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确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地方。在一座小山顶上,有个圆形的绿色山包,上面长满了树木,一个低矮的入口通往山包内部。如果你不熟悉地形的话,里面四通八达的隧道简直就是一个迷宫。隧道的四面都铺着光滑的石板,借着微弱的晨光,卡斯宾可以看到石板上刻着的奇怪文字和蛇形图案,其中一再出现狮子的形象。这一切仿佛属于一个比保姆告诉他的纳尼亚更加古老的纳尼亚。
他们在土丘周围安营扎寨之后,命运女神开始与他们作对。米拉兹王的侦察兵很快发现了他们新的藏身之处,大部队跟踪来到了树林的边缘。正如经常发生的那样,敌人比他们预料的要强大得多。看到一批又一批军队开来,卡斯宾的心直往下沉。虽然敌兵们害怕进入树林,但他们更加惧怕米拉兹。在米拉兹的指挥下,他们一步步深入到林中作战,有时战线几乎推进到土丘的边缘。当然,卡斯宾和其他指挥官也向开阔地发起了多次反击。就这样,大部分白天,甚至有些夜晚也在交战。总的来说,卡斯宾这一方处于被动不利的地位。
有一夜,一切都糟糕得似乎不能更糟了。哗哗下了一天的大雨在黄昏时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阴冷。到了早晨,卡斯宾发起了迄今最大的一次反击,所有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这次反击之上。拂晓时,他和大多数矮人向敌人的右翼展开攻击,在他们激战之际,巨人维姆布维诺、半人马和一些最凶猛的野兽从另一处猛冲出来,奋力将敌人的右翼与其他部队分隔开来。可惜这一切都以失败而告终。没有人告诫过卡斯宾(因为到了纳尼亚的这个时期,人们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巨人们头脑简单。可怜的维姆布维诺尽管像狮子一样勇猛,头脑却并不比别的巨人聪明。他在错误的时间从错误的地点冲了出去,不仅使他那一部分队伍,也使卡斯宾和矮人们遭受了惨重的损失,而敌人则几乎一无所损。最能战斗的一头胖熊挂了花,一个半人马身负重伤,卡斯宾带领的矮人们差不多都受了伤。大伙儿愁眉不展地挤在依然滴着雨的树下,吃着难以果腹的一点点晚餐,一个个饥寒交迫。
最郁闷的当属巨人维姆布维诺了,他知道这都是由于自己的过错。他默默地坐在那里,大颗的眼泪汇聚在鼻尖上,然后啪嗒一声掉落在露宿的一队老鼠身上,它们依偎在一起,正要昏昏欲睡。
老鼠们跳起身来,抖掉耳朵里的泪水,拧干小毯子,用尖细有力的声音质问巨人,他是不是觉得它们还不够湿,还要再给它们制造麻烦?这时,其他人也都给吵醒了,指责老鼠说,它们当的是侦察兵,而不是合唱队员,为什么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呢?维姆布维诺踮着脚尖悄悄走开,想找一个可以安静流泪的地方,不料他又踩到了一个动物的尾巴上,那个动物(后来才知道是只狐狸)张嘴咬了他一口。结果闹得众人全都怒不可遏。
在土丘中央那个隐秘而神奇的洞窟里,卡斯宾王、科尼利亚斯、獾、尼克布里克和特伦普金正在开会。几根古老的粗大柱子支撑着屋顶。房间中央摆着那块石头--一张从正中间断裂开来的石桌,上面刻有某种文字。在土丘建造之前,石桌暴露在山顶上,许多世纪风霜雨雪的侵蚀,那些字迹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他们没有使用这张石桌,也没有围坐在石桌周围。因为他们觉得,这张石桌非同寻常,不适合普通的用途。此刻,他们坐在一些圆木上,与石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中间有一张粗糙的木桌,上面放着一盏简陋的泥灯,照着他们苍白的面孔,并在墙上投射下巨大的身影。
“倘若陛下打算使用那只号角,”特路弗汉特说,“我认为是时候了。”当然,几天前卡斯宾就向众人提起过自己的宝贝。
“我们肯定遇到了很大的难关,”卡斯宾回答说,“但很难断定我们是否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假如还有更大的需要,而我们已经使用过了号角,那可怎么办呢?”
“按照这个说法,”尼克布里克说,“陛下硬是要等到为时已晚,才会同意使用。”
“我赞成使用。”科尼利亚斯博士说。“你怎么想的,特伦普金?”卡斯宾问道。“哦,至于我嘛,”红矮人说,他一直漠不关心地听着,“陛下知道,我认为那个号角--还有那张破石桌--还有你们的彼得大帝--以及你们的狮子阿斯兰--全都是一派胡言。陛下什么时候吹响号角,对我来说无管紧要。我坚持认为,不要对军队提起此事,以免大家对神奇的援助抱有希望。这没有用处,(我认为)只会使他们大失所望。”
“那么奉阿斯兰的名,让我们吹响苏珊女王的号角。”卡斯宾说。“有件事情,陛下,”科尼利亚斯博士说,“也许应该首先做到。我们不知道援助将会以什么方式出现。号角也许能呼唤海外的阿斯兰亲自前来。但我想,更大的可能是把彼得大帝和他的同伴们从黄金盛世召唤过来。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不能确保援助会直接到达这个地方--“你的话很有道理。”特伦普金插话道。“我想,”博士继续说道,“他们--或者是他--将会返回到古老纳尼亚的某个地方。我们现在坐的这个地方特别古老神奇,我觉得,援助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但还有两个地方。一个是灯柱荒野,在河的上游,河狸坝的西边。根据史料记载,那些做王的孩子们首次造访纳尼亚,就是从灯柱荒野来的。另一个地方是在下面的河口,当时他们的凯尔帕拉维尔城堡就在那里。如果阿斯兰亲自前来,那将是遇见他的最佳场所,因为每个故事都提到他是海外至高上帝的儿子,他将从海上到来。我很想差派使者到这两个地方,灯柱荒野与河口,去迎接他们--或是他--或者说它。”
“正如我所预料的,”特伦普金喃喃说道,“这些愚蠢行为非但不会带给我们任何帮助,反而要赔上两名战士。”
“你想派谁去,科尼利亚斯博士?”卡斯宾问道。
“松鼠最善长穿越敌人的阵营,而且不会被他们逮着。”特路弗汉特说。
“我们所有的松鼠(我们只有几只松鼠),”尼克布里克说,“都是吊儿郎当的。我相信唯一胜任这项工作的是帕特威戈。”
“那就让帕特威戈去吧,”卡斯宾王说,“谁来担任另一名使者呢?我知道你愿意去,特路弗汉特,可是你的速度不行。你也不成,科尼利亚斯博士。”
“我不想去,”尼克布里克说,“在这附近有这么多人和动物,必须留一个矮人在这儿,以确保矮人们受到公平的待遇。”
“顶针和雷暴!”特伦普金愤怒地说,“有你这样对国王说话的吗?派我去,陛下,我愿意去。”
“可是我觉得你并不相信号角,特伦普金。”卡斯宾说。“我的确不信,陛下。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我没准儿会死于这件劳而无功的差事,但那跟死在这里没有多大区别。你是我的国王,我懂得提出建议和服从命令之间的差别。你已经听到了我的建议,下面该我服从命令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忠心,特伦普金,”卡斯宾说,“你们派一个人去叫帕特威戈。我什么时候吹响号角呢?”
“依我看,要等到日出时,陛下,”科尼利亚斯博士说,“有时白色魔法在那个时辰最有效力。”
几分钟后,帕特威戈到了。卡斯宾向它交代了任务。它像许多松鼠一样,充满了勇气和活力,精力充沛,喜欢激动与恶作剧(更不用提自负了)。刚一听完命令,它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大家决定让它前往灯柱荒野,特伦普金去相对较近的河口。匆匆吃完饭,他们俩带着国王、獾与科尼利亚斯的诚挚感谢和良好祝愿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