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职反省”,顾名思义就是不用上班了。萧烈不上班,最高兴的是他的儿子萧洒。平时萧烈一忙,儿子就要连续几顿或者几天吃方便面,现在萧烈不忙了,就在家里大展厨艺,这是让萧洒高兴的重要原因。
周末,萧洒所在的班级组织郊游,学生自愿报名参加。萧洒回家问爸爸是否报名,萧烈说:“这是你来南津市后第一次参加班级组织的集体活动,一定要参加。”
出发前,萧烈一边帮儿子收拾着背包,一边与儿子闲聊:“你们班有多少人报名参加郊游?”
“还不到一半,大部分家长怕出意外,不让去。”萧洒答。
萧烈心里笑,这就是独生子女政策的直接后果。萧烈一向支持儿子参加集体活动,他认为这对孩子成长有利。
萧烈了解到,这次郊游活动的内容很丰富:周六下午出发,晚间露营,开篝火晚会,周日下午返回。他认为这是一次很不错的活动,应该会在孩子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把创可贴和常用药品带上。”萧烈对儿子说,“最近学习怎么样?”
“不好,上次文言文考试不及格。”
“什么原因?”
“不愿意学,背起来还拗口。”
“背经典古文,就好像是在脑袋中装金矿石,这些经典古文对现在的你是沉重的负担。但当你长大后需要时,这些金矿石就会变成金子!”萧烈说。
“如果将来不需要呢?”萧洒问。
“那么它就是烂石头。”萧烈答,“可是当需要时,如果没有这些长期积累的金矿石,那么你永远提炼不出闪亮的黄金。”
“就是有备无患喽。”
“完全正确。”萧烈说,“你现在学习识字和计算就像人学习走路一样,是人必须具备的基本要素,就像不要问人为什么要直立行走,而不是爬。学基础知识时也不要问为什么。人直立行走是为了把手解放出来使用工具,而知识就是工具,识字和计算就是用来驾驭知识工具的‘手’。当然,等过几年你打好了基础,我会告诉你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读书是为了激发我们的想象力,如果让读书抑制了想象力,那么就是读死书。等你上大学时,你要熟悉你的专业,因为创造力需要专门知识,但60~80分足够,不要了解太详细,过于专业化会蒙上你心灵的眼睛。”
“老爸,你好像有一点自相矛盾吧?”
“不矛盾。”萧烈说,“简单归纳起来就是:小时候学基础知识不要问为什么,长大后要多问为什么。我解释清楚了吗?”
“差不多吧。”萧洒笑道。
“最近有没有陌生人同许晓雨接触?”萧烈问。
萧洒想了想:“没有。”
萧烈交给萧洒一部有拍照功能的手机,“如果有陌生人同许晓雨接触,拍下来拿给我。上课要关机,不准把号码告诉别人。”
“知道。”萧洒嬉笑着摆弄手机,“爸,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许晓雨?是不是想泡许晓雨的妈妈?”
萧烈一愣。现在的小孩一个个人小鬼大,真不知道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别瞎说!”他拍了儿子脑袋一下,“我只是觉得她没有爸爸在身边,怪可怜的。你也要多关心她,注意保护她不被人伤害。”
对于独身多年的唐心玫来说,家庭生活主要内容就是和女儿在一起吃饭、说话、逛街。她已经习惯了下班之后女儿在家里等她的情景,女儿会甜甜地叫一声:“妈,你回来了!”或者说:“妈,我饿了!”每当这个时候,她不管多累,都会立即换上家居衣服,围上围裙,钻进厨房忙碌起来,而且身上全是劲儿,怎么也用不完。
每逢周末,她会给女儿改善一下伙食,专门为女儿做几个她拿手的好菜。但是,这个周末,女儿去参加郊游了,家里一下显得冷清起来。本来她不同意女儿去郊游的,就因为女儿说,萧洒的爸爸认为,参加这种集体活动对孩子成长有利,她马上就答应女儿报名了。
唐心玫送走女儿,独自出去逛了一会儿菜市场,回到家,忽然感觉有些累,便歪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已是晚上。她感觉头有些沉,四肢很轻,像是感冒了。胡乱吞下几粒药片,希望能睡个好觉。
夜半时分,外面下起雨来,并伴着雷声。唐心玫从小就害怕打雷,如今虽然身为市长,但在这方面却丝毫没有长进,可雷声偏偏响个不停,每响一声雷,她都心里一紧。她孤单单地躺在床上,又患上了感冒,感觉自己很可怜,连个心疼自己的男人也没有。
窗外亮起一道闪电,不知怎么,她忽然由闪电联想起“烈火”——那个名为“烈火”的网友,于是她翻身下床,打开电脑,查看“烈火”是否在线。
“烈火”刚好在线,她心中一阵狂喜:好啦,有他在,再响的雷也不害怕啦!
她告诉他,她感冒了,正在吃药。“烈火”说,感冒不用吃药,吃药一星期痊愈,不吃药七天痊愈。结果是一样的。感冒药只能缓解症状,治标不治本。
她告诉他,她害怕打雷。他笑她一定做了亏心事。她说,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感觉自己很可怜。他问,女儿哪去了?怎么没在家陪你?她说,女儿郊游去了。他说,他儿子也郊游去了,他也是一个人在家。还开玩笑说,他们同病相怜。
唐心玫心中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问他:“你那里下雨吗?”
“下雨。”
“打雷吗?”
“很响。”
唐心玫忍不住问他:“你住在哪个城市?”在此之前,他们从不谈自己的个人信息,这是多年以来的默契。
“南津市。”
唐心玫心中一阵狂喜,她几乎已经猜到他是谁了,接着又问:“你儿子在实验中学读书?”
“是。”
唐心玫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你儿子不会叫‘萧洒’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记得以前曾经跟你说过。”
唐心玫又惊又喜,不知如何是好。
“烈火”问:“你怎么了?”
唐心玫答:“太不可思议啦!”
“什么不可思议?”
唐心玫说:“你打开房门。”
“开门?做什么?”
唐心玫催促道:“快去开门吧。”
“我现在就去。”
唐心玫站起身,来到房门前,先对镜子整理一下自己居家便服和头发,又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打开门。
这时,对面的房门打开,萧烈探出头来。唐心玫看见他,他也看见唐心玫。萧烈似乎愣了一下,他打量着唐心玫。唐心玫穿一身粉色的分解式睡衣,抱着双臂,任由他上下打量。
“不会这么巧吧?”萧烈似乎难以置信地说。
唐心玫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我们以前多次擦肩而过,只是互相点点头,连正式的招呼都没打过。”萧烈说。
唐心玫微笑道:“现在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唐心玫。”说着向他伸出手。
“我叫萧烈。”萧烈向前迈了两步,去握她的手。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他的房门“咔嗒”一声关上了,在他与唐心玫握手的瞬间,他整个人突然僵住了,他想起一个问题——没带钥匙。
唐心玫从萧烈的表情和装束上自然猜到了问题所在,笑问:“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萧烈显得有些尴尬:“我只是客观上与风配合默契,潜意识里也可能有犯罪的故意。”
唐心玫笑起来。多年的网上交往,她已经习惯了萧烈的说话方式,她对他没有丝毫的陌生感,仿佛多年的老朋友。
“进来吧。正好一起喝杯茶。”唐心玫把萧烈让进她的房内。
萧烈还是第一次走进唐心玫的家。他站在客厅里打量了一下,房间布置得很朴素,也温馨,一看就知道主妇是个很有情调的人。空气中弥漫着女人的气息,这是他的房间中最缺少的东西。
唐心玫说:“请坐。”然后忙着去沏茶。
萧烈说:“唐市长,你就别忙了,深更半夜的喝茶,还能睡着觉吗?”
唐心玫觉得有道理:“要不,喝点酒?总得喝点什么。”
“那就喝点红酒吧。”
“好的。”唐心玫倒了两杯酒,递给萧烈一杯。
“为什么干杯呢?”萧烈问。
“为惊雷。如果没有惊雷,我就不会半夜醒来,就不会上网找你,就不会与你相见。”
“有道理。”萧烈和她碰杯,呷了一口酒,对唐心玫说,“唐市长,你为惊雷,我为清风。如果不是我在和你握手时,清风关上了我的门,也许我永远没有勇气走进你唐心玫市长的家门。”
“清风”是唐心玫的网名,他巧妙地把唐心玫的网名和真名用来讲述一件事情,让唐心玫感到很开心。
“你还是叫我‘清风’吧。‘唐市长’这三个字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感到有些滑稽。”
“那是我说得少了,以后天天说,你就习惯了。”
“以前我们在楼道里擦肩而过,你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因为你不认识我,主动和市长打招呼,有巴结领导之嫌。”萧烈说。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在哪里工作?”
“我在省公安厅十八处。”这是萧烈的多个掩护身份之一。
唐心玫一愣,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怎么?”萧烈静静观察唐心玫的反应。
“没什么。”唐心玫笑笑,“难怪你思维敏捷,并且懂得政府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