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音乐学院上乐器课和学习理论知识,我还是维也纳歌唱协会合唱团的成员。来维也纳学习不久,我就加入了这个合唱队,因此有了机会亲眼观看精彩的演出。想象一下在著名指挥大师布鲁特•瓦尔特的指挥下唱莫扎特的《安魂曲》!许多年以后,我自己早已成为一个乐团的领导人,这时我在美国遇到了布鲁特•瓦尔特。当然,他并不记得我,于是,我拿出了那场演出的照片,我就在照片的边上。
我在维也纳歌唱协会合唱团的第一场音乐会上,演出的是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由卡拉扬指挥。那时,我的德语说得已经相当好了,只是在演唱席勒的《欢乐颂》(Freude)的时候,感觉还是有些绕口。我自己也不是非常清楚歌词的意思。记得当时第一次排演后,卡拉扬要求大家第二天脱稿排练,这可把我吓坏了,于是那天晚上花了半个晚上反复地读《欢乐颂》,反复地背诵。终于没白费力,第二天得以通过,至少,我没有让合唱团的其他成员因我唱得不好而感到难堪。
我刚到奥地利的那一年,奥地利的政治局面发生了重要转机,1955年5月15日在维也纳签订了一项国家公约,奥地利完全恢复了独立自主。接着,军队也相继撤离。我记得亲眼看到一支护卫车队从我身边经过,向著名的维也纳美泉宫驶去,四名外交官在那里签订了条约,宣布奥地利作为永久中立国。当你看到外交官利奥波德走向美泉宫的露台,手拿和平条约,在二战结束的第十个年头,宣布奥地利自由了的那一刹那,对奥地利人来说,是多么伟大而激奋人心的时刻啊,甚至对我,一个非奥地利人也是这样。
怎么也想象不到,50年后,我竟然在当年宣布奥地利独立的城市维也纳,与维也纳爱乐乐团合作,举办了一场名为“为了欧洲”的音乐会,以此表达奥地利人民对那些签约国的感激之情。真的,若不是确实发生了,我还不敢相信历史是这样谱写的。就在2005年6月,气候反常的寒冷的一天,在哈布斯堡皇室宫殿的美泉宫花园,我们举办了那场有9万名观众参加的露天音乐会。
而1955年时,我不过是个从印度来到维也纳学习音乐的年轻人,正在为通过第二年秋天的指挥课程考试而努力复习着。
大学第一学年结束后,许多同学回家了,或者出去度假了,我因为手头紧张,不得不待在维也纳。当然,也因为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计划申请汉斯•施瓦洛夫斯基(HansSwarowsky)的硕士课程,汉斯•施瓦洛夫斯基是当时最好的指挥教授。
直到今天,我都非常感激施瓦洛夫斯基先生,对在这里没能更详细地描述他感到歉意。施瓦洛夫斯基先生不仅是一位知名的指挥教授,更是一位非凡的精神导师。整整一代指挥家都出自他门下,其中包括我的同行克劳迪奥•阿巴多(ClaudioAbbado)、马瑞斯•杨颂斯(MarissJansons)、朱塞佩•辛诺波里(GiuseppeSinopoli)等等众多指挥。他对音乐的理解着重于对原作真实性的极其尊重,并且绝对地忠实于原作本身。施瓦洛夫斯基教授生于匈牙利,曾在维也纳与阿诺德•勋伯格、安东•冯•韦伯恩(AntonvonWebern)一起学习作曲。他曾师从理查德•施特劳斯,后来他们成了朋友。克莱门斯•克劳斯和菲利克斯•温嘉特纳也都是他的挚友。在他的课堂上,他向学生直接传授经验,使整个学习过程非常特别。课程有两种,一种是先学习理论知识,再去理解如何处理各种音乐主题,另一种则是与老师直接接触,慢慢培养出一种紧密的师生关系。后者将知识变成经验,加强了老师与学生之间的交流。这是理论课程所无法实现的。施瓦洛夫斯基教授精通这样的教学方法,将知识直接传授给学生。尤其,就学习音乐来讲,最好的学习方法是通过个人直接的感受去吸收知识。比如说,除了理查德•施特劳斯本人,谁还能更好地告诉我理查德•施特劳斯是如何指挥莫扎特的音乐的?谁能告诉我阿诺德•勋伯格对摩西和亚伦歌剧的想法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