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给我们快乐的也许是我们的朋友,令我们充实的也许是我们的事业,使我们美丽的也许是我们的爱人,但给我们温暖的,必定是我们的母亲。她用她的手背为我们抵挡了风霜雨雪,用手掌为我们释放着绵绵不绝的爱。作家刘墉对母亲的崇敬与爱戴源自内心,文字的质朴和真切增加了情感传递的力度。感谢我们的母亲吧,因为她在痛苦中创造了由自己血肉构成的生命。(张斌川)
礼物
汤姆
保罗的母亲洗刷好晚饭餐具,便轻轻地来到保罗的床边。保罗的小床搁在厨房里,这样保罗会感觉到暖和些。
母亲微笑着说:“孩子,我想去趟雷利家,借一下他的收音机,好吗?”
保罗忧伤的攥紧睡衣口袋里的那封信。他抓紧母亲的手:“不!您别出去了!您太累了!妈妈!”
母亲坐到床边,紧挨着他说:“你一定以为妈妈把你今天的生日忘了吧?”
保罗不由自主地捏紧信,以免信纸发出响声。“哦,不!妈妈!我自己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11岁。想想看,你都11岁了。”妈妈高兴地说着。“您今晚就呆在这儿吧,您总是在听收音机时就入睡的。”保罗有些害怕,她从洗衣店下班时他就应该把信给她的。她吻了吻儿子的额头。“我爱你!宝贝!你知道,我多想送你件礼物吗?”
“但是,妈妈,这张新床不就是您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他坚持说道,“我今天什么都不要,妈妈,是真的。”他的手指头按着能使他升降的把手,这样他就能坐起来看到窗外。自从他瘫痪以后,已经很久不能独自起身看窗外了。
母亲站了起来:“今天有个叫你吃惊的节目。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解下围裙。“在我们睡觉前,将有精彩的节目,你等着瞧吧!”她像孩子似的笑了起来,脸上劳累和忧虑的痕迹,似乎都消失了。
保罗注视着母亲的瘦弱身影走进风雪之中,那影子不久就溶入了惨白的世界。他觉得喉咙似乎被什么卡住了,忙低头去读那封信。
他打开里面的信纸,呆住了,他认出信是母亲写给市广播电台的。这时候,保罗已经不能控制,他匆匆读下去——先生们:本月26日将是我儿子11岁生日。我知道每天晚上8:30分,你们的“家庭之圈”节目会念生日祝福。我想问是否能在他生日那天念他的名字并给他以生日祝福。
他病在床上已经十个月了,但他从不抱怨,他坚持自学课程。我希望您在广播中这么说:新泽西市的保罗·哈克特,今天是你11岁的生日,祝贺你!你是一个勇敢而乐观的孩子,应该得到最好的运气。生日快乐!
在信的页边是电台的答复: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家庭之圈”的生日问候节目至本月25号取消。对不起。
这时候,保罗看见母亲捧着收音机向家里走来,走得很慢。她看上去又瘦又小,雪花落了她一身,“白发”被搅得乱乱的。保罗眼睛也像沾上了雪花,湿湿的。她把收音机放在桌上:“现在是8点10分,还有20分节目就开始了。”
保罗不能够回答。他把头朝向窗外。她打开收音机。于是,屋子里飘满了温馨的音乐。音乐一停,“家庭之圈”节目就开始了。
“妈妈!”他轻轻叫了一声。“什么?孩子。”
“哦,没什么,您休息吧。”保罗咬了咬嘴唇。音乐终于停了。保罗的脸白了,他有点绝望了。
“现在是‘家庭之圈‘节目,请父亲、母亲和孩子们注意了,现在是。”收音机里传来了广播员那淳厚的男中音。
保罗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他屏住了呼吸。母亲的手正紧握着他的手。“首先,”播音员说:“我们广播一项启事。本来我们打算取消生日问候节目。”
哦!计划改变了!可是我的信怎么退回呢?莫非在他们改变之前就退回了信?或许他们把我的名字已经记下了。
“今天过生日的马丁。查理的太太。史密思先生。沃克夫妇。”
名单结束了。但是应该还有更多的名字,至少还有一个名字没有念啊!保罗身子在发抖。会不会一部分名字在开头,一部分名字在结尾呢?接着放歌曲,圣经朗诵,节目预告。好一阵,节目都结束了,没有保罗的名字。
保罗感到自己的泪流了下来。慢慢地,他扭头看母亲。母亲早睡着了。睡梦中她还笑着。保罗擦干眼泪,摇了摇母亲,“妈!”他大声地说,“妈!你听见了吗?
你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吗?妈?”她的眼睁开了:“什么?孩子?天啊!我怎么能睡着呢?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说我是勇敢而乐观的孩子,并祝福我生日快乐。妈妈!”他把头埋进母亲的怀里。母亲微笑着,眼里充满了爱怜与自豪的光芒。
保罗也闪着泪花笑了。他知道自己收到了一份他将珍藏一生的礼物。
意林札记
当母亲的礼物无法按预想的方式传达给儿子的时候,儿子用一个善意的谎言让母亲得到同样的快乐,都说爱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但当这份爱绝对真诚时,谎言也变得美丽。
爱是双向的,在传递的过程中更能表现出非凡的美和力量。这个故事,最打动人心的就是母亲与儿子全力为对方着想的情怀,为所爱的人奉献最大的快乐,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令爱者欣慰的了。(郑梦枭)
母亲
肖复兴
世上有一部永远写不完的书,那便是母亲。那一年,我的生母突然去世,我不到八岁,弟弟三岁多一点儿,我俩朝爸爸哭着闹着要妈妈。爸爸办完丧事,自己回了一趟老家。他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带回来了她,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姑娘。爸爸指着她,对我和弟弟说:”快,叫妈妈!”弟弟吓得躲在我身后.我噘着小嘴,任爸爸怎么说就是不吭声。“不叫就不叫吧!”她说着,伸出手要摸摸我的头.我扭着脖子闪开,说就是不让她摸。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从来不喊她妈妈。有一天,我把妈妈生前的照片翻出来挂在家里最醒目的地方,以此向后娘示威,怪了,她不但不生气。而且常常踩着凳子上去擦照片上的灰尘。有一次,她正擦着,我突然向她大声喊着:“你别碰我的妈妈。”好几次夜里,我听见爸爸在和她商量:“把照片取下来吧!”而她总是说:“不碍事儿,挂着吧!’头一次我对她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但我还是不愿叫她妈妈。
孩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大人的心操不完。我们大院有块平坦、宽敞的水泥空场。那是我们孩子的乐园,我们没事便到那儿踢球、跳皮筋,或者漫无目的地疯跑。一天上午,我被一辆突如其来的自行车撞倒,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立刻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大夫告诉我:“多亏了你妈呀!她一直背着你跑来的,生怕你留下后遗症,长大了可得好好孝顺她呀。”她站在一边不说话,看我醒过来便伏下身摸摸我的后脑勺,又摸摸我的肚子。我不知怎么搞的,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了。“还疼?”她立刻紧张地问我。我摇摇头,眼泪却止不住。“不疼就好,没事就好!”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从医院到家的路很长,还要穿过一条漆黑的小胡同,我一直伏在她的背上。我知道刚才她就是这样背着我,跑了这么长的路往医院赶的。
没过几年,三年自然灾害就来了,只是为了省出家里一口人吃饭,她把自己的亲生闺女。那个老实、听话,像她一样善良的小姐姐嫁到了内蒙古。那年小姐姐才18岁,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一天,天气很冷,爸爸看小姐姐穿得太单薄了。就把家里唯一一件粗线毛大衣给小姐姐穿上,她看见了,一把给扯了下来:“别,还是留给她弟弟吧,啊!”车站上,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火车开动的时候,向女儿挥了挥手。寒风中,我看见她那像枯枝一样的手臂在抖动,回来的路上她一边走一边叨叨:“好啊,好啊,闺女大了,早点寻个人家好啊,好!”我实在是不知道人生的滋味儿,不知道她一路上叨叨的这几句话是在安抚她自己那流血的心。她也是母亲,她送走自己的亲生闺女,为的是两个并非亲生的孩子,世上竟有这样的后母?望着她那日趋隆起的背影,我的眼泪一个劲往外涌。“妈妈!”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了她,她站住了,回过头来,愣愣地看着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又叫了一声“妈妈”,她竟“呜”的一声哭了,哭得像个孩子。多少年的酸甜苦辣,多少年的委屈,全都在这一声“妈妈”中融解了。
母亲啊,您对孩子的要求就是这么少。这一年,爸爸因病去世了,妈妈先是帮人家看孩子,以后又在家里弹棉花,攫线头,她就是用弹棉花攫线头挣来的钱供我和弟弟上学。望着妈妈每天满身、满脸、满头的棉花毛毛,我常想亲娘又怎么样?!从那以后的许多年里,我们家的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苦,但是,有妈妈在,我们仍然觉得很甜美,无论多晚回家,那小屋里的灯总是亮的,橘黄色的灯光里是妈妈跳动的心脏。只要妈妈在,那小屋便充满温暖,充满了爱。
我总觉得妈妈的心脏会永远地跳动着,却从来没想到.我们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妈妈却突然地倒下了,而且再也没有起来。妈妈,请您的在天之灵能原谅我们,原谅我们儿时的不懂事,而我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可以忘记,却永远不能忘记您的给予。我们的一切。世上有一部永远写不完的书,那便是母亲。
意林札记
这是一个不同于一般母爱的家庭,她是一个后娘,有人说母爱如山,但是这个做了孩子后娘的母亲的爱却更伟大,她的爱是温暖、持久、坚韧的,无声无息的,她甚至等不到她拉扯大的孩子自立的那一天,但是她为孩子们写下了一部永远也读不完的书,那就是:爱!(汤可华)
孩子们走了
(美)玛丽·珍妮·钱伯斯
随随便便的一个挥手,最后一个孩子也消失在成年人的行列里,留给他母亲的是空虚和惆怅,也是充实和满足。
他的父亲严肃地和他握了握手,我轻轻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然后,他只用一个词“再见”了结了我们在一起的18年生活。
他转身快步走向那远处的大学校园。他还只是一个刚刚跨入成人行列的年轻人,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去体验冒险的滋味。我回到家后伤心得流了泪。他是我两个儿子中的小儿子——我心目中的婴孩。在他揭开我们生活中这新的一幕之前,我几乎从未受到过这样的震动。现在,一切都变了。当然,科瑞格也会象他的哥哥马克那样,在感恩节、圣诞节和暑假回到家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仍然和我们在一起,而且永远在一起,但他们的房子空了,大学校园是我们的分界线。
我的丈夫兰多和我最终经受住了这一切。事实上,恰恰是我们自己又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又建立了一种新的关系。我们为孩子们的独立感到骄傲。但是,一切的确都发生了变化,这一点我早已预料到,即使在马克以往因故回来期间也是如此,因为他毕竟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每当邻居有孩子上大学,我就会想起科瑞格走进大学校门时的情景,这种记忆仍然使我感到十分难过。
我已经开始认识到我并不是由于失败而哭泣,我只是因为成功而哭泣。我们只习惯那种梦想未能实现的悲哀,然而谁又能料想到,实现了目标竟也会给人带来极度的痛苦呢?
我的两个儿子都长得健康、英俊,而且也非常聪明,他们很容易得到那些令人羡慕的东西——奖励、文凭、上大学的资格。然而我们却对这一成功所带来的后果——离别的痛苦缺少精神上的准备。当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对孩子说“有一天,你们将会长大”时,那一天不过是指遥远的将来,而绝不是今天!这又苦又甘的真理是: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现在,每当我在超级市场看到一些年轻的妈妈把带孩子去买东西看成是日常小事,而且以为它将永远持续下去时,我就禁不住想对她们告诉我的体验和发现。在科瑞格走后不久的一天,我看见两个男孩在戏院的过道里打闹,他们的妈妈大声训斥着他们。我知道兄弟间的打闹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我还是难以控制地跑到那位母亲面前说:“请享受您生活中的这一幕吧,它不会持续很久的。”我想那位陌生的妈妈一定会以为我精神不太正常。
当孩子走后的第一个秋天我路经中学校门时,我仿佛感到一种失去亲人般的痛苦。我多么希望有两个小男孩从人群中跑出来,扑到我跟前说:“妈妈,又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房间里没有了孩子,看上去真象是被遗弃了似的。玩具都堆到了阁楼里,毕业照片仍放在钢琴上。在那些快乐的日子里,整幢房子总是回响着孩子们跑啊跳啊的脚步声,而现在,寂静笼罩着空荡荡的房间,以往这里所充满的孩子气息已经不复存在。
我们时常带孩子到外面去长见识,开眼界,然而事实上发生的却往往相反,他们总是用自己的眼光引导我们去看待一切,直至我们感到非常疲倦时才肯罢休。譬如,一次马克曾教我不要歧视蒲公英,说它们是一种十分美丽的花。与孩子们一起吃东西也觉得格外有味,就连餐桌上不受欢迎的细条实心面,吃起来也似乎成了食物品尝家嘴中的佳肴。
我们曾多次带孩子外出旅游,可他们几乎总是来充当我们的解说员。他们走了以后,我们也去看过马戏表演,参加过游行,但那就象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访问外国一样。
我成为母亲前曾是个记者,原来一直打算有机会再回去工作,然而我却发现没有人能真正代替我在家中的位置,我挤出时问所能写下的,仅仅是潦草的食品清单而已。现在我已经认识到,在家带孩子要比做任何其它工作更具有挑战性,更值得去尝试。工作只是工作,而当我和孩子们呆在一起时,我却可以得到任何想要得到的东西。名声吗?我只要为他们烤一炉杯形烧饼即可出名;好运吗?带他们到出售一角钱商品的小店买蛋卷冰淇淋我就感到足够幸运;承认吗?当孩子们嘴上老挂着“我妈说的”时,我便成了各方面的权威。
我仅仅是在现在才认识到做一个家长的重要性。我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也许将会影响孩子们的一生。我不能从头做起,更无法让时光倒流,我只希望那些在我繁忙时或身体不舒服时犯下的错误,能被我全力以赴在他们需要时所给予他们的爱抵消掉。
如今,他们的父亲和我已经很少主动提出什么忠告了。我们知道,每一代人都有其自己的错误,我们尽量不去责备他们,因为社会将会给他们以足够的批评。我们除了表现出一个好的家长在他们离开的最后时刻所应有的行为——让他们走之外,别无其它选择。然而,这些高个子的年轻人并不是我所失去的,我失去的仅仅是那两个存在于影集和记忆中的小宝贝。
我现在已有时间重新开始我旧日的工作。但是这一自由的获得却是以失去了我们曾经扮演的重要角色作为代价的。可以说,家长这一身份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特权与责任紧密结合的产物,它的获得,其价值远远超过对任何权力、地位和财富的占有。在那过去的美好时光里,我们做父母的都觉得自己好象是上帝的代理人一样,正在履行着教育下一代的职责。
当我们意识到一切都无法重新开始时,家长这一身分就变得更加令人敬畏了。我们的孩子不仅仅是继承了我们的基因,而且更重要的是继承了我们的榜样。我们永远不能回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