘲笑起来。
啧,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惹人厌啊!
在把手里能够到的东西都扔过去后,叶谦群终于止了笑,一本正经地安慰她:“那有什么,你又不是图什么,你之所以喜欢他,不就是因为他身上的那股正能量吗?你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依旧喜欢他,那说明你在乎的只是他的精神魅力,而非其他。既然明白了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你又何必庸人自扰,如果你仅仅是因为他的外貌或者是身份才去追求他,那你这么多年自诩的喜欢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他说得很对,庄茶无法反驳,她一直默默地喜欢着延昭,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外貌或者身份而有所动摇,她曾经暗暗发过誓,无论延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这份人格魅力她都会一如既往地喜欢,绝对不因为其他因素而有所动摇。
那些信誓旦旦许下的诺言就因为这次可以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而动摇了,庄茶忍不住自嘲,看来,她自诩的喜欢也不是那么清高。
“啧,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可你依旧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
“不是了解,就是受不了你自以为是的德行,要么就把他当个男人一样去追求,觍着你的厚脸皮把他追到你的床上,要么就只把他当精神支柱,永远不要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奢望。你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暗恋。”
“是,是我自命清高!你大爷的!”
手边已经没了可以扔的东西,庄茶空手抓了半天,最后只能狠狠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叶谦群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笑:“庄茶,其实你还是希望延昭是个帅哥吧?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不敢接受现实的借口,我就不信如果延昭是个秃顶猥琐的糟老头,你还能继续喜欢下去!”
他说得没错,庄茶更无法反驳,她私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也正是存了这样的期待,所以现在才会这样难过,如果一开始就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的话,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心理落差了。
叶谦群是最了解她的人,也是一个情商比智商高很多的人,她的任何心思在他心底那就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想瞒都瞒不下去,装都没用。
“无所谓了,我本来还想着,今天要是能见到延昭的话,他要是个糟老头,我这段暗恋也就算无疾而终了,如果他还算干净端正,我就继续喜欢着。可惜,苍天无眼,不给我见证自己真心的机会。”
“你的真心还不就是看脸,说得倒是文艺。”
“……”
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啊!
两人闲聊了一阵,喝了几杯奶茶后,庄茶肚子有点胀,拉着叶谦群陪她去厕所,顺嘴问他:“你女朋友呢?在哪儿读书呢?”
“她放假了,回家了,我俩一个学校的,就是专业不同,刚刚跟你说了,你立马就忘,脑袋里安了漏勺了!”
“嘿嘿,这不是刚才心境有点小凄凉吗!脑子难免有点迷糊。”
庄茶刚哭过,泪水糊了眼睛,加上手揉搓过,眼妆花了一脸,刚才看她情绪依旧没有稳定下来,他也没敢提醒她,现在看她又没心没肺地傻笑,应该是不难过了。
这么想着,叶谦群把她的包拎过来,拉开拉链在里头一通翻找,庄茶一脸茫然地凑过去,“你找什么呢?我已经结账了。”
“你看看你包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女生的样子,包里连点补妆的化妆品都不带吗?带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庄茶看着被叶谦群愤愤地掏出来扔在桌上的充电器、手电筒、数据线和耳机,一边一件件捡起来塞回包里,一边弱弱地反驳:“我带这些怎么了,这也是必需品啊!万一手机没电了怎么办,我妈都联系不上我!”
“……”
最后,叶谦群只好买了瓶水,扯了点纸巾帮她卸妆。
两人站在奶茶店外的绿化带中间,庄茶闭着眼睛仰着头,乖乖地让叶谦群帮她,叶谦群一手拿着湿纸巾,一手拿着干纸巾,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眼角晕开的眼妆。
靳钊言匆匆忙忙地下楼,连结束词都没来得及说,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暧昧的场景。
一向大大咧咧的庄茶乖巧地闭着眼睛,微微仰着脸,嘴角挑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听话地任由另一个男人轻轻地擦拭她的眼角,她脖子修长,柔美的弧度蜿蜒至胸口,映衬着午后的阳光,带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似水,刺痛了他的眼。
他惹哭了她,却由另一个男人来安慰。
更可悲的是他连走上前去解释的勇气都没有,想到她刚才离开时的漠然,他到了嘴边的道歉变得苍白无力,即便就滚在舌尖,可是很难说出口。
他与他们两人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虽然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可是庄茶脸上的笑容他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么可人,那么耀眼。
靳钊言不敢上前,悄无声息地在一旁看着,因此在绿化带旁边的庄茶自然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在靳钊言看来的温情戏码其实是这样的。
“叶谦群你丫的是准备要戳瞎我?能不能轻点?”
“一个出门包里连点化妆品都不带的糙汉子,有这种待遇就不错了。”
“你能体会到纸蘸白水生搓的那种酸爽吗?”
“庄茶!你别乱动!再动我戳你眼睛里!”
“……好吧。”
介于叶谦群真的可能会戳瞎她的钛合金狗眼,所以庄茶还是选择乖乖地让他继续生搓,反正她自己也看不见,有个人服务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眼妆卸完之后,叶谦群看着庄茶红肿的眼角,握着一团黑不溜秋的纸巾,很不厚道地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庄茶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个德行!”
这个傻子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绿化带,尤其是最后“德行”这样带着强烈污蔑性质的字眼,简直是瞬间点炸了庄茶,她也顾不上浮肿的眼泡,抬手冲他脑门就是一巴掌,“叶谦群你丫个小人!有你这样幸灾乐祸的损友吗!”
于是乎,两个人张牙舞爪地打闹起来,在打闹的过程中,庄茶就透过浮肿的眼泡,一不小心看到了绿化带之外静静站着的靳钊言。
那个自带发光特效的男人,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他的西服没有刚才那么板正得一丝不苟了,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两条迷人的小锁骨,头发也恢复了之前的柔软质感,在额前乖巧地蓬松着,微微遮眉,好看得跟画儿似的。
看到那位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帅得让人想把他就地正法了的美少年,再反观自己,好不容易画个妆,现在除了没有任何美颜效果外,还徒增了黑眼圈和大眼泡,加上额前的空气刘海早就变形贴在了脑门上,想想自己这般德行被靳钊言生生地看在眼里,她的心就变得拔凉一片。
再想想刚才自己张牙舞爪地和叶谦群那个小人打闹的过程被他全程观摩了,庄茶的心就更凉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在帅哥面前做个安静的美女子呢!
心凉归心凉,既然看到了人,不打招呼多不礼貌,庄茶把唯一仅剩拿得出手的红唇轻轻扬起,露出一个八颗牙的微笑,揪着叶谦群胳膊内侧的软肉,拉着咬牙切齿的他过去打招呼。
“你听完了?这么快啊!”
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贤良淑德,尽量不像平时那样大大咧咧,不然那个德行丑得她自己都不敢想象。
“庄茶,那个……对不起,刚才我……”
说到这儿,靳钊言欲言又止地垂了头,他轻轻地握了握拳,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刚才他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地不想让她进去,是他为了自己的私心毫无顾忌地伤害了她,而现在,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故意的伤害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被原谅。
再加上她疏离的微笑,他到了嘴边的那句“我不是故意的”,就更加难说出口。
而另一边的庄茶自然体会不到靳钊言内心世界的纠结,刚才确实是她有点矫情了,觉得靳钊言没有帮她整个天都塌了,可是现在想想,他只是她的普通朋友,能态度诚恳地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不错了,是她太任性了。
所以,错不在他。
因此,比起这个,她更在乎的是,在他眼里,她是不是丑爆了,眼泡浮肿,兴许眼角还有残妆,加上贴在脑门上的刘海,怎么想,对于他这样见惯了自己俊逸面容的人来说,都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
思及此,她也不敢直视靳钊言,默默地垂下了脑袋,在心底把叶谦群的祖宗十八代统统问候了一遍。
“庄茶,刚才的事……”
见她垂头不说话,靳钊言心里更失落了,她现在已经讨厌他到看都不愿意看他了吗?其实,他可以解释的,如果她愿意听,他可以努力解释给她听。
如果她愿意,如果她不要这么疏远他。
“刚才的事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还没等他说完,庄茶就埋头揪着身边的那个男人匆匆离开了,从始至终没有正视过他一眼。
靳钊言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扯住她的手,伸手却只浅浅地触碰到了她飘然而过的连衣裙,她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靳钊言垂头看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心里酸酸的,很失落,又有点茫然无措的感觉,心里憋闷得很,就连呼吸都有点不畅快,一想到她刚才疏远的笑容,这份压迫感就更明显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和夏朵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觉得她有时候很烦,很无理取闹外,并没有这种让他难受的情绪,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可是他不喜欢这样的难过,心底憋胀,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正思忖间,身后就传来了呼唤声,他呆愣了一下,缓缓回身,等看到夏朵时,心底还是不自觉地一阵失望。
原来不是庄茶,他还以为是她回来了。
“钊言,伯母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让你今天回一趟老宅子。”
老宅子?哦,对,今天又到了回老宅子吃饭的日子。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