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羊祜归自江陵,务修德信以怀吴人[1]。每交兵,刻日方战[2],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计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送还之。于是吴边人皆悦服。祜与陆抗对境,使命常通[3]。抗遗祜酒,祜饮之不疑;抗疾,求药于祜,祜以成药与之,抗即服之。人多谏抗,抗曰:“岂有鸩人羊叔子哉[4]!”抗告其边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吴主闻二境交和,以诘抗,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无伤也。”
“注释”
[1]怀:务德使其归顺。[2]刻日:约定日期。[3]使命:使者。[4]羊叔子:羊祜字叔子。
“译文”
羊祜从江陵回来以后,致力于讲究道德信义以使吴人归顺。每次与吴国交战,都要约定日期才开战,不做偷袭的计划。将帅当中有要献诡诈计谋的人,羊祜总是给他喝醇厚的美酒,使他酒醉不能说话。羊祜的军队外出在吴国境内,收割谷子做口粮,全都记下所取的数量,然后送绢偿还。每次与部众在长江、沔水一带打猎,经常只限于晋的领地,如果禽兽先被吴人所伤而后为晋兵所得,都要送还吴人。于是吴国边境的百姓对羊祜心悦诚服。羊祜与陆抗在边境相对,双方的使者常奉命相互来往,陆抗送给羊祜的酒,羊祜喝起来从不生疑;陆抗病了,向羊祜求药,羊祜把成药送给他,陆抗也马上就服下。许多人谏阻陆抗,陆抗说:“怎么会有用毒药杀人的羊祜?”陆抗对守边的士兵说:“别人专门行恩惠,我们专门作恶,这就等于不战而自己就屈服了。现在双方各自保住疆界就可以了,不要占小便宜。”吴主听说双方边境交往和谐,以此责问陆抗,陆抗说:“一邑一乡都不可以不讲信义,更何况大国呢!我如果不这样做,正是显扬了羊祜的恩德,对羊祜毫无损伤。”
“点评”
羊祜和陆抗,对敌方都有一种人格的尊重。可是,伐吴之计,正由羊祜提出。由此可见,羊祜的所为,不过是一种策略。所谓德信,只是因为陆逊严备、无机可乘,不得不采取的策略。兵不厌诈,道德感化至多是一种辅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