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杖——脱离来脉,远处受穴。此法常用于龙脉顿跌,而龙砂、虎砂又远离主山的情况下。如此点穴,据说是因为:“脉急难停,脱落平坦,如蚕之脱茧,蝉之脱壳,形体虽在此,而生气别脱出于外也。”其实,真正的原因则在于主山立陡,龙虎远卫,因而,若离开来脉相当距离选择穴位,既可收到缀杖之效果,使主山不致压抑居者,又可平衡其与周边的关系,使穴位不至于过分臣服于后山而相对疏远了左龙右虎与朝砂、案砂。所谓处世之道,不即不离;做人之要,贵拉关系。人际如此,山水亦然〔图47(7)〕。
没杖——阴来阳受,龙势雄急,急落开窝,气沉窝底。脉既深沉而来,则穴必深藏而受,故用没杖。所谓“阴来”,是指山无凸形,多呈凹状,犹如单人沙发。此穴形多见之于山间小盆地。将穴位选在“窝底”即盆地的最低处。虽然不无压抑之虞,但在盆地过小,因而也难以使用缀杖、离杖的情况下,也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当然,若窝太深,又应使用“架法”:将穴位选在盆地的边沿上〔图47(8)〕。
对杖——将杖头对准前后左右,取其四势登对而中心受穴。在龙真穴正,四势和平,可是落脉却没有“窝、钳、乳、突”这些明显的地貌特征可资选择的山间小盆地,用窝杖等法比较困难,于是,堪舆家就只好将手杖对准前后左右,以“天心十道”之法定穴,故名对杖〔图47(9)〕。
截杖——截去穴前多余之气即吐出之舌,以受穴位。此种穴形的特征是:来脉两水夹出,一水横拦,呈长岗之形,左右虽为龙虎夹拱,却难包其长吐之舌,故立穴宜截去其多余之气,于“舌根”正中骑脊立穴。长舌犹如汉字“本”字,去其竖划下部,即成“太”字〔图47(10)〕。明十三陵之首的长陵,就用的是截杖,所截去的长舌(即史书上所说的北坡),足有两里长。
犯杖——伤犯来脉,凿山受穴。此法适合于在四周众山高大,其中一龙低小的条件下选择穴位。它与缩杖的相同点是都在高处点穴;而不同点则是缩杖中的来脉虽然低小,可是却款款而行,落势平缓,因而即使高处,也有宽敞之地可以受穴。而犯杖就不同了,其中的落脉不仅低小,而且落势峻急,峭拔耸立,因而,欲在高处点穴,就不能不大挖土石,清理场地。这在古人看来,总有点伤犯脉气,故称之为犯杖〔图47(11)〕。
顿杖——顿起高丘,以垒穴山。适于选择的穴位的特征是:四周众山低小,其中一龙独高,可来龙去脉不太清晰,给人一种孤单感。为避“私生子”之嫌,所以要“堆客土以聚生气,培假阜以配真局”,用人工堆山的方法再造一个小主山,从而使此龙上升到“爷”字辈,成为祖山。明十三陵之一的泰陵,其背后为笔架山,虽然脉络比较清楚,四周众山也不低小,可是由于背山险峻,来势雄急,故而为避其杀气,也使用了顿杖之法,在穴后山前堆起一小圆丘[图47(12))。
以上就是堪舆家点穴的12种图式,它们基本上可以满足各种形势下的点穴需要。当然,在实践中,堪舆家有时会同时兼用两种杖法,如顺兼缩、顺兼逆、逆兼穿等(图48)。其中顺兼缩是指顺接来脉而高处点穴,以收纳远山远水之秀。它的图形恰似一个无首美人,我们不妨称之为风水家的维纳斯。其余情况,难以尽述,唯在人意会,依类相推。
6.阴宅和阳宅的审美异同
就形式而言,风水理论尤其是形法理论,主要侧重于讨论阴宅问题。但是正如首章所述,由于故人“事死如事生”,在阴宅选择中追求的是一种“生”的精神,因而客观上就不能不具有“阳宅理论”的性质。这一点,决定了阴阳二宅必然具有相同的审美要求。故此,由阴宅选择活动中发展而来的风水美学原理,原则上也适用于阳宅选择(图49)。两者之间的唯一区别之处仅在于地基的容量大小有所不同。
若言阳宅,何异阴宫,最要地势宽平,不宜堂局逼窄(《雪心赋》)。
(阳宅)来龙大势亦与阴宅不殊,惟是到头形体格局有异耳。夫阳舒阴敛,自然之道也。故曰:阳来一片,阴来一线。阴非一线不敛,阳非一片不舒。是以阳基人首与阴穴殊形:阴穴多取格局紧拱,人首处专以细巧为合法;阳基则不然,所重在局势宽大,落气隆厚,水城汪洋,或环抱,或倒合,或朝来绕后,悠来扬去,湾曲缠护,多在隔水;水口常在数十里外,大者在二三百里外。……大都阴之所钟,本乎一线,其气不可以普被;阳之所萃,盎乎一方,其气冲融,故能小大涵濡,群物蒙化,毓秀于人,其何不则乎?是知阴阳之精,其凝一也;贤才之产,有风气焉!(《葬经翼·难解二十四篇》)
总之,阴宅和阳宅的审美原理基本相同,区别仅在于穴场容量有异:阳宅穴场阔大,地势宽平,可容十家百家千家万家,而阴宅穴场则相对狭小,仅可容数十坟。
7.怡和身心有风水
屈曲生动、端圆体正、均衡界定、谐和有情,这就是风水美学的四大原理。以往,它们不仅以诗、以文、以歌、以赋而出现于千百余种风水著作中,成为堪舆家相度山水的主要理论指南;而且有时也被山水画家所借用,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起着指导山水美术创作的功能。
明代书画大师、“华亭派”的首席代表董其昌,曾专门研究过风水,并将其理论移用于文章评论:“青鸟家专重脱卸,所谓急脉缓受,缓脉急受。文章亦然,势缓处须急做,不令扯长冷淡;势急处须缓做,务令纡徐曲折。不得埋头,勿得直脚。”并说:“吾常谓成弘大家与王唐诸公辈,假令今日而在,必不为当日之文。第其一种真血脉,如堪舆家所谓正龙,有不随时受变者。其奇取之于机,其正取之于理,其致取之于情,其实取之于事,其藻取之于辞。”
既然在评论文章中都能把风水理论运用得如此自如,可见他在这方面造诣之深了。
清代画学理论家笪重光在《画筌》一书中也化用风水理论以述画理。他说:“夫山川气象,以浑为宗。村峦交割,以清为法。形势崇卑,权衡小大……众山拱伏,主山始尊,群峰盘互,祖峰乃厚……一收复一放,山渐开而势转,一张又一伏,山欲动而势张……山从断处而云气生,山到交时而水口出。”不仅如此,而且他还进一步明确告诫山水画家必须精通风水,要做到:“作山先求人路,出水预定来源。择水通桥,取境设路,分五行而辨体,峰势同形,谙于地理;像庶类以殊容,景色一致,昧其物情……云里帝城,山龙盘而虎踞;雨中春树,屋鳞次而鸣冥。仙宫梵刹,协其龙砂;树舍茅堂,宜其风水。”
诚然,风水美学对中国古人山水画的创作有着强有力的影响,一些有作为的山水画家常从堪舆学中获得额外的美学训练(图50)。这一点虽然十分明显、不可怀疑,然而却并不重要。原因在于画家尤其是山水画家这一阶层在中国历代社会中,从来都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小部落”。因此,无论风水美学对其作用强度如何之大,其社会意义都会相当有限。
相反,风水美学在满足或影响一般民众的审美要求方面,其效果就不同了:虽说“春雨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不可觉察,然而由于它被风水先生物化在自然界的山山水水中,随这些有形之物经常伴随在人们左右,从而能产生出一种持久的、永恒的、无穷的魅力。这种魅力不知使多少天之骄子——那些山清水秀之地的生灵,安然地偎依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之中饱吸乳汁;这种魅力也不知使多少天之弃儿——那些穷山恶水之地的乡民,在一无悦耳之鸟声,二无悦目之葱色的情况下,仍然可以从山形水势中最大限度地得到美的享受;这种魅力也不知使多少游客羁旅倍加思恋故土;这种魅力也不知使多少诗人学者纵情讴歌家乡。多少又多少?不知复不知!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组织个“一刻二游”观光团,到现代著名作家白薇女士的故乡和她姥姥家,去瞧个究竟,且看由女才子本人所撰写的“导游说明书”:
我生长的村子,名叫“秀流”。
“青山耸翠,秀水流长”,这八个字可以形容我们村子的环境。
东西是重重叠叠的高山,一个峰依着一个峰的肩怀,高高甜蜜地吻着青山,以一个熄火山,俗名“通天蜡烛”的巨峰头,衬在最后,而从远地滚滚而来的江水弯过山脚。我们的村落,就从那儿起头。
南面是一条刚刚转过弯的江水急流芦下,横过村前,水面很宽,澄清见底。隔江是湘粤交通的大路,芦洲,沙岸,散散的桃李,伟大的樟树,松林,巨树掩蔽的伙铺绵长半里,点缀路的两旁;还有田地交错的平原,绿野,浅山,慢慢地层叠而上,展开遥远的洞口(洞口,是山与山之间有田有地有倾坡浅山的开朗的地方)十几里。
西面除了少许的禾田之外,隔江是壁立的山岩。山壁怪石嵯峨,断岩片片陡映江心,而江水碰着西面的山壁,又转一个弯折而北下。山下是澄碧的深渊,深几十丈,水涡回旋,山上是灌木,小竹满山几十里。春夏雨水足时,几十天的瀑布飞溅着可爱的白沫,“轰轰”地瀑布声交应着“咕咕咕”地鹧鸪唱和声……
北面却稍平凡,水田,黄土,散散的可种杂粮的倾坡,枣林遍地,最后蔽天的松林无边际,远远浅山起伏。
在这样的环境中,“秀流”好像一条长龙,从山下伸出身子往江里深渊处去饮水……
白薇女士认为,这些美景和她的老祖母教给她的一样,对她幼时的美感启发不少。她不无自豪地赞美说:
我爱我的家,我家的环境太雄壮优美!我更爱最爱我的祖母,她是那么美丽,温柔,高贵像仙女。也爱我纯洁壮美的父亲,贤明能干的母亲。但我美育的涵养,从小就醉心自然美,从小就爱画花草,小动物,爱用纸剪花草生物,可以说是环境的赐我及祖母的教导。
白薇之家左以“大山统率的翠秀的群峰”为龙砂;右以怪石嵯峨的陡峭的山壁为虎砂;前有“群峰耸翠,一个峰依着一个峰的肩怀,峰峰恬静地吻着碧霞横黛的天边”的遥岗仙——大庾岭的一段做朝案;后有枣树遍地,松林蔽天的黄土高坡做靠山;中间则为一流秀水弯过左边,横过村前,抱右而去。如此一处风水佳地,分明用的是“逆接顺杖”。此种穴位点穴不高,而且地近湘粤交通要道,所以游历其间不会很累,如果谁真的要去的话。而白薇姥姥家就不同了。它地处深山,高处受穴,用的是“缩杖”。因而,要爬到那儿,恐怕得出一身大汗。
我爱外祖母家的背后,那遍山数里的处女林中,千万响蝉震耳的黄昏,红霞盖碧落;也爱舅舅家的私塾后,泉水深处,几湾几垅参天竹林,浓雾聚忽散;我最爱上外祖母家路中必经过的水口山(友谦按:注意!此山名称乃堪舆家所起),那儿奇高的树林构成不见天日的绿油油的长路,路旁一面是山,一面是幽泉深谷,泉声瀑布声,千百娇啭的鸟声,嗡嗡地蜂声,微风轻吹树叶声,奏成伟大的天然交响曲;绿阴的美,配着竞开的各种奇花,当我儿时通过那里,仿佛做梦飞入了仙界。外祖母家是在极高的山中,我每次去她们家时,路上看到翠嫩的勾藤蔓延山壁,高林榕树在路的两旁形成天然的廓榭,及爬那陡峻的高山为极乐,觉得她们是住在天上、云中。
村居如诗如画,山水如酒如醇,妙境如梦如幻(图51)。当我们这些闹市中人置身其间,徜徉小游时,切莫忘记:这村居这山水这妙境,原是由一位不知名的乡野风水先生所规划所勘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