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等人都自然地看向姚玲玲。
云紫洛第一个怒了:“谁在那胡说八道?不是她做的手脚!”说着便握住了姚玲玲的手,“不是她!”
姚玲玲差点就感动得哭出来了,被人这么相信的感觉真好。
“是谁指使的你?说出来从宽处理,不说,你就是替罪羊!”她颐指气使地指着绿衣宫女发问,一定要给洛儿找出主谋!
摄政王、楚寒霖、楚子渊三个人却是一脸缄默地在千金小姐中打量,每个人脸上都若有所思。
绿衣宫女颤抖着趴在地上,脑中乱成一团浆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果不是云轻屏,你就说出来;如果是云轻屏,说出来死的就是你全家,不说,可赐你全尸,保你全家性命!”
听到这个声音,绿衣宫女浑身一怔,震惊地抬起眼眸,朝摄政王三人的方向看去一眼。那个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却是传音入密。
绿衣宫女一咬牙,闭上眼,猛一下朝舌尖上咬去。
“不好她要自缢!”云紫洛对这种动作不要太熟悉,前世的目标便有好几个这样死去的。
然而已经晚了,绿衣宫女的头一偏,倒在了地上。
“抬下去!”摄政王眉宇拧起,沉声吩咐。
云轻屏微颤的腿终于慢慢站稳了,额上已是一片汗水,她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扑通乱跳。
证人已死,无法追查下去。
太后徐徐皱眉,又缓缓松开:“这些宫女暂押刑部,先盘问几天,能得到消息最好,敢在国节宴上动手脚的人,胆子倒是不小!”而后说道:“比试依旧继续,洛儿,你的手既然伤了,先回来吧。”
云紫洛红唇轻勾,本来对这个比试不感兴趣,可现在,她怎么能让那女人就这样轻易达到目的?
她扬脸望着玉阶,一字一句道:
“太后姑姑,洛儿自小便会左手写字。”
此话一出,殿里所有人又是被雷个外嫩里焦,瞠目结舌。
会左手写字……祁夏会这门绝活的千金小姐怕是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吧,好吧,而今有一个就罢了,偏偏这个还是被众口传为草包废人整整十六年的云紫洛!
实在令人太震撼了。
太后也不知道她竟会这个,脸现喜色:“真的?太好了。那洛儿就左手写吧。”
摄政王难以抑制眸光间的震惊,心潮起伏地看着她,说话都有些激动了,“好,那,再拿纸来,开始吧。”便把同样震呆的楚子渊和肖桐等一干人赶了出去。
此刻,心中最过诧异的,便是云轻屏了。
她握着的毫禁不住掉落在宣纸上,洁白干净的纸面染上一道浓黑。
不可能,不可能!
云紫洛怎么会左手写字?
知已莫如敌!要说世上最了解云紫洛的,除了云紫洛自己,那就是她云轻屏!
云紫洛压根都没学过左手写字啊!难道,难道她竟然早早就有了心计,藏了这一手?
想到这个,她心里的震动难以言表。
“四王妃,您失态了。”一名宫女小心地提醒了她一句,抽走那张脏了的纸,给她换了一张新的。
云轻屏这才惊醒,发现不少人都面带惊异地看着自己,脸部顿时烧了起来。
青铜鼎中的香炉已被点燃,袅袅烟雾徐徐在殿中央缭绕而起。
众人屏息静待着场中十八名千金小姐的佳作。
不一会儿,云轻屏交卷了。
太后、楚寒霖几人在传看她的诗句,楚子渊也瞄了一眼,众人纷纷点头。
云紫洛望过去时,摄政王的身躯在太师椅上动了一下,用带着些急切的眼光询问她是不是写好了。
云紫洛吹干墨迹,轻轻将纸折了个对角,却没有压实,缓步走了过去。
此时,她已是最后一个交卷的。
摄政王奔过来,小心翼翼接过她手中的宣纸,打开略略一扫,眉宇立刻飞扬了起来,看了她一眼,将宣纸递给了状元出身的姚丞相。
姚丞相手中正拿着云轻屏那首,连他自己女儿的也没有过多关注。扬声读道:“冰雪之中一枝斜,铅华洗净自迎春。任尔寒风如刀刃,常于绝处焕精神。”
“好诗!”姚丞相连连点头,“尾句余韵犹在,让有人读之意兴未尽之感。”
意兴未尽?
云紫洛冷笑一声,怕是没写完吧,这都能扯出个借口来。
摄政王的浓眉皱了起来,大步过来:“你看看洛……她的诗。”现在,让他说出“四王妃”三个字来,总是别扭,干脆指了指云紫洛。
姚丞相赶紧郑重地将云紫洛的诗捧起来,太后也笑容满面地期待着。
“这是洛儿左手写出来的字?这么好看!”楚子渊在一旁惊叹不已。
云紫洛用的是前世常用的流云体。
姚丞相也是一惊之下,点头连连称许,“这一手字体行云流水,大气磅砣,真不像是女子写出来的,四王妃的字也是极好的了,但是相比之下,倒是少了些风骨。”
姚丞相是大为感叹之下脱口而出的,却触了云轻屏心里那块疤。
她的字,与云紫洛右手练就的簪花小楷是形似神不似,刻意模仿的字还有多少风骨?
摄政王听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来,就像这字是他写的一样,沉声道:“读下去。”
姚丞相的声音朗朗读起云紫洛的诗句来。
“冰雪之中一枝斜,铅华洗净自迎春。咦?这……”
他瞟了众人一眼,眼中满是狐惑,又接着读道:“任尔寒风如刀刃,常于绝处焕精神。”
“这怎么跟屏儿的一样啊?”楚寒霖惊问。
“是啊,这怎么跟四王妃的一样啊。”姚丞相也咕咚道。
楚寒霖的脸刷一下就沉了下去,说道:“云紫洛,你不会写就算了,做什么要抄袭?抄你姐姐的诗,你有脸吗?还不快拿下去一边歇着。”
说着扯起云紫洛的宣纸往她手上一塞,脸色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怎么知道就是她抄四王妃的,不是四王妃抄她的?”
楚寒霖听了大怒,回头就看见肖桐嘴角挂着凉凉的笑,站在脸色不好看的楚子渊身边。
“这还用解释吗?屏儿是第一个交卷的!那时她还没写呢,你说是谁抄谁的?”楚寒霖哼了一声。
“那你怎么就知道这首诗不是以前云二小姐在府里写的,四王妃抄过来的呢?”
肖桐的笑更讥讽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实情,只是凭着感觉说罢了。
他不相信,云紫洛会抄别人的诗。
楚寒霖扳着脸道:“这诗确实是屏儿写的,前年她写出来的时候我就看了,那时候云紫洛她怕是连字都不认识吧?”
“不认识字能写出这么好的字?”肖桐指着宣纸道,“这字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楚寒霖也无话可说,只是咬着是云轻屏原作不放。
旁边站着的十几名千金小姐,大臣重眷都炸开了锅,热烈地讨论起来,太后的脸色惊疑不定,一直没说话。
云紫洛开口:“这首诗是我于前年腊月在云府后山所写。”
“云紫洛,你要不要脸?明明是你姐姐前年腊月在后山写的!”楚寒霖忍无可忍。
“四王爷!”几个严厉冰冷的视线立刻射出楚寒霖。
楚子渊脸现怒容:“请你说话注意点!”
“堂堂四王爷就这个修养吗?”摄政王语带薄凉地轻讽。
楚寒霖涨红了脸:“难道不是吗?”
云紫洛扑哧乐了:“要不要脸?四王爷,你这话问错对象了,谁要脸谁不要脸到最后你就会知道。”
笑容轻敛,她的眸光投向摄政王:“这诗一共有八句,后面还有四句,既然姐姐说是我抄袭她的,那我们再分开,将后面四句写出来。”
云轻屏脸色微变,辨解道:“这诗当时我只写了四句,哪里来了八句?是你自己添笔吧?”
云紫洛不答理她,拿着宣纸走到位上,姚玲玲赶紧跑过来为她磨墨。
当她写好后,自己先朗声读道:“冰雪之中一枝斜,铅华洗净自迎春。任尔寒风如刀刃,常于绝处焕精神。闲来独自呼岁友,虽未相逢认故人。待到群芳斗艳时,不为繁华易素心。”
四周的嘈杂人声顿时静了下来,乍然听到后面四句。他们才恍然大悟,这样连在一起,似乎才完整了。
摄政王带头鼓起掌来:“好一句待到群芳斗艳时,不为繁华易素心!这才是整句诗的精髓!四王爷,能写出这两句来,她还用得着抄袭四王妃吗?”
楚寒霖当即哑然无语,伸手将宣纸夺了过去,喃喃念了两遍。
不为繁华易素心,说得是梅,还是她?
这样淡泊名利,清高自许的云紫洛,不正是这一句的写照吗?
屏儿她能写得出来吗?
目光不禁看向云轻屏。
“寒霖,你也怀疑起来我了吗?”云轻屏心下慌乱如麻,她哪里知道这诗云紫洛当时写了八句啊!
“我不知二妹这四句哪来的,但前头四句确实是我写的啊!你要怀疑我是抄袭她的,我为何不八句一起抄来呢?”
“那是因为后面四句当时我没有写下来,放在了心里。”云紫洛接过她的话头,“你自然只以为这首诗只有四句。”
姚丞相肯定地说道:“若是没看后面八句,兴许我也以为只有四句,但看了之后,这八句诗绝对是一体的,不管是意思还是韵脚上面,都不能分开。”
云轻屏说不出话来,低头拿着帕子嘤嘤哭泣起来。
楚寒霖的心里也乱得很,头一次对云轻屏起了疑心,再看着云紫洛一手好字和好诗,心里极不是个滋味。
云紫洛淡淡道:“四王爷以后还是留点口德吧,别一棍子打死一个人。”
“好好好!”太后从玉阶上走下来,笑道,“今日这个头名非洛儿莫属了,来人,重赏!”
她看向云轻屏,眸光复杂地说道:“当初洛儿与屏儿一定交流过这首诗,怕是时日久了,屏儿只以为这诗是她写的了,倒也不能怨她。”
云紫洛嘴角轻抽,众人眼中也出现怪诞的神情。
还能有这种以为吗?
这场宫宴,便在这样的闹剧中轰轰烈烈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