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画面上的流水,我突然想起了案头正在读的那本书,作者是苏童。扉页上写道:“我知道少年血在混乱无序的年月里如何流淌,凡是流淌的事物必有它的轨迹。”
六
又是一年春好处。
小暖在久未更新的空间里传了一张照片。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乌兰道上的落雪。忽然想到了丢在雪里的铃铛。那里的雪早已经无影无踪了吧?它们又流淌着怎么样的轨迹呢?
给一个平凡女孩一首歌的鼓励
我曾害怕时光如火,将青春燃尽。然而世间因有了各种平凡的鼓励,让每一个平凡的人变得灵动起来。韶华易逝,但灵魂不会苍老。
已经是最后一轮了。
五位舞者紧张无比地站在台上,五十位大众评审纷纷上前投票。虽然还没轮到我上前去投,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1号和3号票数超前,2号和4号只有寥寥几张,而5号一张也没有。她红着脸,不安地低着头。
整个比赛过程,我一直很留意她。她其实长得一点也不显眼,但舞姿还算不错,给人的感觉不够自信。她能够撑到最后一轮,已经是她今晚最大的成功。我肯定是要给她投票的,但我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票贴在选手拿着的白板上,而是交到了她手里,上面写了几句话: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今晚最棒的表演,请你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明天我会为你点一首歌——杨培安的《我相信》,记得收听学校广播哦。
她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轻声地对我说:“谢谢师姐。”
同学把我拉到一边,说我很奇怪,总是在夸奖一些失败者。我并不觉得她是失败者,甚至根本没有失败,她只是暂时还没有信心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优秀者已经有奖杯来证明他们的价值,所以我时常把赞美留给还不够优秀的人。
她让我想起了初三时的自己。
那时的我,不爱说话,孤独而平凡。那时的我,喜欢班上的学习委员。他万众瞩目,我顾影自怜。即便他从来没有给过那些主动向他表白的女孩成为他女朋友的机会,可我也不敢奢望他能把机会留给我。
他喜欢骑自行车上学,速度飞快。每次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时,都会回过头来微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想这就够了。
青葱朦胧的岁月里,我们对爱情的要求都不高。况且我无一特长,毫不出众。
然而有一天傍晚,我倚着栏杆,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沉没的时候,听到学校的广播里说他点了一首歌,送给一个平凡的女孩。
班上很多同学都听到了,女生都在纷纷议论那个平凡的女孩到底是谁,男生更是把他团团围住,严刑逼供。他三缄其口,把目光投向了我,我迷惘地低下了头,心里的甘甜只有自己最清楚。
整个初三,都有着朦胧的醉意。
我的成绩随着我的心情变好而渐入佳境。当学校公布中考成绩时,我诧异地发现,我的分数竟然在他之上。
我寻觅着他的身影。
只见他在校园里骑着自行车,他的背影在我的眼底下飞速掠过。
我突然觉得,我庆幸在我觉得自己最有青春气息的时候,单恋过他的刹那芳华。为什么说单恋?因为中考结束后,他向他喜欢的女孩表白了,是隔壁班的班花,可是女孩拒绝了他。有人问他,为什么当时说给一个平凡的女孩点歌,那个班花是如此出类拔萃。他咧开嘴笑了笑,没做任何解释。
他的沉默,为我保留了一个完整的梦。
那首歌,鼓舞了我,让我蜕变成一个自信的女孩。
我曾害怕时光如火,将青春燃尽。然而世间因有了各种平凡的鼓励,让每一个平凡的人变得灵动起来。韶华易逝,但灵魂不会苍老。
如果有一天,你也看到一个有点羞涩、有点自卑的平凡女孩,请给她一首歌的鼓励。
青春就是拿来犯错的
如果一开始我们就不去尝试做我们喜欢的事;不去追求我们认为最有意义的东西,不去坚持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回首往事时,我们会后悔的。
Douge是我的英语外教,年轻的时候酷爱音乐,和好朋友组过乐队,是乐队里的鼓手。为了音乐梦想,他不顾父母的反对,放弃了读大学,放弃了一份稳定的工作,选择了当流浪艺人,在酒吧、在地铁站、在街头驻唱。他认识了他的前任妻子,前妻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博士生,最初的时候为他的音乐才华所吸引,爱上了他,并嫁给了他。但是后来,妻子受不了他不稳定的生活和低微的收入,毅然决定和他离婚。现在的他直言自己老了,做不动音乐了,所以选择了教书这份工作。
我问他可曾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当初听从父母的话,选择读大学。也许现在的生活会很不一样。
他告诉我们,那时候的他平时住在阴冷的地下室,没日没夜地作曲写歌。有时候交不起房租,就被房东赶出去。他只能睡在地铁站里。寂静的夜晚,他问自己有没有后悔。答案是没有。
也许青春,就是拿来犯错的。对比Douge,我们和他的妻子一样,选择了贴着大地行走,按照父母的指示,按照社会的普世价值观读书,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无疑这是一条最平稳的道路。
但是人就活这一次,理应活得飞扬跋扈。我们生活的全部意义是要由我们自己创造。我们理应在醒着的时间里,追求我们认为最有意义的东西。
也许,最后当我们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我们还是无奈地发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但是这一切我们只有试过了才知道。如果一开始我们就不去尝试做我们喜欢的事;不去追求我们认为最有意义的东西,不去坚持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回首往事时,我们会后悔的。人生之路很长,总有时间去实施备选方案,但不要一开始就退而求其次。
用我的爱为你们做阳光
两年的岁月,我看着这些孩子们如此坚强地生活着,我想我会一直陪着他们走下去,永远地守护在这片土地上……
亲爱的楚素:
你还好吗?现在,我在遥远的青藏高原唐古拉之巅静静地聆听天籁之声。我也会在这里静静地为你写下这些故事。
这个故事,是我的故事,也是青海瓦尔寨山区里孩子们的故事。
这里是中国母亲河的源头,这里是千万年来山和水的故乡,这里有白雪皑皑的河川雪域,这里的山水滋养着源远流长的青藏高原的文化。她的名字叫长青可,离美丽的西藏布达拉宫只有一步之遥。
我是塔其儿,是一名远赴青海支教的初中老师。我的家乡在美丽的滇藏之边,那个西双版纳以西的美丽的密林仙境。现在,我正守候着这片美丽高原以及这里的孩子们。
依然记得大四毕业那年,在我全力以赴准备考研的时候,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带着那个没有完成的梦想离开了我。我无力地倒在了通往深造的路上,开始了工作。毕业之际,我本想和你,楚素,接母亲一同在城市里生活。可是“赴青海支教”却无形地叩响我踏上青海的门,也从此彻底地改变了我的命运。我瞒着母亲,瞒着你,毅然地离开了工作的城市,踏上了飞往青海西宁长达两年的旅途。
两个月前我接到了学校发过来的调职通知单,可是我却舍不得走,舍不得这里的孩子们。小时候在课堂上被老师追问的梦想,以及无意脱口而出却被同学们笑话的工作,我想已经随着我踏上青海高原的那一刻成为了现实。
父亲当年就是一名赴西南小镇支教的高中老师。“扶支”这个词,也是我八岁时第一次从父亲那里听到。他其实是我的养父。从小到大,作为孤儿的我,正是你们,才让我有勇气走下去。我想现在正是我用爱做温暖的羽衣的时候,也是我守护这里的孩子们的时候。
算起来,这已经是我来青海支教第二个年头了,也是第二次不能回家陪你和母亲过年了。还记得两年前最后一次在老家过年,转眼间就分离了两年了。
我知道你思念着我,我何尝不是。前几天学校放假了,看着玉树火车站那些踏上回家火车的人们,我何尝不想家,不想你们呢?如今,我也只能每天在夜里看着你们的照片,想着你的模样。
两年前,我瞒着你们来到了这里,心中有太多的对不起。我曾提笔为你写过千百封书信,可最终我都没有寄出去。或许,这一封,我会把我在这里的故事告诉你,告诉你们所有的人。
在我的记忆里,淳朴的高原的人脸上都有一抹高原红。
记得那天,我抵达西宁飞机场时,天刚蒙蒙亮,灰褐的白云零星地飘走在这片青藏高原之上。下飞机后我和同行人辗转几次车后进入玉树山区,当时我才看见灰蒙蒙的天空下那延绵不绝的高山,以及那些让我心里发毛的灰黑色与黄色。
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了四个多小时,我发现太阳升得老高。到了瓦尔寨中心学校已然下午两点,我疲惫的心里顿时得到了些许小小的安慰。我看到了在山路上夹道欢迎、被凛冽寒风吹得满脸通红的孩子们,以及孩子们脸上一抹抹的高原红。我想,孩子们脸上岁月积淀下的痕迹,也是异于我们最朴质的特征。
同行的大学生志愿者有四个,我是其中之一。与我一对一接受帮扶对象的一个学生叫小荣,他家是所有学生中离瓦尔寨最远的。我听校长说,每天上学,小荣都要从隔壁的山上翻越一个山头才能到学校。所以每天早晨五点多小荣就要从家里早早地出发,长途的跋涉也已经成为了他每天的必修课。我似乎隐隐约约地想起,小时候那个只能在故事里听到的故事,西北山区的孩子为了不让自己被大风刮走,书包里除了书本,还装了那些沉甸甸的石头。
在工作安排与整顿后,我入住了学校分配给我们的教师职工房,在离学校不远的一片高地上。我在学校担任初中的物理老师,兼小学的数学老师。瓦尔寨学校只有三个班,小学一二年级混合,三四五年级混合,初中只有一个班。我们来支教的老师,以及曾经留下的两位老师包揽瓦尔寨中心学校的所有课程。我的教学课程相对而言是最少的,除了在“一帮一”的帮扶对象,我的另外一份工作就是作为生活老师家访学生,当然,这份不简单的工作也成了我支教青海瓦尔寨最大的感触与体会。
在几天的稳定生活之后,第一个家访的就是接受“一帮一”帮扶的小荣。第一次到小荣家里的时候,我只在破烂漏风的土坯房里见到了小荣的奶奶,听小荣的奶奶说,小荣的爸爸早在小荣刚上小学的时候就病逝了,家里只有奶奶、妈妈还有小荣相依为命。小荣的妈妈是从外村来的。现如今全家就靠小荣的妈妈一个人撑起工作的负担。而奶奶平时会在家做一些粗糙的针线活,小荣也会帮忙做一些。妈妈每天很早就要起来到上坡上耕作高粱,有时候会到镇子上找一些小零工。我顺着奶奶指着的方向看到了那些已经枯萎的高粱地,想着这样一个孩子如何在这里自力更生。
小荣外出拾干柴回来看见我,连忙将刚拾回的柴火放进了龟裂的土炉里,然后娴熟地将两张纸垫在土炉上,准备生火烧开水。我看见那个在岁月里坚强的身影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在得到小荣母亲的同意后,我把小荣带在了我身边,让他与我一起住在学校不远处的老师职工平房。这样小荣也就不用每天那么早起来走一个小时的山路了。
开始与我接触的时候,小荣显得很害羞,不敢抬头看我,他身上穿着被尘土或被不堪的岁月覆盖的旧棉衣,缝补的补丁给人灰暗的感觉,没有一丝光亮。一双用绒布缝成的单鞋,裤脚边还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些许稀疏的棉花絮。小荣很听话很懂事,在我的记忆里,这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羞涩、坚毅、自强。
瓦尔寨学校包括老师在内,一共有七十七个人。和小荣住在学校里的时候,我除了上课依旧每隔几天就会家访一位学生。冬天里有时候家访回来得晚,我远远地看见土屋窗户透出灰暗的灯光,进屋后才发现,饭桌上早已烧好却凉得冰冷的饭菜。小荣每天晚上都会早早地做好饭等我回来一起吃饭。我不记得小荣这个孩子为了等我回来挨过多少次饿,或许我也早已算不清楚。
青藏高原的瓦尔寨的冬天是灰蒙蒙的,山上的温差很大,中午有七八度,早上却只有零下两三度。早上用冰冷的山泉水洗脸绝对让人精神一振。小荣在我身边每天都会早早地起来,站在平房不远处的空地上晨读。那一天我看见一个孩子的馒头不小心掉在地上,他用衣服擦了擦沾满尘土的馒头然后继续吃。我看着孩子在风中晨读的背影,我含着泪花哽咽着。
离瓦尔寨最近的小镇有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每个月赶集之时,山上的人们都会将家里的东西拿到小镇上去卖,然后再换一点生活用品。对于大部分的家庭而言,集市开放并没有改变什么。山里家境好一点的孩子也只会买五角钱的方便面,然后和着冰冷的井水干嚼下去。或许五角钱的方便面对于现在的我们根本不算什么,对于他们而言,一顿饭就这样解决了。每个月赶集之时,我会带着小荣到集市上采购一些东西,我问小荣需要买什么,他一般都会避开。我知道他就是那种家境不好连五角钱方便面都不舍得买的孩子。
在支教的工作中,我们每个月都能拿到八百元的工资,但是我们所有的老师都只拿出四分之一作为月生活费,其他的都用来给孩子们买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
这里的孩子们像小荣一样的还有很多,有些只是相对好那么一点。他们很多都是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留守儿童,父母大多都外出打工,有些父母为了省下回家的路费,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回家了。
在我还没有来到这里,我是怎样都无法想象出他们这样一年一年过来的。除了平时上课,孩子们课后都会和我们在一起玩闹。我时常看见他们红扑扑的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我想此时才是我和这些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光。孩子们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很好奇,也好奇外面的世界,我会和他们讲外面的故事,讲北京的天安门、长城、故宫,上海的东方之珠,西安的兵马俑,杭州的西湖……
突然不知谁冒出一句:“听说大城市的大学可好了?”我看着孩子们明媚的眼睛,含着泪点点头:“你们长大后一定都要走出大山,考上梦想的大学,到外面的世界去。”在这里黄黑交接的土地上,我已经不记得自己默默地流过多少泪。我无法完全改变这些孩子们的命运,但我会努力改变,努力使得他们更好。
有时候我晚上备课到凌晨,小荣会偷偷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给我暖一杯热茶。
小荣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我却觉得他分外懂事。那一天,我在办公室的桌上收到了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那个用褶皱的纸包着的两个高粱馒头,外面还粘着几个写着歪歪扭扭的大字的字条:塔其儿老师,您辛苦了。我想那是我有生以来,吃到的最甜的高粱馒头,因为这馒头饱含着山区孩子最质朴的爱。
半年前,小荣顺利考进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如今,他也要奔赴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了,这个大山的孩子马上就能破茧成蝶,飞出这块困禁了他十四年的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