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灯火逐盏熄灭,歌声停歇,在黑暗的河流上被你所遗落了的一切,终于只能成为星空下被多少人静静传诵着的你的昔日,我的昨夜。----席慕容
顾飞扬离开后,安落心中始终有些不安。骨子里,她还是不愿意顾家的人知道她与顾柏雷的事情。那样深的豪门家族,定然不会得知后置之不理,而她却是不想再经历任何的波折了。出了学校,顾柏雷静静地等在一旁的树下,看着报纸,等待这样枯燥无味的事情,在他做来倒是多了一丝的闲适。
安落微笑地绕道他的身后,准备吓他来着,才凑近身,已被顾先生转身一把抱住,顾柏雷抵住她的额头,低低笑道:“安,你越来越像一个孩子了。”
安落撇了撇嘴,只听顾先生继续说道:“一个让我爱到骨子里的孩子。”
安落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还有深邃如墨的双眼。顾先生有些无奈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然后
低低地说:“安,我又想吻你了。”
话音刚落,冰冷性感的唇已经覆上了她的柔软,辗转舔吻。
这个男人越来越放肆了,肆意亲吻从来不看场合,她愣在了原地。
许久,席安落问道:“顾先生,你似乎很喜欢吻我?”
顾先生表情有些不甚自然,叹气道:“情难自已。”
顾柏雷在赫尔辛基呆了半个月,然后回国去。安落继续在学校攻读博士课程。顾柏雷回去的第三日,席诺打来电话。
安落当时没课,正在宿舍看书,席诺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哽咽地叫了一声:“姐——”
她手中的书陡然掉落,厚厚的专业书砸在脚上,生疼生疼。
她张口,只懦懦地叫了一声:“小诺。”
“姐,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都不来和我们相认,为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残废,嫌弃爸爸穷困潦倒?”席诺边哭边质问着。
她握着电话,全身突然觉得异常的寒冷。一种冰寒与无奈席卷而来,她没有任何抵挡之力。
“姐,你回来好不好,我和爸爸都好想你。”席诺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
安落闭眼,没有说话。她这一生从未想过要与这个弟弟相认,要与生父相认。当初顾飞扬拿席家父子威胁她,逼迫她,她之所以与顾柏雷达成协议,一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席家父子,二是想摆脱顾飞扬的控制。
对于席诺与席唐,她一直保持在一个安全的,不远不近的距离。骨子里的凉薄,并未让她将席家父子当做自己的至亲,当初得知母亲在20多年前就已离世,对于席家她更是保持了一种距离。
这么些年,她习惯了一个人,冷暖自知。如今席诺得知了她的身份,一切都不一样了。
“姐,你说话呀,你不能不管我们。”席诺哀求地哭着。那样年轻灿烂的少年,笑起来还有两个可爱的梨涡。安落闭眼,眉尖止不住忧伤起来。
“小诺,我过几天回来。”她低低地说着,过往的事情,母亲的事情,总要与席家说清楚的。
“姐——”席诺在电话里欣喜地哭着。
挂了席诺的电话,安落再无心思看书,想了想,拨通顾柏雷的电话,顾先生的电话关机中,安落一愣,他的电话很少关机。
几天了,他没有打电话来?她居然忘记了。
安落咬了咬唇,抱紧膝盖,愣愣地发着呆,然后猛然想起来要去订机票,请假,还要交作业,事情多得几乎要淹没她。
安落处理好了赫尔辛基的事情,订好机票,飞回了国内。回来时五月已近月末。她站在机场想起去年她也是依稀这个时候回来的,转眼,一年匆匆过去,而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前来接机的是顾飞扬。
顾飞扬等在机场出口处,看着她有些冷漠的面容,立马挥手微笑道:“安落——”
安落愣住,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会回来。
顾飞扬接过她简单的行李,揉了揉她的帽子,笑道:“哪有这样喜欢戴帽子的女人,一张脸都快看不见了。”
顾飞扬穿着黑色的休闲装,身材颀长,俊美潇洒,惹来无数的关注。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安落问道,声音淡漠。
顾飞扬带着她走出去,云淡风轻地说:“我知道你会回来,这几****让秘书天天查从赫尔辛基飞回来的航班。”
安落脚步顿住,抬眼看着顾飞扬,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告诉席诺,我的身份?”
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一见面便问了出来。得知她与席家父子关系的,只有顾家两兄弟。
顾飞扬看着她,神情微微受伤,许久,低低地说:“安落,是不是在你心目中,我顾飞扬永远是一个无耻小人?”
安落默然,此事除了他便是顾柏雷。
“安落,舅舅去看了席家父子。”顾飞扬有些低落地说。纵然他做了也绝对不会承认,他只不过偶然间在舅舅面前提起,安落经常去看望席家的那个小子。不明所以的舅舅害怕安落被生父夺走,自然会去见席唐。
不过是说漏了一句话而已,此后种种皆与他无关。无论如何,他都会让安落回来,回来看看顾柏雷的真实面目。顾飞扬狭长的双眼闪过一丝幽暗难解的光芒。
安落愣住,继父?这事与继父有关系?
“安落,有些事情从哪里开始的,就要从哪里结束。我们回顾家吧,爷爷他们都在等着呢。”
安落看着顾飞扬的表情,听着他字里行间的意思,心微微一颤,然后狠狠点头,没错,终究是要知道的,所有的一切她都会去面对。
安落随着顾飞扬回到顾家时,顾家门庭依旧,大气非凡,隐隐有欢笑声传出来。
顾家庭院里热闹非凡,众人聚在一起悠闲地喝着下午茶。安落与顾飞扬的到来,生生扰乱了欢快的氛围。
“爷爷,我回来了。”顾飞扬见一派欢乐场景,眉眼一扬,恶意地搅乱道。
众人回头,看见了一路嚣张的顾氏继承人以及身后的席安落。
安落抬眼,微笑,一一扫过众人的面容。顾老爷子在众人的簇拥间喝茶,继父坐在轮椅上晒太阳,杨蜜雪和一个没有见过的年轻美女笑呵呵地坐在顾老爷子身边,她的目光越过一旁神情有些错愕的顾柏雷,看向顾老爷子,微笑地说:“顾爷爷好,叔叔好。”
她的心尖不停地颤抖着,这样其乐融融的家庭,她不该贸然闯进来,生生地破坏这一刻的和谐。
“安落,你怎么回来了?”继父顾向东有些惊喜,“你不是说暑假一直呆在学校吗?”
安落看了顾飞扬一眼,目色有些凌厉。
顾飞扬见状,笑道:“舅舅,安落是我硬拉回来的。”
顾老爷子点头道:“四丫头回来的正好,来,给着两人加凳子。”顾老爷子连忙笑着让人加凳子。
众人神情各异。
那位安落没有见过的年轻美女落落大方,见状,轻笑道:“好漂亮的女孩子,柏雷,你还没有给我们介绍呢。”
那一句很是平常的话语却能引起人无限的遐想,顾柏雷面不改色,只是指尖狠狠扣住了桌子,抬眼看了说话的女子一眼,目光阴森如讳,凌厉如刀。
那一眼惊得人心神俱裂。
“宛儿,你怎么了?”杨蜜雪看着表妹唐宛面色苍白,立马问道。
唐宛心惊肉跳,掩口不提。
顾飞扬拉着安落朝众人摆摆手,笑道:“我先送安落去休息,大家慢慢聊,晚点,我们还要出去呢。”
安落笑着随顾飞扬进了内门偏厅,从始至终没有看顾柏雷一眼。
顾老爷子吩咐管家去安顿好席安落的起居,安落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顾飞扬狠狠关在门外。
无比混乱的局面,她果真是脑子坏掉了,会听顾飞扬的话回到顾家来。
安落将行李丢在地板上,低低自嘲一笑,顾柏雷说的没错,她越来越像一个孩子,一个天真可笑的孩子。
她闷头睡去,直到顾飞扬前来喊她吃饭。
顾家的晚餐,人都在,她闷头吃完饭,然后推说旅途疲倦,上楼休息。
她早早回到房间,继续闷头睡觉,中途有人陆陆续续来敲门,有顾飞扬的声音,有顾柏雷的声音,还有继父的声音,她全部充耳不闻,昏昏沉沉地睡去,一直折腾到凌晨,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从床上起来,看着紧闭的房门,低低一叹,然后打开门。
门外,一道坚毅的身影靠在墙面上,见她开门,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化。
安落看着一直等在门外的男人,心里微微疼痛,欢喜,许久才低低地说:“你怎么还在?”
顾柏雷从走廊里抬头,神色抑郁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冷声说道:“你若不开门,我会一直等下去。”
她知道是他,却是不愿意开门,只要想到这点,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这个女人,又要退回到龟壳里,将他生生割舍在心门之外吗?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他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处在烈火焚烧的地狱中,这一夜他固执地等在门口,如果,席安落,敢说任何一句决裂的话,他一定会亲手掐死她,好让她体会着他濒临死亡的痛与恐惧。
安落默然,看着他阴森的面色,这些这几日的音讯全无,想到那个不认识的美女,想到那一声亲昵的柏雷,声音冷淡:“有话就快说,我想睡觉了。”
顾柏雷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可怕的光芒来,他上前,狠狠地抱住席安落,力度重的可以将她揉进身体里。
“安落,为什么,你不相信,相信我的真心。那个女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安落目光刺痛,心一点一点地凉薄起来,并非她不相信,她只是有些受伤了,顾先生的心思深如大海,喜怒无常,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
那个女人和他没有关系,可是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和他有关系的女人,她看不到未来。她讥讽地笑着,顾家怎么可能会接受她?顾柏雷怎么可能会为了她放弃顾家的一切?他选择了顾家就等于放弃了她。现实太过残忍,逼迫一切毫无选择地屈服。
她抬眼,看着脸色铁青的顾柏雷,微微乞求地说道:“算了吧,顾柏雷。”
顾柏雷站在门边,没有说话,英俊的面容半隐在暗影里,看不清神情,只是透出一丝令人窒息的沉默来。安落的心在说出那样的话语后,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怎么能,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语。
顾柏雷向前走了一步,她的身子微微一颤,退进房间内。顾先生面无表情地踏进她的屋子,扯出一个冷漠的笑容。
“对不起,安落,太迟了。”他一字一顿慢慢地说着,笑容冷淡。他在十六年前就走进了席安落为他画的牢里,再也无法出去,不想出去,如今让他出去,太迟了。
安落被他眉眼的冷峻吓住,身子战栗着,说不出话来。
“你--怕--我?”顾柏雷看着她苍白而惊恐的面容,低低一笑,说不出的荒凉。原来从始至终,席安落都惧怕着他,不肯全身心地相信他,相信他不会真的伤害她,相信他为了爱情可以放弃很多。
那么在赫尔辛基,那些甜蜜的日子又该怎么算。他以为自己触摸到的是天堂,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她怕他呵,这果真是天底下一个最大的笑话。
安落惊呆,看着顾柏雷一点一点逼近冷厉得吓人的脸,她怕他吗?怕他冷漠残忍,怕他深沉内敛,她怕他在这残酷的现实中,终有一日会消磨掉所有的爱情,她怕他不会长久地爱她。
她怕的不过是爱已入髓,却最终落得个伤痕累累,白骨成灰的局面。
她怕的不是顾柏雷,她怕的是自己的心,她是扑火的飞蛾,终有一日会万劫不复的。
安落垂头,泪水滴落,她轻轻地沙哑地说:“顾先生,你爱我吗?你到底爱我什么?”
他抚摸着她苍白消瘦的小脸,低低苦涩一笑,说道:“安,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