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间,最简便、最常用的“灵石镇宅法”是设立“石敢当”(又称“泰山石敢当”)。其适用范围和设立的具体方法是,每当人家房屋、大门被巷口、桥梁所冲时,就正对巷口、桥梁,立一石人或植一片石,上刻“石敢当”三字(或“泰山石敢当”五字),以此象征镇压不祥,“敢当”无敌。
与立“泰山石敢当”的意义相近,唐代以后还流行一种可在室内悬挂的绘有“东岳真形图”的秘符。此图勾绘出了泰山山脉的形状和走向,与现在用等高线表示的泰山图大致不差多少(图81)。
“石敢当”主要适用于镇压道路冲射。至于非道路性的冲射,则采用刻写着其他字样的灵石予以镇压。
明人王子既所辑的《阳宅十书·论符镇》一篇,它概括的主要是明代的灵石镇宅法。至于其前,曾标有“求九方色从开元十二年”字样并因而可推测其成文于唐玄宗时期的敦煌写卷伯3594号《用石镇宅法》则开有以下条文:
凡人居宅处不利,有疾病、逃亡、耗财,以石九十斤,镇鬼门(即东北角——引者注)上,大吉利。人家居宅已来,数亡遗失钱不聚,市买不利,以石八十斤,镇辰地大吉。居宅以来数遭口口、口舌,年年不鲍(饱),以石六十斤,镇大门下,大吉利。
与《用石镇宅法》时代相近的伯4522号《宅经》则提到了用来保佑升官的特别灵的石镇宅法,也格外神奇有趣:
又法取来赤石一,悠长五寸,钱五文,阳宅埋丑地,阴宅埋未地,必迁官。
埋石五寸,埋钱五文,花费无多,即可迁官。这真给那些连梦中都想跳加官的人带来了福音!至于其有效率为多少个百分点,只有唐代的风水先生知道,谁若有意追问,请直接找他们联系。
4.“照妖镜”
1989年初秋,妻子即将临产,母亲从河南老家赶来,帮我料理家务。一天,我们一同在住所附近的紫竹院公园游览,正当我要给妻子拍照时,母亲连忙阻拦。问其何故,她也不说。后来仔细一想,我才恍然明白,原来她居然担心照相会有碍胎儿发育。其实她这种想法也没有什么可稀奇的。鲁迅先生在《论照相之类》一文中就记叙说:“咸丰年间,或一省里,还有因为能照相而家破,被乡下人捣毁的事情。但当我幼小的时候,即三十年前,S城却已有照相馆了,大家也不甚疑惧。”“但是S城人却似乎不甚爱照相,因为精神要被照去的,所以运气正好的时候,尤不宜照。
不愿照相,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灵魂、元气被摄提而去。出于同样的心理原因,古人以为妖魔鬼怪也禁忌照镜,因为据说照镜会使它们原形毕露。于是,就有了用“照妖镜”来镇宅压邪这一习俗。
“照妖镜”一法最初似和道教有关。明神魔小说《西游记》第六回下仙、圣施威降大圣》中就有“李天王高擎照妖镜”的描写:……那大圣趁着机会,滚下山崖,伏在那里又变,变一座土地庙儿……扑地一个虎跳,又冒在空中不见。真君前前后后乱赶。赶在半空,见那李天王高擎照妖镜,与哪吒仔立云端。真君道:“天王,曾见那猴子吗?”天王道:“不曾上来,我这里正照着他哩。”真君把那赌变化,弄神通,拿群猴一事说毕,却道:“他变庙宇,正打处,就走了。”李天王闻言,又把照妖镜四方一照,呵呵地笑道:“真君,快去快去,那猴子使了个隐身法,走出营围,往你那灌口去了”。
然作者虽儒生,此书则实出于游戏,亦非语道,故不宜引为信据。要探究照妖镜和道教的关系,恐怕还得另找材料。没准经过一番考证后得到的却是否定性的结论,也未可知。
以前的照妖镜是什么样子,我不太清楚。如今的照妖镜却多是姑娘们常随身携带的那种拳头般大小的小圆镜,只不过在这里用得不是地方。20世纪80年代初,我在扬州附近的许多沿河乡村里,就见过不少这种样子的“照妖镜”。
5.诸物镇宅
泥土、石头、镜子是几种较为常见的镇宅物品。除此之外,风水先生有时还使用动物骨血、植物板片等其他一些物品来镇压凶煞。计有以下诸例:
——“若犯太岁者,主伤家长。用马蹄两个、虎骨一两、猪羊血各一斤,桃木板一尺二寸,朱书六甲符埋犯处。太岁名蔡子明。”
太岁为著名的首席土地凶神。由于古人最忌讳此凶,所以“太岁头上动土”就成了敢向强者挑衅的通用词。《大六壬大全·照瞻秘诀集》有诗曰:“岁月为用天乙将,来占必定于君王。岁后悔初年将良,遭囚得此赦者场。太岁天罗枷械藏,岁刑白虎见重丧……岁破用辰多是失,月刑家口不安康。”可见太岁多么凶险厉害。这里,镇压太岁“用马蹄两个、虎骨一两、猪羊血各一斤……埋犯处”的用意是:蹄可代马,马可疾奔,故而象征凶祸速去;骨为虎干,虎凶无比,故而能以凶制凶;血可代牲,牲献神灵,这是古代牺牲之礼的一个变型。三者合起来,正是一条很不错的综合治理对策——“软硬兼施”。而“朱书六甲符”之所以要用桃木板,则是因为“桃”谐“逃”音,即含有让鬼神快快逃去之意,其功能与车辐、马蹄差不多,只是更容易得到,因而应用范围也更广些。至于认为“太岁”又名“蔡子明”,其或因为它和“太子名”相谐之故。
——“若犯大将军者,伤六畜官事,用白杨木七片,长一尺二寸,白杨木人三个,酒和泥埋犯处吉。”
大将军据说姓姜名无相,亦为土地凶神之一。对它的避忌可能在唐代就已出现。有赋为证:“仲春二月,双莺翱翔,欲造宅舍,夫妻平章。东西步度,南北占详,但避将军太岁,自然得福无殃。“将军”,即可采用以上之法予以镇压。也许由于将军之神随年转移,无固定相位吧,所以古人才戏称之为“姜无相”(将无相)。
——“若犯金神者,用白羊骨一斤,猪血一斤、生铁四两,杨柳木板三尺二寸,朱书六甲符,埋犯处。金神名商名和。”
在第二章中,笔者曾介绍了五行、四兽、五方、五音、四季和五色的对应关系,其中金属西方,其色为白,其声为商,其时应秋,其神白虎;而火则位居南方,其色为赤,其声为征,其时应夏,其神朱雀。所谓金神者,即指白虎;而虎居西方,其声为商,古人因慑于虎威,又希冀其和平安宁,所以就采用歌舞升平的计谋,给它送了个雅号——“商名和”;金为白色,火为赤色,所以就用白羊骨、生铁、杨柳木板等白色物品以金养金,又用猪血一斤来象征以火克金。既然生克兼用、软硬并施,金神焉能不退避三舍。
——“若犯大小耗者,用蛇皮、古井水,安犯处井屋上吉。大小耗名‘仓吉小何’。”
大小耗为风水先生所谓的二十四位凶神中的一个。其活动期多在农历正月和七月。这里,之所以用“蛇皮、古井水安犯处井屋上”,是因为玄武之神位居北方,五行属水,季节属冬,其数为六,其象为龟蛇合体。因此,蛇皮和古井水都象征的是冬神玄武。而冬去春来,水可生木,故代表冬神玄武的蛇皮、井水可滋补元气,壮阳祛阴,以镇压正月之大小耗。又因其数为六,而六能生七,所以也可镇压七月之大小耗。至于大小耗又名仓吉小何,我猜可能和传说中的黄帝史官仓颉以及汉代名相萧何有关。仓颉,一作仓颉,旧传为汉字的创造者。这里可能用以谐指造次(造字)。“仓吉”、“小何”合在一起,即指“萧何造次”,这不就是俗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后半句吗?堪舆家们真能故弄玄虚。
——“若犯岁破,用白杨木人三个,手执刀埋人犯处吉。岁破名牛斫毒。”
文中的岁破即指太岁。《论衡》曰:“徙抵太岁凶,负太岁亦凶。抵太岁名曰岁下,负太岁名曰岁破。故皆凶也。”斫音同酌,本义为大锄,引申为砍、斩、削、刮。“斫毒”即指摧残、伤害,其义有时也同斫丧,特指沉溺酒色、损害身体。清人赵翼《陔余丛考》卷四十二:“人不自爱惜,耗其精神于酒色者,曰斫丧。”这里的“牛斫毒”,莫非就是《西游记》中那个颇有艳遇且受制于罗刹女铁扇公主的牛魔王的雏形?
6.灵箓镇宅
如果将“泥土镇宅”、“灵石镇宅”、“神符镇宅”比喻为法场上的个别处决,那么,“灵篆镇宅”就犹如1941年的莫斯科会战,是天兵天将对妖魔鬼怪的一种战略反攻。
“灵篆”的本意是簿籍、记录,或指戒条,在道教中尤指记录了天神姓名的名册以及镇压诸邪的各种整套条例。收录在《道藏》中的《无上三元镇宅灵篆》就是一篇很有代表性的作品。在这篇“镇宅灵篆”的入首,是一段通告文字,它向全世界(不,应是全宇宙)的子民宣布,灵篆今已封兆,尔后不得违规,否则一律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