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坚德文章写得少,人又大大咧咧,无意于在文坛上争名夺利,似乎就没那份斯文,也没染上那种神经兮兮的病,是个很独立的人。我和她认识,是认识了和她认识的人,又因喜欢足球,可以从她那里弄到入场券。她一直在体委工作,有这个方便。一九九七年的元月,一天她来了,咚咚地敲门,带给我一面陕西国力足球队队徽的小彩旗,上边有狼头。陕西人总爱以“西北狼”自诩,我便喜欢了这个图案。
“我负责制作的!”她说,一脸的得意。
我说你还能行。
“你以为呢,”她从一只大口袋里往出掏东西,一沓复印件,“能行的还有哩,本人不但要出版一本书,还要你写个序!”
作序?我脸上的笑容就硬起来,写文章最害怕的是写序。
“我想好了,”她说,“你要拒绝,我就发誓数年里一定要超过你!”
“那我最好不写,等着将来你给我写。”
“但你现在得给我写!你以为我的文章会辱没你的序吗?你肯定看我的东西不多,如果你真看过了,不会是这态度!”
这就是夏坚德。我被她唬住了,多年来在文坛上的经验,你可以不必害怕那些名人,但你却不敢轻视任何还未出名的人。我只好说,那我是要看看。
这一天的下午和第二天中午,我读完了夏坚德的这部书稿。应该说,这是我读得很愉快的一本书稿,它不是用明白的语言说通了一个故事的那种,也不是扭捏作态或故作高深的那种,它似乎没有章法和技巧,朴茂平实,充满了“生”气和野气。人物,语言,故事都极鲜活。读惯了一些艰涩隐晦的文字,也看多了那些太熟的文章,夏坚德的书稿引导人去的不是公园,是草原上的某一个斜坡,山间的溪水边,你不必紧张,可以随形适意,大声说笑,有会心的喜悦。倒想:此人对语言有天生的感觉,率真得有三毛的味道,只可惜写得太少,写的题材面不够开阔。
古人讲,文章千古事,其实并不如此,或许这仅仅是一小撮人的责任,而我们芸芸众生所以要写文章,是因为我们喜欢写;又有东西可写,写出来为了愉悦别人也更是为了愉悦自己。往往越是没有想到流传千古地写去,无忌讳,无功利,还有可能有一两篇文章真的时过境迁了还有人看。夏坚德的好处是她无意当伟人,甚或当职业作家,她的文章才真情流露,清新可爱,她也从此不累。
我接触过许多业余作者,发觉学理工科的或别的出身的,文章写得倒比学文科的或从事文字工作的人要好得多。夏坚德文章的格局气象并不大,但其“生”、“野”给我的启示就是要调整我们在文学圈子里混得太久的人的那种习惯思维。我们已经少了清新,少了淋淋的真元之气。读完书稿,我把“西北狼”图案的国力足球队队徽彩旗挂在室中,希望能生动力。几天后,夏坚德来索书稿,我说了许多赞赏话,她倒不以为然,我又建议如果出版时,那些诗和采访报道应该删去,再补几篇散文,这将是一本很好的书。夏坚德不同意。
那就由她吧。这女人无辅导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