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古小天得到的情报,“925”应该乘坐由北京始发的火车于今天早上8∶30抵达南津。但是本次列车的乘客已经出站,侦查人员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古小天派人化装成铁路工作人员,从车上到车下,从站内到站外检查了一番,仍然没有他的行踪。难道让他从侦查员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韩冰说:“秘密交通员都擅长伪装术,说不定是他化了装,蒙过了侦查员的眼睛。”
古小天说:“有这种可能,但是在他没有暴露目标的情况下,他不应该花费很多时间进行复杂的伪装。因为我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对他进行全程盯梢儿,只是通过他在酒店的活动,确定他的去向和时间。莫非是他临时改变了行动计划?”
古小天刚要向北京询问情况,北京的关系打来电话,说他的朋友因为有事,暂时不来南津了,大约延迟一星期,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古小天有些不高兴地说:“你看这事闹的,我们这边的接待工作都安排好了,忙活了一大早晨,你这不是让我在朋友面前很没有面子吗?”对方再三表示道歉,古小天缓和了一下口气说:“没关系,下次情况有变化,及时通知一声就行了。”
古小天打电话的时候,韩冰就在他的旁边,他说在朋友面前很没有面子,指的就是韩冰。
古小天向部下发出撤离车站的命令,和韩冰一起走向指挥车。韩冰安慰他说:“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的,古大队长不必太自责。”古小天很受感动,他觉得韩冰不仅漂亮,也善解人意。
在指挥车上,古小天向萧烈简单汇报了“925”延期来南津的情况,萧烈想了想说:“这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也别闲着,小天,你抓紧把601所的泄密漏洞找出来。”
古小天点点头,小声回答:“好的。”
萧烈笑道:“怎么了?没有信心?”
古小天连忙解释:“不不,我有信心。”
“那就打起精神来,别受点挫折就影响情绪。”
“不是……”
“不是什么?看你那点出息!”萧烈冷着脸说。
韩冰见到这种情景,觉得自己在场不合适,马上说:“两位领导,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萧烈点点头,韩冰下了车。车门刚刚关上,古小天就苦着脸对萧烈说:“老板,你也太不给咱留面子啦!”
萧烈笑笑说:“现在知道要面子了,死皮赖脸追人家的时候,怎么不顾面子?”
古小天哭笑不得:“老板,这是哪跟哪呀?追人家,那是表明喜欢人家。今儿个这事,是本职工作没干好。大男人,工作没干好是最丢人的事。”
“那就把下面工作干好,把面子找回来!”
“是!”
古小天亲自带领他的部下,模拟601研究所的防范系统,进行“倒推演示”,分析研究到底有多少办法可以把飞机“模型资料”带出研究所。由于思路正确,他只花了两天时间就找到了答案。与此同时,古小天的一个手下通过对李元隆中校提供的资料进行研判,发现国家安全机关向台湾军情局提供情报的“内奸”很可能出在南津。古小天立即将这一情况向萧烈作了汇报。
“南津?”萧烈一愣。
“虽然这个‘内奸’对出卖的情报经过精挑细选,刻意回避地方特征,但还是留下了可供对比的痕迹。”古小天说。
萧烈沉思片刻,问:“这情况你都告诉谁了?”
“你是第一个。怎么了?”
“在获取确凿证据前,这一情况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是说不上报总部?”古小天不解,“这么重要的情况……”
萧烈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前额说:“动动脑筋。”
古小天突然明白了萧烈的良苦用心。泄露出去的情报细节,直接指向赵炳学负责的南津市国家安全机关,在现在这个涉及人事任命的非常时期,没有确凿证据前,这种怀疑很可能会被人理解为别有用心。
“那我们该怎么办?”古小天问。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利用机会分别观察。”萧烈说。
“先用排除法,再重点调查?”
“对。”萧烈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601研究所飞机‘模型资料’侦查工作开始。”
“好的。”
“还有,601泄露机密案一直是赵炳学在抓,你把你的倒推演示结果告诉他,让他去办。”
古小天有些不大愿意:“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搞出来的东西,就这么拱手相送给别人了?”
“什么你们我们的?能把601的案子破了,就是我们工作站的成绩!”
“我可不那么想,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成绩都给了他,等于是把站长的位置也给了他。我还是希望你来当站长。”
萧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就不想想,这个案子一直是赵炳学在抓,如果我们抢了他的案子,会让他怎么想?会让上级领导怎么想?这种不顾周边关系、只知道破案抢功的人,能当站长吗?要把一个单位的工作做好,首先就是要大家齐心协力、精诚合作。”
古小天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接着他的小眼睛一转,又皱起眉头:“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把破案的方法交给他,那么预防‘内奸’的事怎么办?要不要一起告诉他?这关系到601所泄密案侦破工作的成败。”
“这确实是个问题。”萧烈想了想说,“一起告诉他。你可以说得含糊点,不要透露情报来源。”
“老板,我看这事你还得亲自出马,就不要让我来回传话了。这个问题太敏感。”
“好,我陪你去。”
“别呀,老板。你这不是本末倒置吗?是我陪你!”
601研究所隐形飞机泄密案让赵炳学忙得焦头烂额。令他感到丢脸的不是泄密案本身,而是明知道泄密的源头,却始终查不出敌人获取情报的途径。尽管上级没有点名批评,但总感到有人在背后嘲笑他。
赵炳学接到萧烈的电话,得知601研究所的泄密案有突破性进展,心中先是一喜,接着就是一忧。喜的是,困扰了他很久的这个泄密案,终于看到了曙光;忧的是,这本来是他经手的案子,却阴差阳错地到了萧烈手里,如果此案一破,岂不是更显出萧烈的足智多谋,自己的无能?他本来说要到萧烈那里去“学习”,可萧烈偏偏要到他这里来“汇报”,最后他只好同意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萧烈。
萧烈带着古小天来到赵炳学办公室的时候,赵炳学已经把茶泡好了。这还是萧烈第一次到赵炳学的办公室来。在国家安全系统工作的人都有一个良好的习惯,一般没事,不会到别人的办公室乱串,尤其是重要人物的办公室,不然出了问题说不清楚。如果有事,也大都是在会议室见面。
萧烈落座以后,开门见山地说:“关于601研究所泄密案,古小天他们从别的渠道了解到一些情况,并根据这些情况,成立了一个‘模拟对策小组’,采用‘倒推演示’的方法,找到了一些线索。下面就让小天向赵局长汇报一下。”
“倒推演示?”赵炳学情不自禁地问。
“是的。”古小天说,“这个主意是萧副站长想出来的。就是以601研究所为目标,假设如果我们是敌人,会从哪些薄弱环节下手。我们共发现三处可以利用的漏洞:一是数据录入环节;二是数据库管理环节;三是网络终端‘截屏’。这三个环节,终端‘截屏’的漏洞最大。”
“问题出在终端‘截屏’?”
“是的。”古小天说,“601研究所数据库虽然具有防拷贝功能,但是我们发现,网络终端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任何拥有浏览权限的终端用户,都可以自由浏览数据库内容。理论上说,只要用一部照相机,就可以获取电脑屏幕上的机密内容。”
赵炳学猛然一拍大腿,如梦初醒:“我们明明知道情报是从601所泄露出去的,就是不知道泄密点在哪里,现在好了,知道了泄密点,就可以采取相应的对策了。”
古小天合上笔记本说:“赵局长,我汇报完了,下一步就看你们的了。”
赵炳学有些茫然,他没明白古小天的意思,目光在萧烈和古小天的脸上扫来扫去。
萧烈解释说:“赵局长,这个案子一直是你经办的,我们只是给你提供一些线索,下面的工作,我们就不介入了。”
赵炳学喜出望外,连声说:“那就太谢谢你们了!”
古小天说:“萧副站长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不分你们我们的。”
“那是,那是。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喝庆功酒。”赵炳学兴奋地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布置下去。”
“等一下。”萧烈说,“赵局长,还有一件事,需要和你打声招呼。”
“什么事?”赵炳学重新坐下了。
“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尤其是在确定可疑人员身份之后,更要缩小知密范围。”
“老萧你到底什么意思?”
“据我们了解,南津市国家安全机关内部,可能有‘内奸’。”
“不可能!”赵炳学一听这话就跳了起来。
萧烈示意赵炳学不要激动,坐下来说。赵炳学坐下以后,萧烈耐心地说:“赵局长,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非常意外。我只是说‘可能’,并不确定这个‘内奸’就出在南津市。”
“既然没有确定,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们暗地侦查好了。”
古小天想解释,萧烈示意他不要说话,继续耐心地对赵炳学说:“赵局长,此事目前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601泄密案是你跟了很久的大案,我们不想在即将收网的时候出现差错。所以,才把这个还处于怀疑阶段的问题向你通报一下。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对不起,我刚才有点不冷静。”赵炳学说。
“没关系,可以理解。如果你对我说,我的部下里面可能有‘内奸’,我也会感到意外的。”萧烈诚恳地说,“另外,以前咱们没打过交道,你对我还不太了解。我爱人是被‘剑鱼’害死的,我到南津来,还有一个心愿,就是要把‘剑鱼’捉拿归案,给我爱人一个交代。希望赵局长能够帮我了结这个心愿。”
“好。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努力。”
“那,我们就告辞了。”萧烈站起来说。
送走萧烈和古小天,赵炳学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陷入深思。负责“TS”工作站牵头工作的宋政委很快就要退休,估计上级不会派人来,如果想派人,早就派来了。那么,即便不任命站长,也会在两个副站长中间选一个人“牵头”。尽管萧烈说他来南津市的目的,是为妻子的被害了结一个心愿,赵炳学并没把此话当真。
按照常理,赵炳学在601研究所的泄密案上陷入窘境,客观上对萧烈竞争站长位置最为有利。可是他为什么要帮我呢?炫耀?还是嘲弄?赵炳学不理解萧烈,为什么要在这个当口送一份这样的大礼给他。
另外,关于南津市国家安全系统可能有“内奸”一事,赵炳学更为困惑,萧烈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他为什么要告诉我?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为了601研究所泄密案的侦破工作?如果确有“内奸”,这个人会是谁呢?
赵炳学苦苦想了两个小时,也没有想出结果,最后他把手一挥,对自己说,不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抓起电话:“小张,现在马上去给我查,601研究所有多少人浏览过隐形飞机的数据库。对,一个不落!注意保密。”
赵炳学的直觉告诉他,问题一定出在网络终端电脑上。因为能够接触网络终端电脑的人是最多的。人多,可以钻的空子就多。
按照萧烈提供的思路,赵炳学一连几天对601研究所浏览过隐形飞机数据库人员进行了排查,但毫无进展,所有人员对调查工作都十分配合,甚至主动提出自愿接受测谎检验,以求快些洗清自己的嫌疑。令赵炳学没有想到的是,所有人在接受测谎检验后,全部过关!
难道我和萧烈的判断都错了?还是其中有人受过专业的反测谎训练?赵炳学大惑不解。
赵炳学安排人对其中有人受过反测谎训练的可能性进行评估,但结论是否定的,泄密案调查再一次陷入僵局。
在分析案情的“碰头会”上,大家一筹莫展。赵炳学问技术室主任沈家辉,有什么方法可以检测出截屏的人,沈家辉说,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技术手段。
办公室主任孙克俭提出,“赖文祥案”与泄密案的关联性,两个案子都出在601研究所,说不定赖文祥的口供可以从侧面反映出什么线索。大家都觉得有道理。
赵炳学叹口气说:“问题是,北京方面对赖文祥的审讯并不顺利,我们现在还拿不到他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