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爱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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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语言的开始

孩子在婴儿时期的时候,就有了他独特的语言系统。我们所有的一切语言都是一件艺术品,长期以来,人们只是在探寻一种是不是人人共用的自然语言。毫无疑问,这样一种语言是有的,那就是孩子们在懂得说话以前所用的语言。这种语言不是咬清音节发出来的,但他们的声音是响亮的、有抑扬的、可以理解的。

由于使用了大人们的语言,就使得我们对这种语言加以轻视,以至于竟把它完全给忘记了。我们对孩子们进行研究,马上就会从他们那里重新学会这种语言。乳母和母亲就是教我们学这种语言的老师,她们听得懂自己所哺育的孩子所说的一切话,她们能够回答他们,她们和孩子们都能够清楚地了解对方在说什么。在很多时候,虽然她们说的只是一些字眼,但这些字眼完全是没有用的;他们听懂的并不是这些字眼的意思,而是伴随这些字眼的声调。

孩子啼哭是婴儿表达自己愿望的唯一的信号,也是人类共同的自然语言。这声音十分响亮,抑扬顿挫,而且具有不同的含义。所以,我们要对婴儿进行研究,并且重新学会这种语言。除了声音的语言之外,还有互相之间的手势语,其效力并不比语言差。不过,这种手势不表现在孩子们柔弱的手上,而是表现在他们表情丰富的脸上。在这些还没有长成的脸上竟有丰富的表情,这是令很多人都感到惊讶的。

孩子们一生下来就能够听懂母亲和乳母说话的,由于他们的还很迟钝的发音器官,只能一点一点地进行模仿大人们教他们发的声音,并且,这些声音是不是能像传入我们的耳朵里那样地清晰,再传入到了他们的耳里,现在还不是很清楚,还不能肯定。我并不反对乳母和母亲们,用歌曲或是愉快且又有变化的声调来逗孩子,但是,我反对她们无休止地用很多的废话,将孩子们搞得头昏脑胀,因为孩子们对那些话,除了能懂得其中的音调以外,别的什么都不能听懂。因此,大人们在孩子还听不懂话语的这个时期,我们要尽量的少说话,可以多给发出一些声调来,使他们反复来听。

有人说,开始讲话非常迟的孩子,是绝对不像其他讲话早的孩子那样讲得清楚。但是,这并不是由于他们讲话讲的迟,和他们的发音器官才刚刚开始。恰恰相反,是由于他们生来时的发音器官就有障碍,所以,很迟才开始讲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为什么讲话比别的孩子迟呢,难道是因为他们讲话的机会少吗,或是因为我们鼓励他们讲话的时候少吗?不是,人们发现了这些孩子们迟迟都还不能讲话,所以,是深感不安的,就煞费苦心地教他们讲,结果,比教那些很早就能咬清音节发音的孩子,花费的气力还要大。因此,这种不恰当的急躁的做法,将大大地使孩子们讲话讲得很乱。只要我们不是那么着急,他们是有时间练习讲得更加完善的。

有些孩子,由于大人们硬是叫他们说这或说那,结果,最后使他们既没有学好发音,也没有时间将大人们,教他们说的话好好地想一想。如果不这样做,让他们自己去学习的话,他们最先开始只会练习最容易的发音,渐渐地加上用手势,向大人们来表达语音的意思。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们就会向大人们说自己的话,而不再去说大人们教的话,这就可以使孩子们将大人们教他们说的话,弄明白以后,再学着说它们。由于他们不是很急地将大人们教给他们的话拿来说,所以,他们在开始说的时候,都要细细体会一下大人们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当他们认为已经能将其中的意思,理解明白的时候,他们才会去说,这就是孩子们在开始语言时最初的一个过程。

然而不幸的是,大人们很容易相信自己所不理解的话,这种情况开始得比人们想象的还要早。课堂里的小学生们,仔细听老师们的罗里罗嗦的话,就像他们在襁褓里听保姆的厌烦多余的话语一样。我觉得,教孩子们不去听那些废话,也算是对孩子们进行了非常有用的,和明智的教育了。当我们从事研究孩子们的语言形式和最初语句时,势必是会产生很多想法的。不管我们如何去做,他们总算是能学会了用同样的方式说话了。哲学上的种种空论,在这里简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另外,一个不易预防的和比较重大的弊病是,人们好像是担心孩子们不能自己学说,所以,在孩子开始语言这件事情上,不免有些太操之过急。因此,反倒产生了不好的效果。孩子们将会因此拖延时间,说得更迟,说得更乱,由于过分地注意了孩子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的连贯性,所以,无形当中就忘了他们是否咬清音节和准确的发音,由于孩子们懒于将嘴张大,结果使得许多孩子们的发音都不大正确,都有毛病,说话也缺少条理性,使人们几乎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于乡下人一起生活的时间很多,但是从来没有听见他们当中,有哪一位男人或是妇女,男孩或是女孩是卷着舌头发“R”的音。这是什么原因呢?难道农民们的发音器官的构造与我们的不同吗?不是,而是由于他们在平日里经过了不同的练习方法。我的窗子前面正好有一个土坡,这一带的小孩子们会常常聚集在这个土坡上玩耍。尽管他们离我们是相当的远,我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出他们说些什么;我也常常回忆起他们说的话,以便可以用来写这本书。我的耳朵天天都可以使我搞错他们的年纪;我听到的是一些十多岁的孩子的声音,可是我一看,全都是一些三至四岁的孩子的面孔和身材。

不单是我一个人拥有这样的经验,觉得是这样,而是,在我看来,一些城里的人,我和他们谈这个问题,他们也与我一样搞错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结果,是因为城里的很多孩子,都是从刚生下来一直到五六岁的时候,几乎都是由保姆们在房间里照管看大的,他们只要在嘴里叽叽咕咕地讲一下,别人就可以听见他们讲什么了;当他们一动嘴唇的时候,看起来和听起来也都是很费劲的,而别人教他们讲的话,他们学也学得不好,因此,经常在孩子们周围的那些人,只要注意一下,就可以猜到他们想说什么,用不着去听他们究竟要说什么和说了些什么。

在乡下的情况就不同了,一位农家妇女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孩子身边的,所以,孩子不得不去学会,非常清楚和大声地说出他自己的需要,以及使得别人听见他所说的话。在田野里,由于孩子们到处分散,远远地离开他们的父亲、母亲和其他的孩子。所以,要练习使远处的人能够听见他们所说的话,并估计使用多大的力量发音,才能传过去那样远的距离,使他人听见。他们就是这样认真地学习发音,而不是在留心照料自己的保姆,在你的耳朵边结结巴巴地嘟哝几句就算完了。当你问一个农家孩子的时候,也许,他会表现得害羞不敢回答你,但他要说,他就说得很清楚。不像城里的孩子需要保姆做他们的翻译,不经过保姆的翻译,就听不懂他牙缝里叽里咕噜地是在说些什么。

我承认,一般乡村居民和平民走上了另外一个极端,他们讲话的声音之高,往往超过了他们实际的需要,由于发音过于准确,因而使得他们的语音也就过于粗笨,他们的声调太重,所以,他们不善于选择用词等等。我觉得这个极端比另一个极端的坏处要少得多,因为谈话的第一个法则就是要别人听懂自己所讲的话,所以,我们说话最大的缺点就是说了而别人却听不懂。还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儿腔调,也就等于是在夸自己失去了语句的力量和优美。腔调是我们所谈话的灵魂,有了它,所谈的话才能真实和动人。腔调是不像我们所说的话那样骗人;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受过很多教育的人才会害怕它。由于养成了不管怎么说,或是说什么都是那个腔调的习惯,所以也就习惯于嘲弄别人,而自己却不觉得自己是在嘲弄。

在谈话中既然是忌带腔调,跟着也就产生了装模作样的,迎合时髦可笑的谈话方式,例如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所见到的一些孩子们,就采用这样的一种谈话的方式。正是由于这种谈话方式和举止,使人看起来像是装模作样的样子,才使得法国人被其他国家的人们觉得是无聊和讨厌的。事实上,他们在谈话中没有什么腔调,但是装作一副有腔调的样子,这样以来,就使得人们讨厌了。这并不是讨人喜欢的办法。人们只是由于担心孩子们,会染上这些语言上的怪毛病,其实,这些毛病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关系,并且这些毛病是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加以纠正和预防。但是,由于大人们不断地挑剔他们所用的字眼,批评他们的声调,才使得孩子们讲话慌慌张张,羞羞答答的,才染上了那些毛病,这些是绝对没有办法来矫正的。如果只是学会同娘们儿讲话的孩子,对团士兵们讲话就会使大家听不懂,他的话就不可以压制暴乱的人群。因此,先要教孩子们对成年的男人讲话,将来,在需要的时候,他们是知道如何对妇女们讲话的。

因此,在这个时候要尽量限制孩子们的词汇。如果他们记忆里的词汇多于他们的概念,他们会讲的故事或是事情就会多于他们对这些故事或是事情的思想,这就是会形成一个很大的弊病。为什么乡下人的思路一般都会比城里人的思路更正确,在我看来,其中原因之一就是他们的词汇量没有那样的广。他们的概念较少,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将它们加以很好的比较。一个孩子也是一样,在最初学习语言的时候,差不多是全面同时发展的。而到了以后就有了差别,而且差别会很大。再到了孩子们长大的时候,男孩子进了中学,女孩子进了女子学院,就会改正了这个缺点;结果,不论是男孩子也好女孩子也罢,一般都会从学校里回来以后比那些一直在家里培养的孩子们讲话更清楚一些,但是,他们并不能学会像农民一样发音,其原意是他们在学校里必须记住许多的东西,必须高声地背诵和阅读他们所学的课文。

由于他们在学说话的时候,养成了讲话结结巴巴,随随便便去发音或是发音不准的不良习惯,所以在背诵和阅读的时候就更为糟糕,以至于他们要花费许多力气才能找到他们要背诵的词句,所以,只好把词句的音节拖得长长的,当记得不牢的时候,要说话不结巴,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他们就保持或养成了发音上的毛病。你们之后便可以看到,我的爱弥儿是不会有这些毛病的,或者至少是,不会由于上述的原因而染上这些个毛病。

在学习说话这方面,孩子们是有适合于自己年龄的语法的,他们使用的语法造句规则,比我们的规则还要简约。如果我们仔细观察的话,就会感到很惊奇,觉得他们是多么准确地效仿了人们的语言,这些语言,我们可以说它们是有语病的,但它们是又显得非常有规律,它们听起来之所以刺耳,只是因为说起来很生硬,或者,在习惯上大家还不承认有那种说法。

我时常能听见一些可怜的孩子被父亲着实地骂了一顿,因为他向父亲说:“爸爸,我到哪里去?”我们可以看出,这个孩子模仿同类语,比我们的文法学家还要模仿得像。因为,既然我们向孩子说:“到那里去”,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可以说“我到哪里去?”此外,我们要注意的是,他这样说的时候,说法中元音字母有重复的现象,如果硬是要去纠正孩子们的那些不合习惯的小错误,的确是一种难以容忍的多余的操心和迂腐的做法,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是一定能自行改正这些错误的。在他们面前说话总要使他们觉得正确,与你谈话,比与任何人谈话都谈得高兴;大人们要相信,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会按照我们的语言去纯化自己的语言,用不着我们再去纠正的。

正在学习讲话的孩子,应该只去听自己能够听懂的话,也应该只去说自己能够说完整和发音正确的话。他在这方面所做的种种努力,可以使他一再重复发出同一个音节,以便练习更清楚地将它发出来。当孩子们讲话时结巴讲不明白的时候,大人们也用不着费很大的劲去猜他说的是什么。总是想要企图他人听自己讲话,也是一种驾驭他人的表现,孩子们是不应当有这种驾驭他人的想法的。大人们只需十分注意地满足孩子的需要就够了;而是应该由他来做出努力,使大人们懂得他所说的话。所以,我们不应当要他总是讲这或是讲那的,随着他越来越感到讲话的用处,他自己就会好好地去学讲话。

如果我们要求孩子们很快就会讲话,最大的缺陷就是,由于他们还不到说话的那个年龄,所以,我们最初给他们所说的那些话,和他们一开始所说的那些词,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由于他们并不能理解大人再说什么,和自己在说些什么。所以,这些话和词对于他们来说也毫无意思。或者说孩子们所理解的意思跟大人们不同,而且,在很多时候我们还觉并不能察觉到其中不同的地方。以至于在表面上看来,好像在回答某些问题的时候,回答得非常正确,而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懂得大人们的意思,而大人们也没有懂得他们的意思。

我们有时候对孩子们所说的话感到惊奇,通常就是由于这些话听起来是模棱两可的,我们认为他们的话里面包含有某种意思。其实,他们所说的话里并没有包含什么意思,表达的也不是那个意思。所以,正是由于没有注意到我们所说的话,在孩子们听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才造成了孩子们最初的错误。这些错误即使在得到纠正以后,也将会影响到他们的一生,影响到他们以后的性格。

爱弥儿箴言:

如果一个孩子是在乡村里生活,并且在无拘无束的环境里长大,就可能会有一付更响亮的嗓子。就不会像城里的孩子们一样,染上结巴的说话毛病,也不会学到城里人讲的词汇和腔调,即使已经学到的话,也是很容易于纠正。不论是母亲还是父亲做他的教师,只要从他一生下来就与他一起生活,一天一天地都不让外人与他在一起,用自己正确的语言教孩子,便防止和消除城里人语言的影响。将来,爱弥儿所讲的法语,同我所讲的法语完全一样很纯粹,但是,他讲起来比我讲得更清楚,发音也要更加准确。

婴儿期就要结束了,我们就要开始研究人生的第二个时期,孩子的童年期。当孩子学会说话后,他已经会用语言代替哭声了。以爱弥儿为例,他可能先会说:“我痛了。”只有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哭。如果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假如他总是无缘无故地哭闹,我会让他先哭一阵,但是如果他一直哭,就不要去理会他了。相反,当不哭的时候,我马上就到他的身边。只有这样,孩子才会减少哭泣的次数。假如他跌倒了,鼻子出血了,头碰肿了手指受伤了,我也不会急于安慰他,当孩子看见我镇静的表情的时候,他相应的也会镇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