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整个教室里都在谈论着关于情人节的事,说着关于情人节的玩笑。顺口刘表现最活跃,发挥特长,背诵了不少关于感情方面的顺口溜,把大家逗得乐翻了天。
刘长河的顺口溜不由使陈玉婷芳心大发。她抽个空儿坐到天赐的座位前,随便地聊了几句,一边顺手拿起笔,当着天赐的面在纸上“刷刷”地写了一行潦草的字:“晚八点去抓鱼。”天赐看了一眼,会意,看了玉婷一眼后立即用书把字盖住。也许只有他们才会明白“抓鱼”两字的含义。
到了中午时分,天空乌云密布。看样子,迟早是要下一场雨的了。对于南方来说,春季下雨是太平常的事了,不下才不正常。
天赐等几人忙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起来。不一会儿,一阵狂风刮过,紧接着“噼噼啪啪”的雨点就似沙粒一般猛撒下来。
看着外面的大雨,唐大师有点幸灾乐祸地说:“好雨,好雨!这么大的雨,估计今晚好多情人之梦因此破灭了。”
“你这小子就不懂了,下雨才更有情趣。两人浑身淋得湿漉漉的,那情景才叫劲呢。”黄教授躺在床上说。
杨日道接口道:“有道理。你看电影中的男女追追打打到水里,故意用水洒对方,弄得一身的晶莹剔透,多撩人啊。”
黄教授才不理会外面的雨下得多大,他放心地看着金庸的武侠小说。有那个可避风可避雨的出租屋,他与罗嘉丽才不管天气是雨是晴。
天赐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心焦如火。看此天气,今晚“抓鱼”看来是不行的了。
陈玉婷此时在宿舍里也心焦地看着窗外的大雨。她同样担心今晚的计划要泡汤了。她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天爷发发慈悲,不要再下雨了。
也许是天下所有有情人都像陈玉婷一样地祈祷,他们合力的祈祷终于感动了上天。这场看来挺吓人的大雨只下了一个多小时就停住了,很快就艳阳高照,把地面、树上的水珠照得闪闪发光。这种雨当地人称为尿泡雨,来势汹汹,来得快停得也快,如撒了一泡尿似的。
下午放学后,玉婷赶回家中。因为只有在家中,她可以精心打扮自己。在宿舍里,只要照多几次镜子,有些人就要故意地开她的玩笑了。
陈玉婷仍然穿生日那天穿的白色连衣裙。白色象征纯洁嘛。
到了晚上八点,他们准时地出现在校门口,然后一起走向鱼塘。去鱼塘的小路被中午的那场大雨淋透了,到现在还有点湿,时不时还有小水坑。因今天才到初十,月亮像半块玉盘挂在遥远的空中,月色或明或暗,玉婷小心地跟在天赐后面。
“我想今晚那里会有更多人的。”天赐想起上次来的情景,对玉婷说。此时他担心玉婷踏上水坑,走在前面带路。玉婷向天赐伸出了右手,他们把手牵在一起了。这是他们首次有意识的牵手,他们似乎感到对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
“嗯,我想是的。”玉婷应了一句,“他们也与我们一样吗?”
“什么一样?”
“来抓鱼啊,呵呵。”玉婷一语双关地笑着回答。天赐“嗯”了一声。他明白,今晚是不用下塘也能抓到“鱼”的。
这个时候他们已到了鱼塘。果然如他们所想,鱼塘周围到处是成双成对的人影。
玉婷小声地说:“这个鱼塘应起个名。”
“什么名?”
“叫恋爱天堂,也有个‘塘’字。”玉婷笑笑说。
这鱼塘真是个恋爱的好地方,距离县城不远,车辆可开到鱼塘的堤坝,堤坝满是柔情蜜意的柳树,那随风飘荡的柳枝,多么像妙龄少女的腰肢!
天赐看了看,没有找到一处好地方。拉着玉婷的手说:“我们沿着小路到别处走走吧。”
他们沿着小路边走边聊。因路面坑洼不平,天赐把玉婷的手拉得更紧了。他们很快来到了畚箕潭边的橘林。
橘子早已收起了,只剩下残枝败叶。在橘子挂满枝头的时候,天赐也曾经和几个同学偷偷地摘过这里的橘子吃。因这个橘林太靠近学校了,到橘子成熟的季节,面对学校里众多的“高危人群”,场主只好在橘林里搭个碉堡似的草寮,不论白天黑夜在这里守望着,并且在橘林的周围还插着“偷一罚十!”“喷有农药!偷吃者后果自负!”的牌子。
玉婷拉了拉天赐:“走累了,我们在这里歇一歇吧。”
天赐找了一处干净的田坎坐下:“在这里坐吧。”
玉婷紧挨着天赐身边坐下,望了望空中那孤单的月亮,问:“你觉得这月亮像什么?”
天赐抬起头笑着答:“像不像吃剩的半块月饼?”
玉婷笑着说:“饿了?想吃饼啦。”
“不,我想起小时候过中秋节时,我娘给了我一块月饼,我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只吃了一半,另一半在睡觉时用袋子装着挂在蚊帐钩上,没想到到天亮,发现月饼竟然给老鼠偷吃了一小块,最惨的是,连蚊帐也给老鼠咬了一个洞。”
玉婷笑得咯咯响:“好在你留一半挂着,如果吃完的话,你的肚皮给老鼠咬了一个洞那才叫惨呢。”
“当时我娘见咬烂了蚊帐,挺心疼的。”
玉婷对着月亮思索了许久,问:“你说嫦娥可怜吗?”
天赐望了望:“怎么说呢,说可怜吧,她是仙人啊,怎么会可怜呢?说不可怜吧,她一人孤单在广寒宫中,只与玉兔相伴,也够可怜的。”
“我宁愿有个相处得来的伴也不愿到广寒宫,太孤单了。”
天赐想了想,问:“你猜这次赖志平为何要换班干部?”自上次差点班长被换后,天赐对赖志平大有意见,背后也直呼其名了。
玉婷想了想说:“我想与你我都有关。他没料到不能实现,反而弄得差点下台。”
“怎么与我有关?”
“也许他猜到我们的关系了吧。要不然怎么总是批评你呢?”
“嗯。”天赐应了一声。
远处传来一阵歌声。玉婷听了听,问:“你爱听《梁祝》的曲子吗?”
“是说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嗯,很感人,这首曲子我经常听。”
“他们后来化成了蝴蝶,成双成对地飞了。”
“化蝶仅是后人对他们美好的祝愿罢了。实际上当蝴蝶成双成对飞舞之时,也就是当它们最美丽的时候,它们的爱情也很快到了终点,同时,它们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了。”玉婷用伤感的语调说着。
经玉婷一说,天赐明白过来。他也曾经看过一本杂志,说的是蝴蝶经过漫长的时间后终于从茧化成蝶,然后找配偶,交配后各奔东西,不久死去。这成蝶到死的时间不到一个月。它们在花间飞舞追逐之时,实际已走向蝴蝶短暂一生的终点了。
而在人们传统的说法中,误认为它们是多么的幸福,被千古传颂着,当作忠贞不渝的爱情象征。
玉婷又接着说:“我不希望我像蝴蝶一样短暂。”
“我想,不会的。”天赐讷讷地说。
“前段时间我看了一本杂志,里面有一段话我很喜欢:与相爱的人结婚,即使相吵也会如胶似漆;与不爱的人结婚,即使不吵也会同床异梦。我觉得说得很对的。你认为呢?”
“嗯,有道理。”
玉婷看了天赐一眼:“今晚你应该送礼物给我的。”
“送礼?我还从来没送过礼物给人呢。你要我送什么?”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觉得该送什么?”玉婷说完望着月亮若有所思。
天赐自然明白。他凝视着玉婷那月光下洁白如玉的脸庞,在这月色朦胧之下显得是如此冷艳之美,略带寒意的夜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上下舞动。
“我知道的。”天赐轻轻应了一声,“我想,我迟早会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的。”他感到,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了。
“我不想太迟。”玉婷低声说,后面一句说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就在今晚。”
此时刚好几片乌云把月亮遮盖得严严实实,大地一片漆黑,只听得远处车鸣声和近处的虫鸣。
天赐只感到心“突突”地跳得越来越凶,握着玉婷的手感到微微的颤抖。对于首次与异性亲密接触的他来说,毕竟这来得太快了。
玉婷向着天赐抬起头,迷迷糊糊地说:“天赐,吻我吧。”
天赐一阵激动,黑暗之中慌张地低下头猛地吻了一下,没想到看不清楚,只吻到玉婷的长发。
玉婷顺势把天赐紧紧抱住,两人终于紧紧拥在一起了。他们没有说话,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亲吻着,只感到双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在这个黑咕隆咚的夜晚,这个世界是属于他们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躲进云层的月亮终于又出来了。虽然不是很亮,但在他们看来已足够了。
玉婷的头伏在天赐身上,轻轻说:“我把初吻献给了你,希望你好好珍惜。我不希望再有一次恋爱。”
天赐一手抱着玉婷,一手抚摸着她的长发:“我也是。但我不明白,我来自农村,是穷人,而你是县长女儿,你不嫌弃吗?我真不敢相信今晚发生的事。”
“爱,不需要理由!”玉婷果断地说,“我刚才不是说过‘与相爱的人结婚,即使相吵也会如胶似漆’吗?在你们眼中,我是县长女儿,高不可攀,但我没这种感觉。我觉得自己很普通。”
“难道你不怕父母不同意吗?”
“我想,我的父母对你的印象很好,他们经常称赞你呢。”停了停,“不过,我妈是不准我与你这样的。她肯定是怕影响我们学习。”
“我总是有担心的。不过,我必须考上重点大学才更有条件吧。”
“你能考上重点大学更好,但我不在乎你考什么大学的。我不会影响你的学习。”说完把天赐抱得更紧,“我想,明天开始,一直到高考结束,我们不再零距离的接触了。”
此时,夜色又突然变暗了,刮起了阵阵寒风,橘子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我冷。”玉婷边说边把天赐抱得更紧。
天赐抬头看了看天,说:“可能又要下雨了。”
玉婷听了抬起头,寻找那钻进乌云中的月亮,又望向县城。县城灯火辉煌,把半个天空映得亮彤彤的。公路上的车来来往往,灯光闪烁,不时地传来几声喇叭的鸣叫。如果看不到这些景色,这里倒像与世隔绝似的。
风越来越大,把地上的树叶也吹起来击打在脸上,看来真的要下一场雨了。
玉婷与天赐见势不妙,同时站了起来:“我们走吧,再不走就成落汤鸡了。”
“下次我们带上雨衣。”天赐开玩笑地说。
“不,我们说过,在高考之前,我们不再来了。只要我们用心,就行了。”
“嗯,高考之后,我们也要像黄教授一样疯狂。”天赐又亲了亲玉婷。
“不,不能像他们,他们像野兽。”
月亮时而钻进云层,时而露出半边脸,他们沿着原来的路往回走。在经过鱼塘堤坝时,张望了一眼,感觉人数比刚才看到的还多。在高大的树冠遮盖下,他们没有感到即将要下雨,或者,他们压根儿不畏惧下雨。这一年一度的情人之夜,是难得的表白心灵的机会啊。
突然,一人轻轻地跟了过来,小声地喊:“天赐。”
天赐忙回头,仔细一看,见是李立中。天赐忙松开与玉婷紧拉着的手,红着脸问:“你怎么在这里?”
李立中笑笑,朝后面一看,后面树下晃出一个人影。只见刘小翠一身粉红,笑眯眯地出来了。四人相视而笑。他们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来的。
“要下雨了,快点回吧。”天赐提醒立中两人。
“我刚来不久呢。”立中指了指刘小翠,“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骄傲的公主约来这里,还没开始呢。”
天赐两人窃笑。玉婷拉了拉天赐的手,天赐对立中说:“那我们先走吧。你们玩好。”说完拉着玉婷的手离去。
目送着天赐两人离去的背影,李立中对刘小翠借景抒情,进行洗脑教育:“看人家,早早就来了,要回去了我们才来赶场,你还不好意思呢。”
这个晚上,天赐几乎到了天亮才睡着。想到刚才激动人心之处,他的心就猛烈地跳起来,几乎要把床都震塌下来。这爱情终于不可抗拒地来了,并且,女主角还是高贵的县长独生女儿,而自己却是来自农村的穷人。如果恋情公开出去,神女县无疑会引起一场轰动。天赐突然想起父亲说的“可惜她是县长女儿”,是啊,以后还会不会变卦?祝英台的父亲不是因为嫌贫爱富而强拆有缘人吗?玉婷是否会不顾一切地爱自己?
同样是这个晚上,玉婷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觉得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了却了一桩心愿。当面表白了心迹,再也不用担心有什么第三者了。至于天赐担心的父母问题,她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如果真的反对,到时只要她一哭,天上的月亮他们都会摘下来。何况天赐这么优秀,父母是不会不同意的。不过,真的如天赐说的,要考上重点大学才更好,这可以证明她的眼光啊。对,从今天开始,不再约会了。
玉婷总算在迷糊之中甜美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