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小女子的麻辣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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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问情 (2)

“突然身后有人轻轻一笑,水声响动,一叶扁舟从树丛中飘了出来。只见船尾一个女子持桨荡舟,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金带,白雪一映,更是灿然生光。郭靖见这少女一身装束犹如仙女一般,不禁看得呆了。那船慢慢荡近,只见那女子方当韶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郭靖如果是胡兰成,必然再就会感叹说“惊亦不是那种惊法,艳亦不是那种艳法”了,对于这个生活在塞北的质朴小子来说,白衣金环的黄蓉,就好像是园子中探出的一枝粉嫩粉嫩的俏桃花,在她身后,是一片烟雨弥漫的江南春,这正是他日夜向往的故乡原风景啊。

浙江舟山现在还有个桃花岛,黄蓉显然是江浙美女的典型代表,身材娇小玲珑,语声清脆动人,记得看央视版《射雕》时,迅哥儿沙哑的声音差点没雷死我,在我心目中,黄蓉的声音应该是异常清脆的,和人斗嘴时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听起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如此姣丽动人,偏偏又慧黠无双,从黄河四鬼到欧阳锋,武林前辈们都被这个小丫头玩得团团转。黄蓉的聪明混合着一点孩子气的天真,好似小孩和大人斗智斗勇,每次都是小孩以巧计胜出,怎不看得人大呼痛快。

所以说,少当读《射雕》,感受“昵昵小儿女”式的天真和热闹;壮当读《笑傲》,领略人在江湖理想和现实的冲突;老当读《天龙》,顿知浮云富贵,敝履荣华,终归尘土,我们谁都逃不过宿命。

如此可爱的蓉儿,到了《神雕》中,竟然变成了一个喜欢护短、小心眼、不分是非、智计与武功毫无进展、好似猪油蒙了心的中年妇人,除了还有几分残存的美貌,简直找不到半点俏黄蓉的风采。

每次看《神雕》,我都异常揪心,尤其是看到黄蓉母女在乱石阵中无比仓皇,差点死于金轮法王的手下,以至于还要指望冤家对头杨过出手搭救时,我那个小心酸小悲哀啊,真是如潮水般泛过心头。

而当看到黄蓉和李莫愁过招,也只不过是打成平手时,我简直是火冒三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不得跑到她面前质问一问:黄大妈,您这些年干嘛去了?怎么活着活着反而活回去了呢?难道年龄都长在……

唉,我这么失态,是因为太爱那个冰雪聪明狡猾可爱的小蓉儿,请大家原谅。

《射雕》中完全没有李莫愁这号人物,可见人家毕竟是江湖后辈,这两个人就怎么能打成平手了呢?!比师父的话,林朝英再牛也牛不过东邪加北丐吧,比智商的话,还有谁比黄蓉更有脑子呢?

就是这样一个优质学生,要名师有名师,要资质有资质,愣是被一个外来的金轮法王逼得团团转,又和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后起之秀打成了平手,真的让人怀疑,她把时间都用到哪去了。

那我们来看看,黄蓉这些年都干嘛去了。扳起手指头一数,就知道她生了一个不成器的女儿,当了十几年不管事的丐帮帮主,最重要的是,培养了一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丈夫郭巨侠。

遥想郭巨侠当年,可不是传说中的天生英才,《射雕》中俨然一个愣头青傻小子,除了心肠好点能吃苦点听话点,还真看不出来是一只潜力股。而我们可爱的蓉儿,和他相比简直有如美玉和顽石,那差距可不是一点点。

可到了《神雕》中,傻小子郭靖已成长成了郭巨侠,一心以天下为己任,武功也跻身超级高手之列,襄阳虽没守成,却赢得了生前身后名,试想当今武林,何人不高看一眼厚待三分?相形之下,黄蓉却没什么进展,以前的傻小子什么都听她的,现在却心甘情愿地唯郭巨侠马首是瞻,他说不救郭襄就只有眼看着女儿受苦,他要死守襄阳就乖乖陪着他送了命。

原来夫妻之间也是凭实力说话啊,今时今日,两人的地位已经颠倒过来了。年华老去的黄蓉似乎也隐隐嗅到了丝丝危机,所以才不惜再做一次高龄产妇,可惜的是,双胞胎是她生的,命名权却得交给郭巨侠,一名郭襄,一名郭破虏,摆明了誓要一门忠烈的决心。

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黄蓉,在为名满天下的丈夫自豪时,会不会也有丝丝遗憾?她有没有后悔过当初为了让郭靖学降龙十八掌,绞尽脑汁做出了一道道佳肴来引洪七公上钩,有没有后悔过历尽千辛万苦,只为了让郭靖手刃完颜洪烈?

如果她把这些时间这些心思都花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时时刻刻都想方设法望夫成龙,那么在《神雕》中,我们是不是有可能见到一个正值盛年、智慧与武功都达到巅峰状态的黄蓉?

其实,聪明女子嫁个傻小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成龙”计划上,却忘了使自己升值。没有任何人能把一个聪慧的女子从珍珠变成鱼眼珠,除了她自己。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好的婚姻投资并不是找到一个潜力股男人,而是把自己当做潜力股,使劲儿开发。无论如何,多爱自己总是没错的。

向欲望低头--谈谈金庸笔下那些变心的女子

金庸虽然自己有过三次婚姻,临老时还玩了一把黄昏恋,但在小说中,他却是“一颗不变心”的推崇者,金著的情场潜规则之一就是:凡是因移情别恋严重伤害过男主角弱小心灵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倚天》中的朱九真最无辜,严格来说她甚至根本就不算移情别恋,从头到尾都只喜欢表哥卫璧,她造的最大的孽无非是对小张无忌玩了一把攻心计。可结果呢,这个“容貌娇媚、肤色白腻”的女子死在了殷离的手里,简直有点天降横祸的意思。老实说朱九真死得真是冤,只不过是头脑简单点心肠歹毒点,拼歹毒的话怎么说也不是殷离的对手,结果殷离能够死里逃生,她却只有恶贯满盈。这就是她曾经玩弄过男主感情的下场,想想这个受死的理由真有点莫须有。

朱九真从严格意义上来不算不上是男主角的初恋,那些曾和男主角有过恋情,结果却又移情别恋的女子结局更加不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戚芳和岳灵珊。

其实想想她们有什么大错?顶多只不过是没有对男主角从一而终罢了。放在今天,岳灵珊们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只是犯了一个女人们通常都会犯的错误。甚至,这个范畴还可以扩大,把前面的那个女字去掉。

岳灵珊犯的错误是向欲望低头,向人类喜新厌旧的本性妥协。记得张国荣有一首歌中唱到:我们都喜新厌旧,我们都欲求过多。也许这就是人类永远都难以克服的劣根性吧。

最近在重读《笑傲》,越来越觉得,岳灵珊这个形象,很家常,很亲切,我们普通人都难以避免的错误,她这个小姑娘自然也抵挡不了。何况,当时令狐冲在思过崖上,不能守在她身边,恰好给她移情别恋创造了客观条件。少女的心总是易变的,和大师兄在一起厮守了这么些年,多少都有点审美疲劳了。

在第一篇文里,我似乎成了岳灵珊飞蛾扑火式爱情的歌颂者,现在这个想法有待修正。岳灵珊毫无疑问是深深爱过令狐冲的,而不仅是若有若无的情愫。你看,下着那么大的雪,她都不畏严寒不辞辛劳地上山给令狐冲来送饭,中间跌了一跤,左额上隆起了一块大大的血包,只为了怕心上人挨饿,而且“我也想见你”。

岳灵珊前期对令狐冲的爱,是真的,后来她不爱令狐冲了,也是真的。我们不都有过这样的阶段吗?两情相悦的时候以为找到了最爱的人,以为此生此世非君不嫁,直到另一个人出现了,才明白,原来没有一个人是不可取代的,原来其他人也能带来类似的愉悦和缠绵。

陈奕迅的《十年》就把这种感觉唱得很细致: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泪,不止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

谁都想过天长地久,谁都希望忠贞不渝,但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往往大部分人都经不起考验。岳灵珊,很不幸就遇到了这个考验,和平常大多数人一样,她没有通过爱情中的这次大考。戚芳和岳灵珊的情况又不同。

戚芳犯的错误是向现实低头,向横生变故的命运妥协。和岳灵珊不同的是,在嫁入万家后,戚芳始终把内心最真切的牵挂留给了师兄狄云,连生了个女儿,也堂而皇之地叫她“空心菜”。

《连城诀》后半部写到,戚芳知道狄云当初是蒙冤入狱时,非常后悔地想,当初如果对师兄再多一点信任就好了。

其实我认为,即使当初戚芳知道狄云是无辜的,她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除非是知道此事是万家父子所为,就应该不会嫁给迫害爱人的奸险者了)。

因为在当时那种境况下,父亲不知所踪,师兄锒铛入狱,戚芳一人在荆州城中无依无靠,内心充满了凄惶和恐慌。嫁入万家,应该算是最现实也最理想的选择了。

不然你要她怎么样?划破脸孔誓死不嫁?毕竟,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凌霜华,她让我们对传说中的忠贞不渝有了信心。但这世上也只能有一个凌霜华,其余大多数普通女子如戚芳,都只能做出现实允许的最佳选择。

虽然嫁给万圭后,她心心念念想着的,仍是那个空心菜师兄。但那又如何。现实生活中的很多女子不也是这样过的吗?最爱的是某个人,嫁的又是另一个人。没有了爱情,生活总还得继续啊。

变心算不得错误,移情称不上污点,岳灵珊和戚芳最大的悲哀在于,她们都毁在了挑人的眼光上,落得个遇人不淑、枉送性命的下场。

其实灵珊戚芳何错之有?不就是变个心吗?纵使有,也错不至死。怪只怪,她们挑的男人那样不堪,一个挥刀自宫,一个助父为虐。

说到眼光,我想我们不能要求书中的女人和读者一样生就火眼金睛吧?一开始,谁知道那个内敛文雅的林平之会对自己下那样的狠手呢?也猜不到那个温柔斯文的万圭原来是虎狼心肠。

说到底,岳灵珊和戚芳的不幸都是作者造就的。原本,她们可以太太平平安安乐乐地做她们的林少奶奶万少奶奶,但金庸对她们的变节绝不姑息,一个个最后只有死啦死啦的。

再看《笑傲》的时候我发现,其实并不只有令狐冲一个人是旧情绵绵,岳灵珊又何尝没有过旧情难忘的时分呢?

我想,她并不是没有后悔过的,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因为时间的一维性,有些事做错了就无法弥补,有些人错过了就无法挽回。已嫁给林平之的她还能做什么,难道杀一个回马枪,去和任大小姐PK一番?

苦命如岳灵珊,唯有以倔强掩盖后悔,以执著粉饰心伤罢了。

正是因为这样,每当看到她冒着风雪上山给令狐冲送饭那一段,我都忍不住会鼻子一酸。如果灵珊知道,这只不过是她和大师兄之间最后的温存,会不会多上几次思过崖?

在这场情变中,我觉得令狐冲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最最不应该的就是,没有把生米煮成熟饭。令狐冲素来给人口齿轻薄的印象,但其实他这个人呢,是只敢过过嘴巴瘾而已。对于越喜欢的人,反而越持敬重之心。

每次看到他对着岳灵珊时,都“忍不住想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我就禁不住顿足叹惜,蠢材啊蠢材,你就伸伸手又怎么了,难不成还会有什么严重后果不成?其实,对于冲灵二人的关系,华山派上下包括岳不群夫妇都是默认的。

尤其是思过崖风雪之夜,冲灵二人在石洞中同过了一宿,只怕岳夫人宁中则早认定了“灵珊就是冲儿的人了”。令狐冲啊令狐冲,早知道枉担了这个虚名,你为什么不干脆名副其实一下啊。

令狐冲的第二大失策在于不积极挽回。一开始岳灵珊感情的天平并不是那么明显地倾斜向林平之,可令狐冲却采取了自暴自弃、听之任之的态度。

其实情海生波只不过是生活常态,对于动摇不定的那个人,其实很需要有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将她拉回来。

比如说刘嘉玲和梁朝伟,后者不是也动摇过吗?可现在,他们还不是过着幸福的生活?一组婚纱照拍得如梦似幻,引无数粉丝尽折腰。

倘若那时候令狐能够不放弃、不消极、不放任,很可能,我们看到的,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再看《笑傲》时我还有个重大发现,我觉得令狐冲的口齿轻薄其实除了自身个性外,还受到了岳不群的影响。

岳不群这个老头,其实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古板,至少他前期和宁中则之间还是蛮和谐的,连灵珊都取笑他“怕老婆”。而老岳能够用“宁氏一剑,无双无对”这样的佳句,来拍宁中则的马屁,可见口齿功夫是很了得的。

在师父师娘的打情骂俏中耳濡目染得久了,令狐冲自然就出落得出语轻薄,油嘴滑舌了。小师妹喜欢和岳不群相似的男人,哪类呢?闷骚型,我觉得闷骚型男人其实应该是行动力蛮强的。估计在郎情妾意时,令狐冲这么伸手一揽,她不单不会恼,反而是正中下怀呢。

请原谅我的妄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