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帝见威权日去[1],不胜其忿。五月,己丑,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谓曰:“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2],今日当与卿自出讨之。”王经曰:“昔鲁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为天下笑[3]。今权在其门,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为之致死,不顾逆顺之理,非一日也。且宿卫空阙,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资用;而一旦如此,无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4]!祸殆不测,宜见重详[5]。”帝乃出怀中黄素诏投地曰:“行之决矣!正使死何惧,况不必死邪!”于是入白太后。沈、业奔走告昭,呼经欲与俱,经不从。帝遂拔剑升辇,率殿中宿卫苍头官僮鼓噪而出[6]。昭弟屯骑校尉遇帝于东止车门,左右呵之,众奔走。中护军贾充自外入[7],逆与帝战于南阙下[8],帝自用剑。众欲退,骑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济问充曰:“事急矣,当云何?”充曰;“司马公畜养汝等,正为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济即抽戈前刺帝,殒于车下。
“注释”
[1]帝:即魏高贵乡公曹髦。[2]坐:等着,坐等。废辱:废黜的侮辱。[3]据《左传》,季氏在鲁国执政,鲁昭公伐之,不胜,逃至齐国,辗转到晋,晋欲使其回鲁,鲁不纳,最后死于晋。[4]无乃:岂不是。[5]重详:重新审慎地考虑。[6]苍头:奴仆。鼓噪:呼喊。[7]中护军:官名。职在调节各将领之间的关系。[8]逆:迎。
“译文”
魏帝见自己的威势权力日渐削弱,不胜忿恨。五月,己丑(初七),召见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对他们说:“司马昭的野心,连路上的行人都知道。我不能坐等被废黜的侮辱,今日我将亲自与你们一起出去讨伐他。”王经说:“古时鲁昭公因不能忍受季氏的专权,讨伐失败而出走,丢掉了国家,被天下人所耻笑。如今权柄掌握在司马昭之手已经很久了,朝廷内以及四方之臣都为他效命而不顾逆顺之理,也不是一天了。而且宫中宿卫空缺,兵力弱小,陛下凭借什么?而您一旦这样做,岂不是想要除去疾病却反而使病更严重了吗?祸患恐怕难以预测,应该重新审慎地考虑。”魏帝这时就从怀中拿出黄绢诏书扔在地上说:“我行动的决心已下!纵使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何况不一定会死呢!”说完就进内宫禀告太后。王沈、王业跑出去告诉司马昭,想叫王经与他们一起去,但王经不去。魏帝随即拔剑登辇,率领殿中宿卫和奴仆们呼喊着出了宫。司马昭的弟弟屯骑校尉司马伷在东止车门遇到魏帝,魏帝左右之人呵斥他们,司马伷的兵士被吓得逃走了。中护军贾充从宫外进来,迎面与魏帝战于南面宫阙之下,魏帝亲自用剑拼杀。众人想要退却,骑督成倅之弟太子舍人成济问贾充说:“事情紧急了,你说怎么办?”贾充说:“司马公养你们这些人,正是为了今日。今日之事,没什么可问的!”于是成济立即抽出长戈上前刺杀魏帝,魏帝死于车下。
“点评”
曹髦意气用事,行动非常莽撞,鲁莽地挑战司马氏集团,自然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一切都在司马氏集团的掌控之中。司马氏的篡魏,是曹魏篡汉的重演。只是司马氏的篡位,带有更多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