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烈的主要目标是“剑鱼”,柳如嫣的突然出现,严重干扰了萧烈的视线。柳如嫣是否是“剑鱼专案”的成员?她和“剑鱼”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赖文祥叛逃案”和“陈开迪泄密案”以及141研究所的泄密案,是否与她有关?还有那个“925”交通员,是否也与她有瓜葛?虽然她的公开身份是台湾军情局的人,可从她提到“飞龙”这一点上,她应该与中央情报局也有联系。说不定她就是一个双重间谍,假如她真的脚踏两只船,那么她就会与“925”也有联系,601研究所的泄密案和141研究所的泄密案,就都跟她有联系啦!
想到这里,萧烈不由得有些兴奋。毕竟柳如嫣已经暴露在明处,总比那个躲在暗处的“剑鱼”好对付些。
韩冰给他打来电话:“老板,该出发了。”
“好的。”萧烈起身下楼。
韩冰刚到萧烈身边工作的时候,叫他“萧副站长”,后来她发现古小天他们都叫他“老板”,她也就随大流叫“老板”,开始还有点不习惯,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韩冰最初调到萧烈手下时,心中十分不情愿,因为她隐约听说此人的个性太强,在个性太强的领导手下听差,会不开心。但接触时间长了,她发现萧烈并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他平时总是比别人早半小时到办公室,当别人准点来上班的时候,他已经把办公室的开水都打好了,卫生也收拾完了。他这个人不仅心细,而且总是习惯性地为别人着想。他从不发牢骚,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情,甚至对漂亮女人也不多加注意。在她看来,萧烈表面上平易近人,骨子里又相当骄傲,他从不做什么刻意巴结上司的事情,也不会当面表现他对上级领导的尊敬,从而显得他非常超脱。他知足者常乐的心态,以及偶尔闪现出的傲视一切的神情,构成了他独特的个性魅力。韩冰被萧烈的这种个性所吸引。
韩冰从不掩饰自己对成熟男人的好感,她认为,成熟的男人做事稳健,学识渊博,心胸宽广,不像年轻小伙子那样毛头毛脑,让女人缺乏信赖与依赖感,也缺乏可以靠在他们肩头上诉说衷肠的魅力。她的这种取向常常被女伴们讥讽有“恋父情结”,但是她毫不介意,她就是对同龄的小伙子提不起兴趣,尤其是古小天这种又矮又丑的男人,更难入她的“法眼”。她才不在乎他是否腰缠万贯。在她的概念里,幸福与金钱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萧烈来到停车场,只有韩冰在那里等他。
“赵局长呢?”萧烈问。
“赵局长先带人去港口了。”韩冰说。
根据“TS”工作站的要求,北京方面同意将赖文祥押解到南津进行审讯,今天到港。在601研究所“陈开迪泄密案”断了线索之后,萧烈一直主张将赖文祥押解南津市进行审讯,其一是策划赖文祥叛逃的海伦一直没有找到,其二是那个撞倒陈开迪的女人也下落不明,其三是赖文祥和陈开迪同在一家研究所工作,他们二人之间是否会有什么联系?萧烈希望能够并案调查。还有一点,萧烈没有明说,他想通过赖文祥来追查南津市国家安全系统的“内奸”。虽然不一定能在赖文祥身上找到线索,起码会给对方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压力,迫使对方出错。
根据萧烈的安排,赖文祥是经水路秘密押回南津的,所以交接工作要在港口进行。
“特勤队也去了吧?”萧烈问韩冰。
“已经去了。是古大队长亲自安排的。”
轮船将要停靠的那个码头几年前被一家私营企业收购,他们借口港区内经常丢东西,便组织了一支几十人的保安队,不许任何部门插手港口事务。因为这家公司的后台很硬,平时连公安机关的账都不买,国家安全局也曾碰过几次钉子,赵炳学今天想顺便教训他们一下。
萧烈对赵炳学的强硬作风早有耳闻。赵炳学还是处长时,他带领部下执行“接哨”任务,因为在火车站附近违章停车,一名新上岗的交警要扣他的执照罚他的款。赵炳学出示国家安全机关的证件,交警还是坚持要扣要罚。赵炳学把交警骗到车后面,趁交警不注意硬把交警塞进后备箱里,然后让手下把车开到荒郊野外才把他放下来。据说这个交警徒步走了二十多公里,才搭上返回城市的汽车。从此再没有交警敢刁难国家安全局的车辆。赵炳学虽然因此事受到批评,还作了检讨,他却因此成为南津市国家安全局的传奇人物。
萧烈和韩冰赶到港口附近与赵炳学会合。赵炳学坐在侦查车中,盯着监视器,看上去像一位电影导演。
“开始!”赵炳学下令。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驶向码头入口。车内人员向门口盘查的保安人员出示国家安全机关的“侦查证”。年轻的保安人员手持国家安全部颁发的“侦查证”反复观看,显然以前不曾见过。这时一名满脸横肉的保安头目走过来:“什么事?”
“他们是国家安全局的。”年轻保安说。
保安头目拿过“侦查证”看了一眼:“国家安全局的了不起?没有老板的手谕,你就是公安局的也别想进码头!”在他看来,公安局要比国家安全局更有权力。
轿车内的侦查员笑了笑:“你看清这是什么证件了吗?”
“看清了。”
“你知道国家规定,持有这种‘侦查证’的人享有优先通行、优先使用交通和通讯工具的权力吗?”侦查员和蔼可亲地问。
“别说这些没用的!没有公司的通行证,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从这里过!”保安头目横眉怒目。
“你影响国家安全机关工作,我可以拘留你。”侦查员和颜悦色。
“拘留我?”保安头目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来人啊!”
随着保安头目的一声叫喊,“呼啦啦”围上来二三十名手持棍棒的码头保安。
壮大了声势的保安头目更加猖狂:“拘留我?来呀,你来拘留我呀。”
赵炳学通过监视器观察着大门口发生的这一幕。
“人家都主动要求拘留他了,你们还等什么?”赵炳学对特勤队队长说。
“特勤队,上!”特勤队长下达命令。他的部下一直整装待发。
一辆厢式货车风驰电掣冲进码头大门,一队手持冲锋枪的特勤队员从车内鱼贯而出,将手拿棍棒的保安人员团团围住。面对这些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衣的特勤队员,众保安吓蒙了,纷纷扔下手中的棍棒。
一直态度和蔼的侦查员从小轿车上下来:“你们都被拘留了。拘留证过会儿补给你们。”
二三十名码头保安被带走,但特勤队依然留在码头上。
“有人要替这些人求情,就说我不在!”赵炳学吩咐说,“共产党的天下,还反了他们!”
赵炳学带人进入码头,为接收赖文祥做准备。萧烈通过水路押解赖文祥的方案完全出乎他预料,相信也完全在敌人的意料之外。
赵炳学在码头上布置好警戒线后,让孙克俭与押送赖文祥的人员联系。
不久,文质彬彬的赖文祥由两名押解人员陪同,从一艘货船上走下舷梯。孙克俭与押解人员办理交接手续,特勤队员带赖文祥上车,准备送往秘密羁押点。就在赖文祥即将上车的一瞬间,突然脑浆崩裂,一头栽倒地上。
“有狙击手!”有人叫道,码头上顿时乱作一团。
特勤队员立即卧倒在地,准备还击。但是狙击手只打了一枪,让人无法判断他藏在哪里。
萧烈从赖文祥中弹的角度判断,狙击手应该是隐藏在对面码头的一条客轮上,他立即命令特勤队员包围了那条客轮。但是,这条船上有上百个舱室,要想找到一个隐藏的枪手,实在太难了。要想找到一把枪,更是难上加难。
搜查的结果可想而知。
赖文祥的被杀,对于刚刚成立不久的“TS”工作站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萧烈之所以安排从海上押送赖文祥,就是担心走常规通道会出危险,没想到敌人这么猖狂,连狙击手都用上了。看来还真是遇到了强悍的对手。
赵炳学对在南津市发生这样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工作站在地下会议室召开“碰头会”时,他显得十分郁闷:“我就奇怪了,押送赖文祥的路线是严格保密的,杀手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我们当中有人泄密?”
萧烈则显得相对平静,他声音低沉地检讨说:“可能是我的工作有疏漏,让敌人得到了消息。我的意见,不要急于做结论,大家分头找找原因再说。”
主持会议的宋国勋政委认为萧烈说得有道理,于是宣布散会。
走出地下会议室,萧烈乘专用电梯回到他在顶楼的办公室。韩冰和古小天随后也跟了进来。
“这次押解赖文祥的路线和时间,有多少人知道?”萧烈问古小天。
古小天将一张打印的名单摆在萧烈面前:“一共十五人。这是名单。”
韩冰好奇地瞟了一眼名单,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
古小天解释说:“参加这次行动的人,大多数是几小时前才得到通知,像特勤队,并不知道押解的是什么人。只有这十五个人知道详细安排。”
“看来,你上次做的那份引诱“内奸”警觉的材料发挥了作用。”
韩冰一想到自己熟识的同事中有隐藏的“内奸”,就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
“当然,也不排除存在巧合的可能。”萧烈沉思说,“我本来是想把赖文祥当诱饵,没想到,敌人会这么急于杀赖文祥。”
“赖文祥是诱饵?”韩冰大为惊异。
“也有把‘赖文祥案’和‘陈开迪案’并案调查的想法。”萧烈说。
“实际上,赖文祥并不知道更多情况。”古小天说,“如果只是为了审讯,我们不一定非要把赖文祥押解回南津,在哪里审不一样?”
萧烈沉思道:“敌人铤而走险杀掉赖文祥,说明他活着将直接威胁到一个重要目标。你们说,这个目标是什么呢?”
古小天说:“如果策划赖文祥叛逃的人还在南津市,那么,赖文祥的回来,一定会让他们紧张。”
“问题是,敌人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杀人灭口,有那个必要吗?那个策划赖文祥叛逃的人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嘛!”韩冰说。
“韩冰的这个问题提得很好。”萧烈说,“即便不是保护那个策划赖文祥叛逃的人,那么也是在保护一个暂时不能一走了之的人。而且这个人对他们来说一定很重要。”
“有道理。”古小天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大家一起动动脑筋。”萧烈说。
柳如嫣紧急约见“剑鱼”,地点仍然是在上次见面的那个大型超市的停车场,仍然是在汽车里通过红外线波进行交谈。
柳如嫣一上来就用严厉的口气指责“剑鱼”:“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不请示就大开杀戒?”
“剑鱼”反问:“情报不是你转来的吗?”
“我把情报转给你,是想让你了解情况,及时做好防范准备,并没有让你去杀人!”
“剑鱼”解释说:“情况紧急,来不及请示。”
柳如嫣仍然火气冲冲:“什么情况那么紧急?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赖文祥一死,给我们提供情报的人很可能就要暴露!你以为这种情报是那么容易得来的?”
“剑鱼”也毫不示弱:“你还想不想完成‘FCS行动’了?我要保护的就是已经拿到第一层密码的人!”
柳如嫣稍微缓和了一下口气:“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国人的办事习惯,一死人,案件就升级了,会受到各级领导的重视。”
“剑鱼”仍然振振有词:“人已经死了,他们再重视也没用了。这就是杀人灭口的意义所在。”
柳如嫣语气又强硬起来:“你的人安全了,我的人危险了!”
“剑鱼”语气更强硬:“我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FCS行动’需要我们共同去完成,这个时候,你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柳如嫣口气软下来:“对不起,是我用词不当,我的意思是,向我们提供赖文祥行踪的情报关系很重要,是艾克森先生十分看重的人物,一旦他暴露了,对我们是个重大损失。”
“剑鱼”也放低了声调:“那就看艾克森先生想要什么了。如果他放弃‘FCS行动’,那么我会给你让路。”
柳如嫣叹口气说:“好了,我们不要争了,艾克森先生什么都想要。以后我们都谨慎行事吧。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然后发动她的汽车,离开超市停车场。
“剑鱼”见她的汽车渐渐远去,用不屑的口吻说:“小样!”
他们坐在汽车里“会面”,谁也看不见谁。双方都戴着宽大的墨镜,别人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赖文祥的被杀,令上级感到震惊,对“TS”工作站进行严肃批评。萧烈主动承担责任,请求上级处分。一个新成立的、被上级寄予厚望的单位,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牛加一副部长和杨先瑞局长都很恼火,牛加一决定,给予萧烈严重警告处分,并要求他“停职反省”。
宋国勋政委主持召开“TS”工作站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宣读了上级对萧烈的处分和“停职反省”决定。
“这没有道理嘛!”赵炳学为萧烈鸣不平,“我也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和参与者,要处分就都处分,要停职就都停职!”
宋政委解释说:“赖文祥死了,杀手跑了,总要有人承担负责嘛!”
萧烈坦然地笑笑说:“是我坚持要把赖文祥押回南津来审讯的,押解路线也是我拟定的,再说,赵局长还兼管着南津市国家安全局的工作,要是都停职反省,那不是没人干活了吗?所以啊,这个缸还是我来顶吧。”
古小天没心没肺地说:“反正萧副站长也不是第一次受处分,第一次被停职,这一阵子他挺累的,歇一歇也好。”
宋国勋和赵炳学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古小天。把古小天看得心里直发毛:“萧副站长,我说得不对吗?”
萧烈没有接他的话茬,认真地对大家说:“我会认真反省自己的错误。有什么问题,我会向宋政委和赵局长汇报的。古小天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向赵局长汇报。”
“别,别。”赵炳学说,“我建议,你们那边的工作暂时由古大队长牵头,有事向宋政委汇报。我估计萧副站长停职时间也不会太长。”
宋政委说:“我同意赵局长的意见,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