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有两块面包,请你用一块换一朵水仙花。
——达·芬奇
(一)
1513年秋,达·芬奇一行离开动荡的米兰,骑着马向罗马方向进发了。他的仆人赶着骡子,驮着他的全部家当。
一行人穿过亚平宁山脉的峡谷,来到涅威尔平原。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去罗马朝见新教皇的香客。
此时,年过花甲的达·芬奇似乎又焕发出年轻时那种血气方刚的朝气。他和那些狂热迷恋宗教、崇尚教皇的人开着高级玩。:从自己的旅行袋中突然掏出一些空的、吹满了空气的运动物的躯体,然后那些躯体就像中了魔一样,随着风轻轻地飘荡起来,一直飘荡到那些香客的头顶。
香客们吓得惊慌失措,仓皇地躲避着,还不停地在胸前画着十字,仿佛那是灾难临头了一样。
而达·芬奇和弟子们则哈哈大笑。这是他们进行的一次关于气球的实验。科学又一次向愚昧发出了挑战,这种挑战让这位老艺术家十分开心。
尽管如此,一路的奔波还是十分艰辛的,他们日夜兼程,在一天的傍晚时分,才终于走到了“永恒的城市”——罗马。
到了罗马后才知道,他们正赶上了庄严的人们觐见教皇的前夜。
朝圣教皇,是天主教堂主持们庆祝美第奇家族无数家庭节日中的一个。此时的罗马,已经被鲜花、拱门和彩灯装饰起来。沿街移动的,是游行的队伍。每个人都拼命地穿过拥挤的大街,接近白旗,拥着穿着华丽的主教的身躯。教皇的御林军由瑞士人组成,守卫在教皇的两旁。
达·芬奇和他的弟子们绕过拥挤的大街,在一个小酒馆里暂住下来。店老板给他们斟酒,并向他们报告了罗马的消息。他说:
“我们的教皇特别喜欢画家、音乐家、诗人等,这些人都能在梵蒂冈找到一个温暖的小窝的。”
次日,达·芬奇带着弟子前往罗马教廷所在地梵蒂冈。那里早已聚集了很多人,喧闹的赞美声不绝于耳。
忽然,人群中的嘈杂声安静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向出现教皇的方向嗔目望去。奢华的教皇左手握着金钥匙,右手伸出,向民众表示祝福。
朝圣开始了,在场的人纷纷跪下。教皇利奥十世匆忙地祝福几句,便继续前进。他的早课是在教堂中举行。
下午,一大群骑士簇拥着教皇一起外出打猎。
晚上,教皇又去拜访当地实力雄厚的银行家们。
几乎整整一天,达·芬奇都在大街上穿行、观察,画他的素描。
(二)
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一直都具有保护艺术和科学传统的美名,罗马的教皇利奥十世当然也恪守着这一传统。因此在他的身边,一直都集合着众多的诗人、乐师、画家和学者等。他让这些艺术家和科学家都在宫中获得一个舒服的位置和丰厚的俸禄。
当时,意大利的著名画家拉斐尔·圣奇奥已成为罗马教皇所宠爱的红人,他穿着华丽,住在自建的华丽邸宅中,过着公侯一样阔绰的生活。米开朗基罗也正为教皇所重用,继续完成前教皇朱留士二世陵墓的雕刻任务。
可是,年迈的达·芬奇在罗马却受到了冷遇。在到罗马几天后,朱利亚诺·美第奇将达·芬奇介绍给他的哥哥——教皇利奥十世,但教皇对这位显得有些老态龙钟的艺术家并不重视,也没有给他一个“温暖的小窝”。达·芬奇和弟子们住在一个古旧而阴暗的破屋子中。
由于不能受到重用,生活没有来源,没几天,达·芬奇的爱徒卓梵尼便在绝境中自杀了,达·芬奇十分悲痛,更加感到无望和失落。每天在彷徨、等待,以及无可奈何的闲散中度日,让他感到厌倦。他平时的工作、书籍、机器、实验、绘画之类,都好像不再能引起他的兴趣。
教皇之所以不重用达·芬奇,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做事缓慢、已呈老态,然而还有点自以为是的艺术家。他听到过关于达·芬奇的许多事情,比如“他15年之久奉承着莫罗公爵,后来上帝降罚了这个暴君,把他推倒之后,达·芬奇又去替另一个更凶恶的暴君——切萨尔·波尔加服役;他自己是佛罗伦萨人,却替波尔加绘制托斯卡纳地区的军用地图,为了帮助敌人来占领自己的乡土”等等。
达·芬奇不但反对人类之间互相残杀,还对动物非常仁慈,不吃肉,甚至在市场上买到小鸟放到天空,让它自由。但是,达·芬奇同时也发明了一些杀人的武器,这些先进的杀人武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能够大规模地杀人。他还爱跟随死刑犯到刑场上去,为的是能够观察到他们死前的面孔上最后的恐怖表情,以及在绞索勒住他们的脖子时所呈现出来的痛苦挣扎的姿态。
另外,达·芬奇还发明了一种飞翼,可是在试飞时,几乎让他的徒弟跌断了颈项。
更让教皇感到惊讶和恐惧的是,达·芬奇的徒弟们居然偷了尸体做解剖用!不仅从医院里偷出去,还从教堂的公墓中掘坟挖尸,达·芬奇本人就曾解剖过几十具尸体,这简直太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了!这一点让教皇感到很无法忍受,他下令给“圣神修道院”的院长,严令院长管辖下的医院不准再拿尸体给达·芬奇,也不准达·芬奇到医院里研究解剖学。
不过,朱利亚诺还是极力地向教皇哥哥推荐达·芬奇,并请求让达·芬奇画一幅画。教皇推辞不过,才不情愿地答应了。
于是,达·芬奇又开始着手准备作画。同以往一样,他前期需要做许多预备工作,寻找素材,画速写草图,还要改良颜料,并发明了一种新漆准备为这幅画用。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动手画。
利奥十世得知达·芬奇一直都没有正式动笔画画后,很生气,便派人到达·芬奇的住所去催促他快点画。
这个人来到达·芬奇的住所时,正好达·芬奇在专心地做化学试验。达·芬奇一见到教皇的人就感到心烦,说:
“先生,我请您等一下,等我把这种液体煮沸。此刻我丢不下这曲颈瓶。”
但这人对他的实验并没有兴趣。他有些害怕地问:
“您这是在搞什么?”
达·芬奇尽力克制自己,冷静地说:
“我要尽力从不同种类的青草中得到一种纯净、对色泽少害处的透明颜料。油质颜料有一种特性:干燥时会改变颜色,会坼裂。”
这人却根本不给达·芬奇解释的时间,而是说:
“可是我要的是画。教皇已经等不及了。”
达·芬奇说:
“我一定会画好的,请你不要再催了!”
这个人回去如实地将达·芬奇的活动情况报告给教皇。利奥十世更加失去了耐性,他愤怒地叫喊道:
“这个怪人永远做不成一件事情!他一心只想着要结局,却永远不会去真正动手做!从他身上,我们从来都得不到任何好处!”
结果,宫廷中的人抓住了教皇的这句话,在罗马城中四处散播:达·芬奇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利奥十世,最伟大的艺术鉴赏家,已经判断了他。
(三)
在罗马的这段日子,好像大家约好了一样,所有的人都忽然离开了达·芬奇;人们也好像都忘记了他。但教皇的判词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天晚上,当达·芬奇一个人默默地独处时,他在自己的笔记上写道:
“忍耐之于被侮辱的人,正如衣服之于挨冷的人。天气越寒冷,你就越要穿暖些,那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冷了。同样,你受的侮辱越重,你也越要忍耐,那时候,侮辱就不会伤损你的灵魂!”
所以,虽然在罗马的境况十分不妙,达·芬奇还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
从来到罗马后,米开朗基罗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达·芬奇的嘲笑和攻击,指责他曾用心地为路易十二服务,以此来刺激达·芬奇,让他更加痛苦。
不久,教皇利奥十世又让达·芬奇去造钱币。这样,达·芬奇又将自己的时间拿出一部分花在发明印刷奖章和钱币的冲压机上,无暇顾及那些流言蜚语。
可是,那些教皇的走卒们却千方百计地欺负和搅扰达·芬奇,让他很难安心地从事工作和研究。
为了让达·芬奇快点完成冲压机,教皇给他派来了一个名叫格奥克的助手。可是,这个家伙根本没什么本事,也不专心协助达·芬奇从事研究工作,每天都喝多醉醺醺的,有时还偷达·芬奇的钱。他还有一个同伙,是个名叫约翰·则卡尔希克的德国人。两个人经常一起出去玩耍:射鸟、玩骨牌等。
有一天,达·芬奇派这个助手出去寻找材料,结果这个家伙却一去不回,一直到深夜才回来,还喝得醉醺醺的,而且根本没有带任何材料回来。
达·芬奇很生气,第二天便批评了这位助手,这位助手为此对达·芬奇怀恨在心。结果趁达·芬奇外出时,格奥克和他的同伙撬开了达·芬奇装机器零件的柜子。他们想把达·芬奇研究设计出来的机器零件转送到德国去,以便利用他的发明赚大钱。
值得庆幸的是,达·芬奇在前一天晚上已经把零件转移到别处了。否则,零件丢了,他的罪过可真的大了!
与此同时,达·芬奇还在继续研究解剖学,从事尸体标本切片。他经常到医院中进行解剖研究,有时尸体是由守城门的人在夜里找到背来。
达·芬奇尽量避开一切人,躲在一家医院的破旧角落里从事研究。然而,达·芬奇的这一行动却没有逃脱他的助手格奥克和约翰的监视。
一天夜里,格奥克串通一个教皇的近卫兵,一起埋伏医院附近教堂的一个角落里跟踪达·芬奇。
这时,正好达·芬奇来医院进行解剖研究,被他们逮了个正着。约翰在一旁添油加醋地对教皇的近卫兵说:
“你瞧,他又来割死人了!他需要人肉,尤其是小孩子的心脏,他要拿去做药。他不但是个巫师,还是个不信上帝的人。周围居住的人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去忏悔,也从来没有请过神甫到家中做祈祷。”
近卫兵听了这些,吓得直哆嗦。
约翰又继续说:
“这个不信上帝的家伙,当他在割死人肉之前,总是想办法让死人的手脚都动起来,甚至会教他们跳舞……”
他们边说还边向达·芬奇正在进行解剖研究的有灯光的房间望去。
此时,达·芬奇正在把尸体的手脚弯曲后再弄直,以便能观察肌腱和肌肉的机械运动。而这一动作,真的有点像在教死人跳舞。
“天啊!”
教皇的近卫兵吓得几乎晕过去。
第二天,近卫兵就向教皇报告了,说达·芬奇从死人的身上取心脏,进行可怕的犯罪活动,并且还干着巫师的勾当。
教皇听后很气愤,下令警告达·芬奇:如果他再随便去解剖尸体,就将他马上驱逐出教会。
很快,整个罗马都在谈论列奥纳多·达·芬奇的妖术,那些爱饶舌的人更是捕风捉影,大肆宣扬,弄得满城风雨。
而就在这时,达·芬奇最忠实的朋友,他的仆人铁匠佐罗阿斯特罗却突然不明不白地死了!这让达·芬奇十分伤心。
原来,铁匠在一家小酒馆喝酒时,听到有人在那里散布有关达·芬奇的谣言,说达·芬奇用死人的心脏来熬制毒药。
铁匠听后,忍无可忍。为了维护老师的声望,他挥起拳头扑向那个人。接着,两个人厮打起来。
最后,那个人竟然无耻地拨出别在腰间的刀,向铁匠刺去,致使铁匠受伤而死。
这个爱说俗语、爱唠叨,对达·芬奇从无二心的老朋友的死,给达·芬奇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这时,达·芬奇的唯一靠山朱利亚诺·美第奇也不再信任他了。他将与达·芬奇订制的画作《永恒的城》的时间长期推迟下去。
达·芬奇感到四面楚歌,他觉得在罗马实也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