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间或剪了几次短发，一条马尾辫陪我从少年走向中年，我的发型一直没多大改变。
曾经，一个假小子的发型，让一直希望以我为模特作张画的那个长胡子的美术老师差点崩溃。记得有一次我刚剪了个运动头迈进教室，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他朝我吼一般：你就不能留一头长发让我看看吗？可惜，直到毕业，我只是坚持到在脑后揪了个麻雀尾，终是没有实现美术老师心中那张油画上的长发飘飘。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给我画的短发素描，虽是寥寥几笔却很俏皮灵动。
懂得穿招展的裙子的时候，也懂得了留住长发，但从未精心去打理过。通常用皮筋绕几圈扎成个马尾拖在后面，随着步伐蹦跳摇摆着。让人想起春天田埂旁摇曳的狗尾草。
去理发店，洗头的小姑娘总不住地赞叹，我的发质柔软，乌黑发亮，应好好保养。我一笑置之。不过在逛精品店时，也留意起一些漂亮的发卡，横的竖的圆的扁的、带花的、镶钻的，零零碎碎的集了不少。隔几日换一种样式的发卡，也算是给受屈的马尾一点热闹的装饰和点缀。
以前在书上看到一句话，“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觉得太夸张，滑稽得很。可是慢慢却发现，各种发式如雨后春笋，蓬蓬勃勃，人们对于自己的发型确实重视起来。身边的波浪、盘髻多了，我的马尾虽然处变不惊，可立场似乎不再坚定。
街上开了一家“流行美”，据说很流行。只要在店里花几百块钱买个发夹，终生享受免费每天帮你梳头的服务，就是设计发型。我想，对于我这样不懂打理的笨人，真的省心。想到可以上演“七十二变”，心里真美的不行。可是一寻思，我怎么会有那个时间，就是有时间去梳头，再慌张骑车去上班，风吹日晒，不乱成个鸡窝才怪。那天知道了我的一个同事的老婆去“流行美”买了发夹，我有些不理解。印象中，她是个极聪慧善于梳理发型的人。她曾在韩国工作过两年，人长得娇小可爱，每次见她，韩星一般。特别是有一次，我们参加另一个同事的婚宴，她梳了个莲蓬髻向左斜歪，又在右面鬓角挑了一绺发丝，细细地编了条麻花辫垂在耳畔，看上去，优雅迷人，韵味十足。引我不住侧目，心中艳羡。如此蕙质兰心尚还去“深造流行”，终于让我相信，发型，对于一个人形象的重要性。
想到自己曾拍的一张艺术照，经过电脑处理后，黄黄的卷发披散两肩，穿着黑风衣，颇有外国老电影中女主角的味道。解开马尾，私下盘算着烫个卷发。长这么大，还是九岁那年卷过一次发，是本家一个会理发的叔叔烫着玩的。烫完回家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心里美滋滋的。谁知爸爸见了大怒，恨恨地说，妖里妖气的，不去剪掉，他就要拔掉。忍着痛含着泪剪掉烫了不到十分钟的卷发。而现在，我是不用再担心爸爸了，我的头发我做主，那就去圆一圆旧时的梦吧。
走进熟悉的“天外天”，老板笑意盈盈地走来。我说烫发，心里踌躇着，卷还是直。思虑再三，还是烫个直发，等明年，也在这寒意森森的时候，发长长些，再烫卷发——就像那张照片中一样。四小时后，看着镜子里披着一头柔顺长发的我，添了几分娴静温婉的淑女气质，有些陌生。忽然想起美术老师那张未完成的画，如果可以，我还能作画中人吗？
晚风中，裹紧黑风衣，青丝在耳后扬起，如云；却想着来年，定披一身波浪，连同少时的梦。“可怜未老头先白”，在古人的“四张机”里哀怨；“发如雪纷飞了眼泪”在周杰伦的歌声中忧郁。于我，黑发正如瀑，年华却如缎，自会在在静好的岁月中一路轻轻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