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腥臭的护城河水灌入眼耳口鼻,沈曼有些认命的时候,从身后挥过来一只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另一只卷住自己的腰却是更加往河水深处沉下去,沈曼忽然不想死了,凭着力气死命地挣扎,她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她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能就这样认命!
只是身后那人的力气实在是大,当肩胛撞上城基石的时候,沈曼只知道自己的小腹处传来一阵揪心的疼,沈曼手脚一双,却只能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小腹,城基石一侧凸起的石锋随着沈曼下沉的力度,狠狠地割破沈曼的手背,鲜红一瞬间涌了出来,沈曼根本就没敢睁开眼看。
哪一座的护城墙下不是累累白骨?
哪一条的护城河里不是缕缕鬼魂?
护城河里从来就是不干净的,什么污物毒物尽在里头,便是走过时候都忍不住泛恶心,更何况是整个人从头到脚地泡在里面?
割破的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身子周围有怪异的东西擦身而过,沈曼只觉得毛骨悚然,但是身后那人却是死死箍住自己的腰身,沈曼不敢乱动,胸口闷着气,胀得自己头昏昏了,但却真的只剩下最后一个意愿,那便是孩子必须没事。
那里面,可是二哥一直想要的女儿……
当身子开始放轻,往上浮起的时候,沈曼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头顶上会有一方圆形的镜子,粼粼地泛着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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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帝都早就泛寒了,若天再湿点,下了雨,飘下来的便是大团大团的雪了,更何况是一早面上就结了层冰的护城河水。
木战倒是习武的人,寒冬腊月里都敢往冰湖里跳的男子汉,哪里会耐不住这么点冷。
但沈曼不一样,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少奶奶,千金小姐,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当木战将浑身湿透的沈曼从冰水中拖上内洞的时候,沈曼手尖泛出紫白,手背上那道深见骨的伤口污血凝在伤口处,外皮已经卷着褶子泛开去,苍白的脸上一双唇禁不住哆嗦,唇色却是紫得发黑。
木战本不想理的,但是看到自己手里那只血玉扳指时,到底还是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血红的丹药含到沈曼舌下,指腹碰到沈曼那冷冰冰的唇时,木战稍稍有些迟疑,对着男人,对着敌手,他下手可以毫不犹豫,见血封喉,但是她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目光落到沈曼被河水浸润成灰黑的裙摆,原先上头的那一块暗褐色的血污已经淡成了一块斑,像是一朵花,怒放在膝上。
木战恶狠狠地推了一把沈曼,沈曼削瘦的身子一个用力撞到了洞壁的岩石上,肩胛上渗出一块血迹,氲着湿润的衣裳像是肩胛上盛放一朵红梅,木战有些讪讪地收回手,“装什么死,你若不起来,就冻死在这里算了。”
护城河的水很冰,冷到骨头缝里,叫沈曼根本就受不住这样的冰寒,整个人昏睡过去,只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从来没有过的僵冷,只知道肩胛上被什么用力地撞了一下,却感觉不到疼痛,沈曼想,幸好,不是肚子……
僵硬的手慢慢地碰了碰自己凸起的小腹,沈曼努力地想要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舌下蔓出一阵辛辣的甜,人才慢慢地有点苏醒过来,就听见一个粗哑的声音恶狠狠地说着什么。
死?她不要死,她还要去见二哥……还有衍儿,她的衍儿还没有开口喊自己一声娘,她怎么可以死呢?
她好不容易站到了二哥身边,怎么可以死?
几乎只是凭着一股意识,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沈曼根本就半分知觉都没有,她看着黑暗中这个轮廓分明的男子,粗哑的呼吸终究还是让沈曼失去最后一份力气,摇摇晃晃站起来的身子一软,整个就倒了下去,出于一种自觉,木战抱住了沈曼,当手触那微凉的小腹时,木战终究还是认命地将沈曼背到身上往洞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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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上。
“二公子……”这话要他如何禀告?明明二公子就一直站在边上,他们兄弟水性好的都下了水,可是帝都当年挖这护城河的时候连着沟渠,下面便是刺骨的冰水,根本就是下不到底,而且水那么黑,也瞧不清楚,河岸两侧都是隆起的岩壁,夫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又过了这么久,只怕……凶多吉少了。
萧子墨死死地瞪着那泛着黑的护城河水,声音里却是更甚的寒冷,“掐断水源,给我把这护城河水弄干!”
阿曼,不会的,不会的,这江山,我已经握在手里,若你真的不在了,我要这江山做何用!!
不会的,所以我会一直等着,便是死了,你也只能死在我身边,死同穴,我说过便要做到的!
当沈君安听到消息从后帐里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萧子墨站在护城河边,不停地有将士跳下河去,或者浮上来,但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沈君安只觉得自己胸口钝钝地疼,解开外袍就往水里跳,萧子墨总算有点反应,拉住沈君安。
沈君安回头,“我打小长于江南,会泅水。”
当沈君安浮出水面的时候,双唇泛紫,萧子墨眼底却是一瞬间寂寥,沈君安围上边上将士递过来的干净棉布裹住自己的身,“只怕着护城河底有古怪,快些找人将水弄干,阿曼可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