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儿高考失败,在家里哭了一天,李呼儿喝了半斤白酒,对屋里的韩晓琴和李桃儿说:老幺儿再读一年。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是王铁宝:李桃儿在家吗?
李呼儿听出是王铁宝,没好气地说:回家吧,桃儿睡觉了。
李桃儿倒是擦擦眼泪,起身去开门,看见一脸惊讶的王铁宝:你找我?
王铁宝:我听说了,你一定是没发挥好,再考一年吧。
李呼儿听到王铁宝的话,更是心焦:你考得好是不是?用你管我妹子吗?
王铁宝冲着屋里说:李哥,你看你这是说啥呢?我和桃儿是同学,她本来就学习好,我这是鼓励她。
李呼儿:你们家个个人杰,能考大学,还不够你们彰显的了?
李桃儿回身对哥哥说:哥!你少说两句吧。
韩晓琴也在一边说:呼儿,少说两句吧。铁宝啊,进屋说吧。
李呼儿酒劲上来,谁也不听:我告诉你们啊,我老李家不欢迎姓王的,他们老王家也不是真心实意看得上咱老李家,王铁宝我告诉你,别打我妹主意,我家老幺儿这辈子就算不结婚,也不给你们老王家。
李桃儿脸面挂不住,对王铁宝说:你先回,回头我去找你。
王铁宝一脸无奈,想再跟李呼儿说些什么,终究憋了回去,转身就走。李桃儿关好门,冷冷地跟李呼儿说:哥,你咋能这么说人家?
李呼儿:我咋说不用你管,丫头片子,别让老王家人给你骗了,他们家的人都势力奸猾。那原来想把你要走的,就是老王家外甥。要不是哥抱你跑了,你现在姓啥还不知道呢。
韩晓琴:呼儿,你少说两句吧。
李桃儿:哥,王铁宝他姐没跟你好,你是记恨在心。
韩晓琴:桃儿啊,可不能跟你哥说这个。
李呼儿:晓琴,你别管,让她说,她翅膀硬了,我看看她能说啥。
李桃儿:我以前不知道王铁英为啥不跟你好,现在我明白了,在她眼里你就是愚昧和封建迷信的代名词。
韩晓琴想打断李桃儿的话:妹子啊,可不能再说啦,你咋能这么说你哥?
李桃儿不听劝:哥,我考没考上大学,我以后都不想在这里生活,我受够了被同学指指点点,你知道吗?在学校人家都说我哥是神棍,是黄皮子精,说我是神棍妹子,说我是狐狸精。
李桃儿说完就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哭着还不忘狠狠地看着李呼儿。李呼儿听完李桃儿的话,愣了好半天,呆呆地看着李桃儿,不一会儿嘴里开始嘀咕:原来都是我不对了,原来都是我不对了。
这时候韩晓琴的一声哭号惊动了对峙中的兄妹俩:你们这是闹啥呀?呼儿啊,你看看妹子受了多大委屈,妹子啊,你错怪你哥啦。
两个月后,李桃儿回了县里复读,临走的时候对她哥说:哥,我一定考上,以后我把你接出村子。
李呼儿什么都没说,只是摆摆手。李桃儿看见李呼儿鬓角有几处银光闪动,她鼻子一酸,扭头就走。到了县里,他遇见了等她的王铁宝:铁子,你咋还没走?
王铁宝眼神坚定:桃儿,你好好复习,我等你。
李桃儿:要是我考不上大学,你就不用等我了。
王铁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考上,但是不论结果怎么样,我都等你,都喜欢你。
李桃儿:你看你姐和我哥,就是因为文化层次不一样才没在一起的,我不想托你后腿。
王铁宝:桃儿,我觉得你和你哥都想错了,我姐亲口说,说她从来没有瞧不起你哥,反而觉得你哥聪明。
李桃儿:那她为啥一句话没留就走了。
王铁宝:她真正受不了的是在你哥心里,你比她重要。
李桃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了王铁宝一会儿:那如果我说在我心里我哥也是最重要的呢?
王铁宝:我不担心,你跟你哥不一样。
李桃儿看着一脸深情的王铁宝,只觉得心中先冷后暖:王铁宝,我等你。
复读生活风平浪静,直到十月的一天傍晚,李桃儿下课,一出教学楼就看见了韩晓琴向她招手,她小跑过去:嫂子,你咋来啦?
韩晓琴;老幺儿啊,嫂子想让你帮个忙。
李桃儿:嫂子,啥事你说。
韩晓琴看着地面,对李桃儿说:妹子,你哥在县里跟一个舞厅小姐好上了。
李桃儿心中惊讶外加怀疑:嫂子?谁跟你说的?是真的吗?
韩晓琴露出了一丝苦笑:妹子啊,其实嫂子知道这事有些日子了,咱们村才多大?谁家男人在外面干什么了,根本瞒不住,你哥确实是找了一个舞厅小姐。
李桃儿:嫂子,你别着急,我去找我哥。
韩晓琴:妹子啊,其实嫂子本来不想来找你,怕让你分心,但是你哥两天没回家过夜了,这是头一回他没回来过夜,我担心他出事,毕竟这是县城,我怕他挨欺负。
李桃儿跟老师请了假,带着韩晓琴在县里各个舞厅门口寻找李呼儿的摩托车。从斜阳如血找到暮色沉沉,从灰墙黑砖找到灯红酒绿,最后在一家舞厅的门口找到了那串熟悉的车牌号。韩晓琴本是心中矛盾的,她一面着急想知道李呼儿在哪,一面又害怕在舞厅门口找到她家的摩托车,当她看到那熟悉的车子,熟悉的车身上的泥点,熟悉的摩托车坐垫,那坐垫罩是她亲手织的。韩晓琴哭了,忍了几天几月甚至几年的泪水都鱼贯而出,但她一把抓住了要往舞厅冲的李桃儿,她说:咱等他出来,别去闹,你哥是好面儿的人。
李桃儿:他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嫂子,你等着,我去把他找出来。
韩晓琴:别去,妹子,嫂子求求你,别进去,咱等他出来。
李桃儿很激动:不行,我得去骂骂那个不要脸的,我一定帮你出气。
韩晓琴忽然不哭了,呆呆地看着舞厅大门,李桃儿回身,看见了恰好从舞厅走出来的李呼儿和田小雪,田小雪挎着李呼儿的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两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李桃儿跑上去,冲着李呼儿大喊:哥,她是谁啊?
李呼儿吓了一跳,他并没有看见李桃儿和韩晓琴:老幺儿,你咋来了?
李呼儿随即看见了不远处的韩晓琴,然后把田小雪的手甩开,他感到了田小雪在用力抓着自己,但他一用力,还是甩开了田小雪,向韩晓琴走过去,晓琴,你咋也来了?
韩晓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自己的丈夫,深爱了十年的李呼儿,她忽然不知所措,她没有发狂发疯,也没有哭喊不止,她读懂了自己的心,她只是不想失去他,她也读懂了丈夫的心,他不爱自己,韩晓琴只能沉吟一句,好像看着李呼儿,又好像看着田小雪:呼儿,你跟我回家吗?
李呼儿心中害怕,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伤了妻子的心,打碎了妻子的幸福,他心中愧疚,他斩钉截铁地说:晓琴,我带你回家,回家说。
李桃儿在一边看着万念俱灰的韩晓琴,心里愤恨,看着田小雪说: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破坏别人的家庭。
田小雪也是看着这一切,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不知所措,她心中闪过一丝绝望,她想着自己心仪的男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又被李桃儿厉声一呵斥,她什么也没说,缓缓走回舞厅,谁也没看见,她也留着眼泪。
李桃儿看田小雪回了舞厅,气还没消,就对她哥喊:哥,你也不要脸。
李呼儿任凭李桃儿说什么,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他一心只想送韩晓琴回家,他帮韩晓琴整理了一下衣领:晓琴,咱先回家吧。
韩晓琴点点头,依旧没说什么,李桃儿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目送兄嫂骑着摩托车消失在夜色之中。那晚韩晓琴第一次对李呼儿说:呼儿,咱俩离婚吧。
李呼儿:我以后不找她了,咱俩不用离婚。
韩晓琴:我心里挺累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一开始就不喜欢,我见过那女的,就是来给他爹看坟那个,你俩那会儿还不认识呢,那就是说你也不是上舞厅才认识她,我当时就明白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就像我年轻那会儿看你的眼神一样,我也没多想,但没想到你们真的遇上了,这是啥?这不就是缘分吗?她虽不是个正经女人,但不像冲着你的钱,可能是真心想跟你过,我成全你们。呼儿,我当年不应该嫁给你,应该让你去找王铁英,我是多余的一个人,结婚这些年了,我也没给你李家怀上孩子,我不是个好媳妇儿,愧对李家了,呼儿,咱俩离婚吧。
李呼儿:晓琴,记得爹临死前说的不?爹说让咱俩好好过,我忘了,我不孝,我悔改,咱俩别离婚。
韩晓琴:呼儿,我当初说当你们李家好媳妇,那是年轻时候只会想着自己,现在我想明了,不是我命里有的,我不能强留,我不能只想自己,这些年了我什么也帮不上你,还锁着你,是我的错,咱俩离婚吧,呼儿,我想让咱俩都喘口气。
李呼儿哭了,他抱着韩晓琴哭了,他忽然害怕,在乡村的浓浓夜色之中,他从没有如此害怕过。半个月后,两个人离婚了,李呼儿把房子留给韩晓琴,自己又置办了一间小房,这是村里的大事,很快传遍了全乡,韩晓琴的姑姑站在李呼儿房门前骂了一天,李呼儿喝酒喝到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