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碑林集刊(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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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唐《淮阳公主墓志》考

陈忠凯

2006年4月西安碑林博物馆从西安民间征集入藏了唐《淮阳公主墓志》一盒。志盖篆书“大唐故淮阳公主墓志”3行,行3字。志文楷书,39行,满行40字。墓志四侧、志盖四杀均饰瑞兽、缠枝牡丹纹,盖题四周饰缠枝牡丹纹。其墓志铭文、图版见《西安碑林博物馆新藏墓志汇编》,铭文披露了大唐的一些史实,本文仅对铭文中的有关问题结合文献作以简考。

淮阳公主

《大唐故淮阳公主(花山)墓志文并序》(以下简称《淮阳公主墓志》)载:“公主讳花山,字令则,太宗文武圣皇帝之曾孙,。宗天皇大帝之孙,皇上之弟(第)三女也。”

《大唐都水使者薛君妻故永宁郡君王氏(怜儿)墓志铭并序》(以下简称《王怜儿墓志》)

载王怜儿“母淮阳公主,公主即睿宗第三女也”。《新唐书》卷83《诸帝公主》载:“睿宗十一女。寿昌公主,下嫁崔真;安兴昭怀公主,早薨;荆山公主,下嫁薛伯阳;淮阳公主,下嫁王承庆……” 由以上两墓志与《新唐书》之记载,可以看出二者记载之差异,其中问题之关键在于睿宗早死的第二女即安兴昭怀公主。只是《新唐书》把安兴昭怀公主排序在内,而两墓志未将早死的安兴昭怀公主排序在内而已。

《淮阳公主墓志》所载“宸心降悦,嘉掌上之明珍” 等大量的志文表明淮阳公主可谓睿宗皇帝之爱女,故淮阳公主之死,一则“有制追封淮阳公主(原封淮阳县主)”,二则吊祭淮阳公主的徽典“虽汉皇之悼节义,晋后之悯宣华,徽典之隆,彼多惭德矣”。

《淮阳公主墓志》载: “星沉宝婺,月毁珠胎。” 其中“星沉” 亦写作“星沈”,“沈”字,俗作“沉”,即没于水中之意。“星沉”即“星陨”,“陨” 乃通“殒”,“星殒”在志文中当谓淮阳公主年仅19岁而夭折。“宝婺”为星名,即婺女星,唐李商隐《七夕偶题》诗之诗句“宝婺摇珠佩,嫦娥照玉轮”,此多为妇女之代名词。唐薛稷《奉和送金城公主适西蕃应制》诗之诗句“月下琼娥去,星分宝婺行”,故“星沈宝婺”多用于悼念妇女之丧。“珠胎”,即指珠含蛤中,寓意妇女怀孕; “月毁”即“毁月”,“毁”当为毁灭之意, “毁月” 当指妇女临盆中或临盆前后,因生产致死。笔者以为“毁月”与阿依先研究敦煌“难月” 诞育愿文有必然的联系。台湾中研院史语所刘淑芬研究员撰《玄奘的最后十年(655—664)———兼论总章二年(669) 改葬事》一文中载:“阿依先研究敦煌‘难月’ 诞育愿文,认为难月系指产妇临产前一段时间,或为十天半月、约一个月之前,具有难产危险,并非局限于确实出现难产的部分产妇。

这是很正确的看法。如《佛说阿弥陀经讲经文》有‘更有怀胎难月人,愿诞聪明孝养子’之句,可知难月应系指临盆之月。” 由此不难看出“毁月”应指产妇临盆之月,因生产而致死。而且此说与《王怜儿墓志》中载“昔(淮阳) 公主生夫人而逝” 之文意相吻合。

驸马王承庆

《淮阳公主墓志》载: “驸马都尉、银青光禄大夫、行司农少卿琅琊王承庆,维原宝系,沂渚雄材,二十代之衣冠,四百年之富贵。英词美貌,河阳一县之花;彩绶明簪,楚国三旌之重。” 《王怜儿墓志》载: “夫人讳怜儿,字怜儿,琅耶临沂人也。其先周王太子晋实宾天帝,其后昌邑中尉吉遁迹琅耶,因而家焉。世济其美,为海内冠冕,与淮源不歇。曾祖德本,皇朝中书舍人。祖本为,右卫将军。如皀如璋,不坠文武。父承庆,太子少詹事、驸马都尉、临沂公。”

根据以上两志文所载,知驸马都尉王承庆为琅琊王氏之后,且知其先乃周灵王太子晋,其后为昌邑中尉王吉。《新唐书》卷72《宰相世系表二》中载: “王氏出自姬姓。周灵王太子晋以直谏废为庶人,其子宗敬为司徒,时人号曰‘王家’,因以为氏……元避秦乱,迁于琅邪,后徙临沂。四世孙吉,字子阳,汉谏大夫,始家皋虞,后徙临沂都乡南仁里……览字玄通,晋宗正卿,即丘贞子。六子:栽、基、会、正、彦、琛。栽字士初,抚军长史,袭即丘子。三子:导、颖、敞……”《新唐书》之记载王览有六子:栽、基、会、正、彦、琛,其后续载王览之长子王栽之后。查唐书及有关文献史料记载,王承庆当为王览第四子王正之后。《新唐书》卷72载:“(王)正字士则,晋尚书郎。三子:訥、旷、彬。彬字世儒,尚书右仆射、肃侯。二子:彭之、彪之。彪之字叔武,尚书令,谥曰简。二子:越之、临之。临之生纳之,皆御史中丞。纳之生淮之,字元鲁,宋丹杨尹。生舆之,征虏将军。生进之,梁左卫将军、建宁公。生清,安南将军、中卢公。生猛。” 表又载:“猛字世雄,初名勇,陈东衡州刺史、应阳成公。”王猛三子:缮、纩、续。“缮,隋普州刺史。纩,鼓旗将军、楚州刺史。续,吏部郎中。” 王续子“德素,阆州刺史。德本,西台舍人。”

王德本子“ ,右卫将军。(子) 承庆,驸马都尉;承先。” 以上《淮阳公主墓志》与《王怜儿墓志》记载相吻合。

《王怜儿墓志》载:“昌邑中尉(王)吉遁迹琅耶,因而家焉。” 而《新唐书》载:“(王)元避秦乱,迁于琅邪,后徙临沂。四世孙吉,字子阳,汉谏大夫,始家皋虞,后徙临沂都乡南仁里。” 《汉书·王吉传》载: “王吉,字子阳,琅邪皋虞人也。少好学明经,以郡吏举孝廉为郎,补若卢右丞,迁云阳令。举贤良为昌邑中尉。” 又载:“是时宣帝颇修武帝故事,宫室车服盛于昭帝。时外戚许、史、王氏贵宠,而上躬亲政事,任用能吏。吉上疏言得失。” 而“上以其言迂阔,不甚宠异也。吉遂谢病归琅邪”。由此可知《王怜儿墓志》所载之依据,乃由《汉书》作凭。而《新唐书》载王元为避秦乱,迁于琅邪,后徙临沂。笔者以为战国时期战事频繁,殃及地广,故王元多次迁徙,琅邪乃是其居地之一,其四世孙王吉谢病归琅邪故里可谓力证。

徐彦伯 昭文馆

《淮阳公主墓志》撰文者徐彦伯,两《唐书》均有传。据载,徐彦伯年少便以文章擅名,尔后“河北道安抚大使薛元超表荐之,对策擢第,累转蒲州司兵参军。时司户韦詗善判事,司士李亘工于翰札,而彦伯以文辞雅美,时人谓之‘河中三绝’”。

又载“神龙元年,迁太常少卿,兼修国史,以预修《则天实录》成,封。平县子,赐物五百段……兼昭文馆学士。景龙三年,中宗亲拜南郊,彦伯作《南郊赋》以献,辞甚典美。景云初,加银青光禄大夫,迁右散骑常侍、太子宾客,仍兼昭文馆学士”。

睿宗皇帝下旨徐彦伯为爱女淮阳公主撰写墓志铭文,不难看出徐彦伯文采之美。

昭文馆,《淮阳公主墓志》之铭文有“右散骑常侍、昭文馆学士、上柱国、。平县开国侯徐彦伯撰”,时景云二年。《旧唐书》卷43《职官志二》“门下省弘文馆”条载:“武德初置修文馆,后改为弘文馆。后避太子讳,改曰昭文馆。开元七年,复为弘文馆,隶门下省。” 《通典》卷21《职官三》“门下省·弘文馆”条载: “大唐武德初,置修文馆,后改名弘文馆。神龙初改为昭文(馆)。二年,又却为修文(馆),寻又为昭文(馆)。开元七年,又称弘文(馆)焉。” 《大唐六典》卷8“门下省·弘文馆学士”条载:“武德初,置修文馆,武德末,改为弘文馆。神龙元年,避孝敬皇帝讳,改为昭文(馆)。神龙二年,又改为修文(馆)。景云二年,改为昭文(馆)。开元七年,又改为弘文(馆)。隶门下省。” 《唐会要》卷64《史馆下》“史馆杂录下·宏(弘)

文馆”条载: “武德四年正月,于门下省置修文馆,至九年三月,改为宏(弘) 文馆……神龙元年十月十九日,改为昭文馆,避孝敬皇帝讳故也。二年,又改为修文馆。

(景云)二年三月八日,复改为昭文馆。至开元七年九月四日,依旧改为宏(弘) 文馆。” 《唐会要》卷64《史馆下》“史馆杂录下·集贤院”条载: “开元五年十一月,敕于秘书省昭文馆,兼召诸色能书者充,皆亲经御简。”以上所载或可互证,或相补,经梳理后可知昭文馆原先是唐。祖武德四年(621)

正月所置的修文馆,武德九年(626) 三月,改为弘文馆。只是到了唐中宗神龙元年(705),为避孝敬皇帝李弘讳,改名为昭文馆,也就是说昭文馆之称谓起于此时。此后又多有变化,神龙二年(706),改为修文馆,景云二年(711)三月八日,又复为昭文馆。至开元七年(719)九月四日,依旧改为弘文馆。

(责任编辑:陈根远 樊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