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日道的父母住在深圳岗厦村,主要是做房屋装修的生意。这天他们回到出租屋就发现了信箱里的信,一看是儿子写的,说:“罚款单来了。”
进了屋,母亲忙打开信,看了看,露出喜悦的神色,拍着信说:“你看你看,我们的儿子懂事了,写信也有‘亲爱的’了,还会关心我们工作、身体好不好呢,还关心钱好不好赚。钱当然不好赚了,这傻孩子。”
一边洗手的父亲听了,感到挺新鲜,问:“哦?懂事了?还说了什么?”
“接着说要补课补到年二十七。怎么总是补课?人都补呆了。他说因为买了几件衣服,现在没钱了,补课还要交钱,还欠同学二十元,要我们速寄五百元。”
“这才是写信目的。”
“这也是个明显进步。上次在新洲做的工程款结清了,就给他寄八百元吧。好吗?”
“这由你定吧。太多了他可能要乱花钱了。”
杨日道没想到,多写了几个字让母亲高兴得多寄了三百元。他在向黄教授借钱的第二天下午就收到了钱。当发现存折里竟有八百多元时,他高兴得热泪盈眶,在邮政储蓄所大厅里就唱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引得众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陪同前往取钱的黄教授要他晚饭时请客,他满口应承。
在小餐馆里,杨日道点了几个菜庆祝意外之喜。黄教授边吃边说:“老道,你父母真大方,学期要结束了还寄这么多钱。”
日道说:“嗯,我也没想到多寄了三百元。原来我担心他们不会寄太多,就故意要多点,写了五百元,他们能寄四百元的话就大功告成了。喂,会不会是我这次的信写得比较感动人?”
黄教授思考了一下:“嗯,有可能。如果是,还是蝙蝠侠他们的功劳呢。这算得上是意外之财了,你也要有义气一点,酬谢酬谢。”
“酬谢?请他们?”
“对,今晚买几包花生让大家解解馋算了,反正你那巨款在剩下这几天里肯定用不完。”
“好吧,可惜没有女生参加,气氛不会太好。喂,你对老同学江惠月印象如何?”
“你怎么提起她?”黄教授感到有点奇怪。
杨日道于是一五一十把通信的事说了一遍。在黄教授的面前,他觉得还是不要隐瞒为好,也许,这位热心的哥们知道后会有什么帮助呢。
果然,他听后就大骂日道不够义气,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向他汇报,没有高人指点,难怪进展如此缓慢,到现在还停留在书信往来的水平。
日道连忙赔不是,并立即要了一瓶啤酒。三杯酒落肚,黄教授立即话也多了:“江惠月这小妞我熟得很,在初中同班三年。你要追她,找我帮忙算你找对了。”
日道嘿嘿地笑着,又倒酒又夹菜,把希望都寄托在黄教授身上了。黄教授满嘴是油,说:“你们现在要找突破点,不要总是写信,不见面,写一万封信也等于零。”停了停,又说:“不过,你不要学我,我是不想考大学的了。我走的路是:当兵—安置工作,所以我对读书无所谓啦。而你,学习不能放松。要一手抓学习,一手抓女友,两手都要硬。这是我的忠告。”
日道点头称是。接着黄教授滔滔不绝地发表恋爱见解。
他们提着几包花生和几瓶啤酒回到了11号宿舍,在舍内引起了不小的欢呼。这可是开学以来少有的义举,以前为了一次“公款”吃喝,哪一次不是巧立名目让某位同学无奈忍痛出血。就以罗光辉的那件著名西服来说,连二手货也不放过,以庆祝穿上国际著名品牌的西装为由,逼着罗光辉买了一包天府花生解解馋。当时这包连泥带壳的花生买来后,僧多粥少,且宿舍里的几个如饿了几年的非洲难民,眼明手快一拥而上,一眨眼工夫吃了好几个,而出资人罗光辉反应迟钝且装斯文,一个吃完要拿第二个时,发现袋里已空空如也,这引得罗光辉极为不满。后来,为保护出资人的积极性,11号宿舍有了不成文的规矩,有公共食物时不能哄抢,要保持秩序,违者逐出舍门。
当大家得知杨日道是因写信写得有水平,感动了父母方有此意外之财时,纷纷表示以后写信一定要向杨日道同学学习。
面对这一包食物,作为一舍之长的顺口刘深感责任重大,他首先发表讲话:“同志们,今天是个好日子!在即将开始补课又即将放寒假之际——他妈的严重缩水的寒假,年初六又要到校上课了。我舍可爱、可敬、可亲的好同志——杨日道同志——”
话没说完,唐大师一旁插嘴道:“去你的,念悼词啊!”
顺口刘赶紧换了口气:“送食送酒来了。我们表示热烈的欢迎!”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过后他接着说:“我们一定要制造一个热烈、欢乐、活跃的气氛才对得起这包食物,才对得起好同志杨日道。”
“对,对,再也不能一窝蜂抢似的。”“那要怎么搞才算有气氛啊?”“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没有女的,这气氛怎么搞也搞不起来。”“对,起码要请两个女同胞嘛。”几个人一窝蜂地说。看来,古人说的“饱暖思淫欲”一点没错,这帮刚遇到天上掉馅饼的年轻人立即有了更高的追求。
请谁,只能请同班的女生了。顺口刘以舍长身份,带着罗光辉兴冲冲地前往5号女生宿舍。罗光辉是主动前往的,他的目的是看陈玉婷是否在,如在,就死活要把她请过来。
此时天色已暗,到了5号宿舍门前,但见舍门虚掩着,有气无力地射出暗淡的光线,里面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两人失去了来时的勇气,迟疑着不敢进去,互相推让着。毕竟,他们从来没进过女生宿舍啊。
正当他们贼头贼脑地张望的时候,舍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人,她一见顺口刘两人,先吃了一惊,待看清是谁时,不禁骂道:“你们干吗?偷窥啊。”
顺口刘见是刘小翠,忙点头哈腰地笑道:“嘻嘻,本舍今晚有喜,特备有啤酒、花生若干,想请贵舍姑娘光临寒舍,请姑娘们赏脸。”
“什么喜?”刘小翠说话的时候,舍内的几人也跑出来了,把顺口刘两人让进了宿舍。顺口刘两人一进宿舍,贪婪地观察着传说中的女生宿舍。果然比男生宿舍整洁得多,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画,有的床顶上还挂了装饰品。最为特别的是,多数人的床边还挂上一块可以拉开的花布,这花布一拉上,里面就看不到了。在男生宿舍,有些人睡觉连蚊帐都不挂。
“小翠问你什么喜呢?色狼!”李春宇提醒看得出神的顺口刘。
“哦!”回过神的顺口刘忙先应了声,“是这样,杨日道这小子的父母奖励他写信写得好、感人,感动得让人流泪,给他寄了巨款,因此请客了。有福同享,有酒不忘兄弟姐妹,特邀请各位到寒舍叙叙同学之情。”
此言一出,刘小翠等感到意外。这世上还有以这样的理由请客的,经讨论后,认为现在刚好是补课时间,不那么紧张了,觉得从没去过传说中的男生宿舍,借此机会看看也未尝不可;再者,经过前几天紧张的考试,这几天也要放松一下绷得紧紧的神经。
宿舍里只有六个女生,罗光辉没看到陈玉婷,闷闷不乐,也就一声不响了。
“你们先走,作好迎接的准备,本姑娘跟着就去。”刘小翠对他两人说,“还不走,我们要换换衣服啊。”
顺口刘拉着罗光辉忙回11号宿舍汇报情况。他们在宿舍内放了两张桌子,铺上报纸,摆上杯子、花生、啤酒,还从教室里搬来了好几张凳子,恭候着女生的到来。
罗光辉对坐着的天赐悄悄地说:“玉婷不在。”天赐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也估计她可能不在宿舍,昨天她说过考完试后要好好地在家睡一觉。
过一会儿,她们终于来了,个个打扮得好像赴宴会一般。顺口刘、天赐等忙起身以示欢迎。刘小翠等在凳子上坐好,向杨日道表示祝贺,眼光扫了一下宿舍,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皱皱眉头,互相交头接耳一番。
黄教授一见她们来了六个就觉得有点不安,因为买食物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请这些女同胞,食物少一点也无所谓。现在一下子来了六个,这些东西哪里够吃,要请客但食物太少传出去就是洋相了。于是立即与日道耳语了几句,日道一听,无奈地从口袋里搜出一张百元大钞交给黄教授,黄教授接过后一溜烟似的走了。
黄教授很快就赶了回来,提回比原来多几倍的食物和半箱啤酒,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他买了这些东西后,还有十元就买了一包广州双喜。
十多个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倒也表现得文质彬彬,连一贯爱搞恶作剧的黄教授也收敛了。如果没有女生,估计这些东西不用半个小时就可消灭。大家突然觉得好像懂事了许多。
顺口刘不停地叫女生吃糖、喝酒,杨日道强装笑脸地给女生倒酒。一下子花了一百多元让这些人白吃白喝,他觉得划不来。黄教授以前以生日为名请客,那是因为他要追女朋友。现在,这些人竟然以他获得意外之财为由请客了。这算意外之财吗?是我父母的血汗钱啊!本来想小小地表示一下的,不知是哪个坏种提出了要请女同胞,自己被表扬得昏了头,竟答应了。这些同学真是“别人的斧头不怕石”,花别人的钱不心痛,那多出的三百元没花完好像心有不甘呢。杨日道越想越不是滋味。
顺口刘举起酒杯,对着大家晃了一圈,说:“各位,这酒是日道请的,本人借花献佛,代表本舍祝各位身体健康、学习进步、考上名牌大学!来,为实现我们的梦想干杯!”说完一饮而尽。
其他同学见状,纷纷把酒喝完。天赐、黄教授忙着倒酒。
顺口刘说:“我提一个建议,每个人出一个最富有想象力的主意,大家必须做到。”众人说好。
第一个提建议的是智多星陈小运。他说:“我想邀请大家合唱一首《东方红》。”什么智多星呀!什么歌不能唱非要唱这老掉牙的歌,反正不是比赛,唱就唱,大家一句句地哼唱起来。这首歌以前风行全国大地,现在可好,竟忘了很多词。
第二个提建议的是黄教授:“我建议杨日道在床上打个筋斗。”这简直是存心整人呗!大家哄笑起来。杨日道无奈,掴了一下黄教授,爬上床去,在笑声中翻了个筋斗。
第三个提建议的是蝙蝠侠。此时他想如果陈玉婷在这里的话多好啊,他肯定会建议天赐与玉婷跳个舞的。他想了想说:“我建议大家学一声猫叫。”哈!这主意真是简单有趣。于是,11号宿舍传出一声巨大的“喵”叫!估计方圆几里的老鼠胆都吓散了。
当轮到天赐提建议时,他说:“顺口刘长期从事顺口溜的研究,日积月累,已学会做诗了,现请他以今晚所见所想赋诗一首。”此言一出,众人齐呼叫好,说这才像个中学生做的事。
顺口刘想了想说:“赋诗不敢当,还没到那水平。盛情难却,我就以一首苏东坡同志写的词套一首歪词吧。”
“好好好!这也算强的了。”
只见顺口刘踱着方步,在室内来回走着,举起酒杯,那样子装得比苏东坡还苏东坡。他一句一句地高声朗诵:“女友几时有,把酒问学友,不知班里小妹,可有男朋友?我欲离校而去,又恐校外孤寂。泡妞如此难,枕边空,梦犹在,夜难眠,不应有醉,何时才能把梦圆?女有黑白美丑,男有高矮肥瘦,此事古难全。但愿情长久,光棍不再有。”吟完,仰起脖,把酒一饮而尽。
“好!好!不愧有顺口刘之称!”大家齐齐拍掌大笑。那几个女生听得早已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杨日道听得忘记了不快,他突然觉得花这一百多元好像很值得了。他提起酒瓶,走到顺口刘面前半醉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的词说到我们的心坎里了。来!赏酒一杯!”
他们继续打闹着,谁也没注意到赖志平竟突然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大家一见,立即鸦雀无声。赖志平冷冷地扫了大家一眼道:“怎么,考完就狂欢了?往后苦日子还多呢。希望你们好好珍惜时间,不要太贪玩了。以前我读高中时哪里敢像你们这样玩得这么狂啊。”
天赐早已取过一张凳子给他坐下,杨日道取了个杯子倒满了酒端给了他,赖志平落座后扫了众人一眼,说了一些要认真学习的话,喝完给他的啤酒,走出了宿舍。这次他没有大声训斥,完全是因为听了钱华文老师的忠告:不要对学生太粗暴!
赖志平一走,大家顿时议论纷纷:“哎,这老赖的脾气变得这么好了,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