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爱弥儿
8402500000040

第40章 18岁的爱弥儿:博爱的年龄

爱弥儿十八岁了,到了他博爱的年龄。然而,他既不喜欢闹嚷嚷的,也不喜欢和谁去大声吵架,不仅不喜欢人与人吵架,就连动物和动物打架他也不喜欢。他从来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将两条狗挑逗得互相去叫去咬,也从来没有叫一条狗去追逐一只鸡或是猫。这种平和的精神是由于他所受的教育而导致的结果,他所受的这种教育,丝毫没有使他养成自私自利和自高自大的心理,所以,爱弥儿是不会以驾驭别人,和使坏给他人让其受痛苦而感到乐趣的。当他看见别人痛苦的时候,他也会感到很痛苦,这种博爱的情怀,是他的一种自然的情感的流露。

一个青年的孩子之所以忍心或是非常乐于看到一个有感觉的动物遭受痛苦,是由于他自己以为,可以凭借他的优越的地位和聪明而免遭那种痛苦。有谁可以保证他不受这种想法的浸染呢?如果可以的话,就不会掉进由这种心理而产生的灾祸。所以,我的爱弥儿是非常喜爱平和的。他看到快乐的面孔就觉得高兴和喜悦,当他能设法使他人露出微笑的时候,他自己也因此而感到快乐。我还发现,在他看到可怜的人们的时候,他不仅仅是对他们无动于衷地说了一些同情的空话,也不至于对他们用自己怜悯心去医治他们痛苦的时候,仅仅表示一阵叹息就算完事了。他积极的慈善行为和心理不久就可以使他获得许多的知识,但是,他如果怀着的是铁石的心肠,便不可以获得那些知识了,或者等到要很晚的时候才可以获得。

如果他看见一同玩耍的同伴们之间不和气,他就会去竭力主动去排解;如果他看见一些人们感到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他就要去打听他们为什么那样的苦恼,就要了解那些使他们苦恼的事情;如果他看见两个人相互彼此非常的仇恨,他就要问一问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心怀敌意;如果他看见一个穷苦的人在富翁和豪强的压迫之下痛苦的呻吟,他就要想方设法替这个人解除这种痛苦和折磨;也可以说他关心一切不幸的人,因而也不可以不去关心那些可以消除他们的痛苦的方法和手段。那么,我们应当如何做,才可以适合于他这样博爱的年龄的方法呢?进而使他的这种博爱的情怀倾向产生更加良好的效果呢?

我们应当指导他的学习和思想,利用他的热情去提升他的学习和思想的能力。我要不厌其烦地一再说明一下的意思,我们要以正确的行动而不以言语去教育这个年龄段的青年,有些东西是他们在书本里是学不到的,而这些东西他们只有从现实生活当中的经验里才可以学到。当他们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很多的大人们硬是要叫他们再说,硬是要他们通过练习口才,当他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说服他人的时候,大人们硬是要他们坐在教室的板凳上去感受那语言句子的豪迈力量和巧言服众的妙招,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啊!所有一切的语言修辞手法,在一个不懂得语言辞令用处的人看来,纯粹是咬文嚼字的一些巧妙伎俩。一个小孩子知不知道汉尼拔为了坚定自己的部下,能够越过那阿尔卑斯山的决心是如何修饰其词句的,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相反,我们不给他们讲那些美妙绝伦的修饰词,而是教他要如何一个说法才可以说得跟校长一样,他便会专心练习和学习方法的。

如果要我去教一个已经有了种种欲念的青年的孩子学习修饰词语的话,我将继续不断地传授给他一些可以助长他欲念的东西,然后,再与他一起研究和探讨应当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方法,才可以说动他人去满足自己的欲望。可是我的爱弥儿所生活的环境,就算是他有辩论的才能也不见得会有多大的用处;因为就目前看,他所有的需求都差不多是只限于他身体方面的,所以,他在仰赖他人的地方,还不如他人仰赖他的地方多,同时,因为他对他人没有什么要求,所以,他即使心里有什么事情想要说服他们的话,他心里也是不会着急得显得过于冲动的。由此可以看出,他所说出的话一般都应当是朴实无华的。他讲话的表现也是平平常常的,恰如其分,而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人家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他很少说十分华丽辞藻的话,因为他还没有学过如何去概括他自己的思想;由于他很难会有非常冲动的情感,所以,在他话里也很少用比喻的词语来修饰。

我的爱弥儿这样的乖性,也不是由于他是十分呆板的缘故。无论他的脾气、他的年龄或兴趣都是不允许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他稳重又活跃的精神浸沉在他青春的热情里,被他热情的血液所洗练,因而给他天真的心灵里带来了一股热力,这不仅使爱弥儿的眼睛里闪烁着这股热力的光芒,而且使我们在他的言语中也感受到、在他日常的行为当中也看到了他的这股热力。他说话时已经表现出了抑扬的声调,而且有时候还说得还非常激烈。高贵的神情激动着他的灵感,使他的精神力量充沛,心地高尚和善良。他心里充满了对人类无限的爱,所以,在语言当中也就透露出了他那种心灵的活动。他那坦率的话语比他人的花言巧语还具有更大的魅力,或者说得更加确切一些,他才是真正的能说会道的人,因为他只需将他自己心中的感触,如实地讲出来便能使听话的人们体会他的情感。

现在,我也越想就越认为,只要将仁爱的心这样去付诸于行动,只要从我们做得好或是做得不好的地方,去找出它们的原因,就没有哪一种有用的知识是不可以灌输给一个孩子的心的;而且,除了在学校里获得了那些知识以外,这样做,还可以使他们获得一门更加重要的学问,那就是生活的学问,将他所获得的那些知识综合应用于他的生活。他对他的同伴是那样地关爱,因此,他会很快地就学会如何去衡量和辨别这些同伴们的行为、他们的兴趣和爱好,就要比那些对谁都不关心、并且对他人一点点事情都不去做的人,更能够正确地评价出哪些事情对他们是有益的,哪些事情是有害于他们的幸福的。只知道为自个的事情去做打算的人,是不大容易动感情的,所以,不容易做到理智地去判断事物。这种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只知道想他们自己,完全依照他们自己对善与恶的观念,来决定他们自己的行为和行动,因此,这种人的心中是充满了很多可笑的偏见的,我们只要稍稍碰触到他们的一点儿利益,他们马上就会觉得天都要蹋下来了。所以,他们的心中是没有博爱这一词的概念的。

那么,如何才能培养博爱的情怀呢?只要将自爱的心扩大到爱他人,我们就可以将自爱变为了美德。事实上这种美德,在任何一个人的心里都是可以找得到的。我们所关心的对象,如果越是与我们没有直接的关系,则我们越是不会害怕个人的利益的受到迷惑;我们越是使这种利益惠及于他人,它就越是显得公正;所以,爱人类,其实际的意义就是爱正义。因此,如果要使爱弥儿爱上真理,就要使他能够认识和学习什么是真理,我们就必须事事使他远远地离开他自个的利益去思考问题。他愈是关心他人的幸福,他的心就愈是会变得开朗和聪明,而他也就会愈少判断错什么是善,以及什么是恶;不过,我们不可以让他仅是凭借他自己的见解或是不正确的偏见去产生盲目的一种偏爱。他为什么要为了服务于一个人而要去伤害另外的一个人呢?只要他努力使所有一切的人获得最大的幸福,则最后谁都能得到了其中的好处,对他来说又有什么不妥的,和什么要紧的呢?贤明的人最先照顾和关心的是大家的利益,然后,才是他个人的利益;因为不论是哪一种利益他都将属于整个的人类,而不属于其中的某一个个人。

为了防止一个人的同情心蜕变成一种懦弱,就必须需要这个人普遍地同情整个的人类。如此的话,我们才可以在有所同情的时候,就最先能做到的就是去同情正义,而不是去同情什么别的东西。因为在一切美德中,正义是最有助于人类的共同福利的。自爱和理智使我们同情人类更甚于同情我们的邻人;而同情坏人,便是对其他人极其残忍的一种表现。

此外,还须注意的是,我们之所以能够采取这些方法,使我们的孩子们这样忘掉他们自己,正是由于他们眼前的利益与他们有着直接的关系和联系,因此,这样做不仅可以给他们带来一种内心的享受,而且在使他们施惠他人的时候,他们自己也得到了教育。

我已经先将那些方法提出来了,现在我们来谈一谈它们的效果。我看到在爱弥儿的头脑里慢慢地展现了许多宏伟的景象!他的头脑里的高贵的情操,堵塞住了那些在他的心中生长萌芽的渺小的欲念!由于他的情怀品性很高尚,由于他的经验告诉他如何将一个伟大的灵魂的欲望,集中和控制在一个严格的可能的范围之内,如何使一个优于他人的人,在不能将他们提升到自己的水平的时候,就将他们降低到他们自己现有的水平上,因而使他养成了非常清晰的判断能力,和非常正确的理解性!真正美德的典型,真正的正义的原则,人与人之间一切的道德关系,秩序的全部概念,所有的这些,都深深地印在他的头脑里了。他清楚每一种事物他有他应有的地位,并且知道使这种事物脱离它那个地位的原因;他知道什么概念对人们有用,什么概念对人们没有用。他虽然没有什么经验过问人间的烦恼,但是,他已经看出它们的幻象和它们对人类不良的反应。

不管读者如何来判断,我都要顺着事物的力量引着我迈出的道路进行前进。很久以来他们都认为我是游离在梦幻之中,而我则认为他们始终是停留在一个偏见的国度。当我这样坚决地抛弃一般人的庸俗之见的时候,我仍然是不断地在我的心中去想它们:我分析它们,深深地对它们进行思考,其目的并不是为了逃避它们或是接受它们,而是要将它们放在理智的天平上去量一量。每当我不能不与一般人的庸俗见解分道扬镳的时候,经验便会告诉我说读者们是不会学我的样子的。

我清楚,有些读者朋友们硬是要亲眼看到才承认我说的话是事实,所以,就将我所描述的这个青年的孩子,看作是一个虚构出来的异想天开的人物,因为他们将爱弥儿拿来跟他的青年一比,就觉得他的青年跟我的爱弥儿是大不相同的;他们没有想到,我的爱弥尔跟他们大不相同,那是必然的,因为,他跟他们所受的培养是完全两个样,他跟他们所受文化的熏陶和感情也完全相反,他跟他们所受的教育也完全不一样,所以,要是他长得像我想象的那个样子,那是很正常的;反之,要是他长得与他们一样了,那才会很奇怪呢。他不是人类培养出来的人,而是大自然培养出来的人。所以,他在他们看来当然是很稀奇和特别的。

在开始用心完成这本书的时候,我就决定我要论述的事情除我以外,没有一件是其他的人不能去论述的,因为我着手论述的论点和起点不是别的,是人类的诞生,是我们大家都同样可以从这一起点开始论述的;但是,我们愈是往下进行论述,我们之间的分歧就愈来愈多,因为我主张培养孩子们的天性,而很多人则非要败坏他们的天性。我教的孩子在六岁的时候,与你的学生没有什么分别,因为在那段期间你还来不及损坏他们本来的天性;可是到了现在,他们之间已经看不出什么相似的地方了;我的爱弥儿即将达到了成人的年龄,如今到了这个年龄,如果我没有枉自辛苦一番的话,他就要长得与你的学生一样了。这些孩子们所学到的知识,拿数量来比较也许彼此是相等的,但就内容来讲,就一点也不一样了。我的爱弥儿你会发现他们具有高尚的情操,而你们的学生连这种情操的一点苗头都没有,你也许会为此感到惊诧;因为你可能会想到,当你的学生已经成为哲学家或是神学家的时候,我的爱弥儿还不知道哲学是什么,也没有听人说过上帝的故事。

如果有人来向我讲:“你所说的这种人,在现实生活当中根本是不存在的,青年人决不会是那个样子,他们绝对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欲念,他们还要做这样或是那样的事情。”这样的说法,就正如有些人因为见到花园里的梨树都非常的矮小,于是,便矢口否认梨树能长成大树一样。

我请求那些这样欢喜责难他人的批评家要考虑到,他们所说的这些个情况,我也与他们一样知道得非常清楚,也许,我会对这种情况会考虑较长的时间,至少要比他们还多,同时,由于我并不是非要使你们大家接受我的看法不可,因此,我有权利要求你们大家至少要超过我之后再来挑我的错处。也希望你们大家能好好地研究一下我们人类的身体,希望大家详细的观察一下人类的心,在这样或是那样的环境里,最初的发展是什么样子的,以便了解一个人在他最初所受的教育的环境的影响下,与另外的一个人,能够有多么大的区别;然后,将我施行的教育,和在我的爱弥儿身上所产生的教育效果加以进行比较,如此的话,才可以讲出我的理论在哪些地方是有用处的,或是没有用处的。如果是这样来进行批评的话,也许就可以将我的理论批评得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我之所以说得如此的肯定,并且我认为可以原谅我所说得肯定的理由是,我不仅不刻板地抱着一套方式进行讲来讲去,而且还尽可能地不依照理论去讲,而是依照我实际观察的情况去讲。我所依据的,不是我的想象而是我所见到的事实。的确,我并没有只是局限于从某一个城市里的市区,或其中某一个等级的人的生活里去取得我的经验;当我尽量将自己过去的生活里,所见到的各种社会地位的人,加以进行比较之后,便决定:凡是那些只是这个民族具有的而另一个民族却不具有的,或是这种职业的人有的而另一种职业的人不具有的,便都是人为的,应该加以摒弃;而需要进行研究的,只是那些对所有一切的人,并且对各种年龄的人都具有的东西,对于任何社会地位和任何民族的人们来讲,都是无可争辩地人人具有的东西。

爱弥儿箴言:

如果你能从一个青年童年的时候开始起就按照这样方法去教育他,而且在教育的过程中,如果他不受任何偏见和狭隘的思想的影响,也尽可能不被他人的权威与看法所左右,那么,请你想一想,结果他是像我的学生呢,还是像你的学生呢?为了搞清楚我所论述的东西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所以我觉得,你有必要先回答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