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琛(1848~1935),福建闽县(今福州) 人,同治七年(1868) 进士,曾任翰林院侍讲学士、江西学政,授内阁学政兼礼部侍郎衔,为晚清清流派主要人物之一。
宣统三年(1911)6月,由隆裕皇太后选定出任宣统皇帝授读。溥仪帝退位后,仍以“帝傅”身份留在宫中,并纂修《德宗本纪》、《德宗实录》。1917年复辟时,被任命为“内阁议政大臣”。溥仪到天津后,陈宝琛始终追随在其身边,筹划主事,死后赐谥“文忠”。对于这位老师兼顾问高参,溥仪极为敬重,溥仪后来回忆道:“在我身边的遗老中,他(陈宝琛)是最称稳健谨慎的一个。当时在我的眼中,他是最忠实于我、最忠实于大清的,在我感到他的谨慎已经妨碍了我之前,他是我唯一的智囊。事无巨细,咸待一言决焉。”陈宝琛对溥仪忠心耿耿,在旧王公贵族和清廷遗老中威望极高,他也是1917年复辟的主要策划者和实施者之一。张勋在复辟的前一日(6月30日)夜,曾潜入紫禁城,与陈宝琛等秘议,之后才将复辟事告知前清宗室。
靳云鹏(1877~1951),字翼青,山东济宁人,早年投奔袁世凯,后得段祺瑞器重,被列为“四大金刚”之首。1912年秋,任北洋军第五师师长,升山东都督,授陆军中将。两年后,又被袁世凯任命为泰武将军,督理山东军务。袁世凯死后,靳云鹏受段祺瑞重用,被委任为将军府果威将军。徐世昌继任大总统后,他于1919年以后两度出任北洋政府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1921年底辞去总理职务后,致力于创办实业。
题名中的李辅廷、商泽民、苏玉书、阎肇兴等多是张勋的属下军官,另有张勋老家江西以及山东泰安、福山的地方官员。值得一提的是碑文的撰者“清逸老人”,经查找各种资料,始终不知这位老人究竟是何人,但结合这篇碑文的前前后后及当时的历史背景, “清逸” 或是“清朝逸民” 之意,而且,能为孔令贻、张勋等人撰写碑文,这位清朝遗老也绝非等闲之辈。参与其事的这些人是否都亲自来过斗母宫,还不清楚,但泰山斗母宫确是清末民初的一处风云际会之地,中国近代史上的许多闻人都曾来过这里,再次将泰山与中国历史的进程紧密联系起来。
据资料记载,较早与斗母宫发生渊源的是赵尔巽、赵尔萃兄弟。赵尔巽,字公镶,号次珊,又号次山、无补,奉天铁岭人,隶汉军正蓝旗。生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卒于民国十六年(1927)。同治甲戌科(1874) 进士,先后任按察使、布政使、巡抚、户部尚书、盛京将军、湖广总督、四川总督。宣统三年(1911) 任东三省总督,民国元年(1911)任奉天总督,不久辞职。民国三年(1914) 清史馆成立,被袁世凯聘为馆长,主编《清史稿》。后在张勋复辟及段祺瑞执政时任枢密院顾问、临时参政院议长等职。其三弟赵尔丰,曾任驻藏大臣兼川滇边务大臣、四川总督等职。赵尔萃为其幼弟,生于咸丰元年(1851),光绪壬午科(1882) 举人,己丑科(1889) 进士,曾创办山东工艺局,充山东光绪癸卯科(1903) 乡试内监试,提调直隶工艺局、矿务局会办,卒于民国六年(1917)5月。因其曾祖寅宾曾在泰安任参将,姻亲增瑞在此任知府,加上泰安山城一体的秀美风光、淳朴的民风、便利的交通条件,最终促成赵尔巽、赵尔萃兄弟选择在此侨居,具体时间是光绪二十五年(1899),这在赵尔萃撰写的泰山斗母宫《天然池记》中有明确记载: “予自戊寅(光绪四年) 来游斯邑……时铁岭增君芝田守是郡,余姊婿也……己亥(光绪二十五年),重游来此,遂以卜居。”
赵氏家族在泰安的住所被当地人称为赵公馆,位于当时的泰安城南关。整个院落围以高墙,院内亭台楼榭,水流淙淙,极尽园池之胜,是当时泰安的第一大公馆。赵家与斗母宫的关系极深,斗母宫依靠赵家打通各种关系,发展势力,赵家也多次资助斗母宫,羁云楼就是赵尔萃出资修建,并以自己的别号命名的。民国初年,因“辫帅”
张勋坐镇徐州,清皇室恭亲王溥伟及遗老赵尔巽、周馥、李经羲等人则在德国人的帮助下寓居青岛,图谋帝制复辟。泰安因其便利的地理位置和交通条件,曾一度是青岛、徐州等地复辟势力的聚会之地。赵尔巽兄弟在青岛和泰安均有住处,他们的泰安公馆在这中间到底起到了怎样的作用,尚不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与复辟有关,而且斗母宫及其主持法霖应该也是赵氏兄弟推荐给复辟同人的。
康有为曾先后于1916、1917、1922、1925年到过泰山,光临斗母宫。1916年的泰山之行,在岱顶留下了“丙辰八月,偕郑浩、王觉任、邝南嵩游泰山,登绝顶” 的题刻,这次是否是来参加复辟会议,已无从考证。1917年复辟失败后,他于9月来到斗母宫隐居,在附近购买别墅一处,并蒙法霖赠以山场一区,但他最终也未实现在此终老林泉的愿望,留下了终生遗憾。康有为可谓是一位坚定的保皇复辟主义者。戊戌政变后,他组织保皇会反对民主革命。辛亥革命后,他发表反对共和的言论,并任孔教会会长,为帝制复辟造舆论。在一次皇帝存废问题的讨论中,康有为曾经公开向人们质问,如果废除皇帝不再揖拜, “试问留此膝何为乎”?可见他帝制思想中毒之深。在复辟过程中,他与张勋被称为“文武两圣”。复辟前,张勋曾秘密将康有为接至家中,两人共同详细讨论了各项对策,终于一致同意立即发动复辟。复辟时,康有为被任命为弼德院副院长,并且还蒙赏头品顶戴和“加恩紫禁城内赏坐二人肩舆”的特殊待遇。
周馥也曾于民国七年(1918) 到过斗母宫,在附近盘道旁的山石上留下了“各一天玉山老人至此” 的题刻。周馥(1837~1921),字玉山,曾任李鸿章文牍,为李器重,协助李鸿章办理洋务达三十多年。参与筹建北洋海军,开办海军学校,设立天津电报局、开平煤矿等。历任道员、按察使、布政使、署理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山东巡抚、两江总督、闽浙总督、两广总督等,是清末政坛上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
民国著名实业家、曾任北洋政府财政总长的周学熙为其子,父子二人都是顽固的复辟派。当时,各地的复辟派经常在青岛、天津、南京等地举行聚会,以团聚复辟力量,在社会上扩大政治影响。1914年3月,避地青岛的遗老劳乃宣、吕海寰、周馥、赵尔巽、陆润庠等十位逊清遗老,在劳乃宣的发起下会饮于周馥家中,他们“相与劳苦慰藉,释其迟暮之感,坚其隐沦之怀”,被称为“十老会”。周馥曾于光绪二十七(1901)至三十年间,任山东巡抚,到过泰山。从题刻和其他种种情况看,他肯定与赵尔巽等人参加过在斗母宫召开的复辟会议。
有关张勋与斗母宫,泰山至今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传说民国初年,张勋因无子,携妻到斗母宫拴娃娃,当时有得子还愿之许,后来果真得子,于是张勋重修斗母宫。
此说的真假现在不好断定,或许是不明就里的当地文人知道张勋到泰山或是看到有张勋题名的碑文后的杜撰。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可以肯定的是张勋等人相会于斗母宫确有要事相商,他们从青岛、徐州、兖州等地赶到这里商议复辟之事,并于民国三年借斗母宫重修碑发表了复辟宣言。
以上诸人对清皇室都有深厚的感情,是清王朝的既得利益者,他们的“忠君” 思想不可能随着帝制被推翻而立即消逝,以致于在辛亥革命后依然怀着对故国的无限眷恋,对民主共和的确立充满了敌意。当时一位执著的复辟分子胡思敬曾作一首《咏雪》诗:茫茫一片无昏晓,没尽田园掩尽关。
看汝飞扬能几日,朝曦隐隐露西山。
很明显,这就是借旋飘旋融的雪花来隐喻革命力量及共和制度的殒灭,幻想清王朝能够重新“如日东升”,化尽冰雪,而他们正是托起朝阳的晨曦。复辟分子们异想天开地以为,通过他们的努力,只要“立建龙旗,宣言复辟,使薄海远近,望风兴起,忠义奋发,必将天旋地转,旦夕遂定”。“丁巳复辟” 后,他们仍贼心不死,积极为再次举事暗中谋划,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他们没有认识到,清王朝的龙旗既然已被丢进历史的垃圾堆,遭到广大人民的唾弃,怎么可能重新树立起来呢?
抛开政治背景,单纯地看斗母宫增修碑文中的“毋畏蹶,勇以鼓。毋虑阙,力以补。其人存,其事举。汇万缘,永千古”,堪称是一篇绝好的励志铭,对于顺应时代而动的人们而言,这是为他们吹响的、推动历史车轮前进的号角,但假如让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人奉为圭臬,那就是为他们敲响的加速灭亡的丧钟。
泰山和古刹斗母宫终于远离了复辟的阴霾和政治的喧嚣,历史的车轮也在遵循历史发展的规律滚滚向前。
(责任编辑:陈根远 樊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