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拖碰巧抬头看了看玻璃屋顶,好惊悚的一幕——屋顶上悬着一颗大脑袋,脸上长着一圈灰白短粗的胡须,脑袋后面连着一条弯曲绵长的身体,就像下水管道。
“哦,是安科国王,开门让他进来。科莉儿,咱们的老朋友迫不及待地想见见陆地朋友呢。”女王顺着梅儿的目光望过去说。
“他会伤害我们吗?”小姑娘吓得抖了抖。
“谁?安科?哈!他不会,亲爱的,虽然他不统治我们,但我们都很喜欢大海蛇国王,他很和气,待会你们就会知道的。”
“他会说话吗?”拖拖问。
“当然会咯。”
“我们能听懂吗?”
“绝对听得懂,我已经传了法力,你们在海底能听懂所有生物的语言。”女王回答。
“好极了!”拖拖感激地说。
科莉儿从容地游到正殿的一堵墙前,挥了挥手,珊瑚上立刻打开一个圆洞。大海蛇发现洞口,大脑袋瞬间就从玻璃屋顶上消失了,紧接着出现在圆洞上,他顺着圆洞爬进宫殿,一直匍匐到艾葵瑞茵女王的宝座下方。
“早上好,海王陛下!一切都好吗?”
“好得很,谢女王陛下挂心。”安科回答,然后他转向陌生来客:“我猜她们是你之前在等的陆地客人吧?”
“没错。这位小姑娘叫梅儿,那位先生是比尔船长。”女王回答。
大海蛇打量起她们,她们也大胆回视对方。安科长得的确很怪异,但一点也不可怕,他的头圆溜溜的,像只球;他的耳朵尖尖地耸着,耳端垂落着流苏;他的鼻子又扁又平;嘴巴又宽又大;眼睛蓝蓝的,神色温和;他的脸周有一圈粗硬的毛发,稀落散乱,没有胡子浓密。安科把大脑袋和一截灰褐色身体伸进珊瑚墙洞,洞口大小刚刚好,墙外面还有没伸进来的部分,多长就不知道了。他的背后长了几片鱼鳍,这让它看起来不像海蛇,倒更像是鳗鱼。
“小姑娘的年龄很小,这个男人上了年纪了,不过我能确定你没我老。”安科国王温柔地说。
“你多大?”老水手问。
“说不清。我记得起几千年前的事,不过再朝前的话,我就想不起来咯。你呢,比尔船长?”
“好吧,你赢了,我承认你比我年纪大。”对方回答。
大海蛇好像被这话逗乐了,“还好吗你?”他问。
“好得很。你呢?”比尔船长说。
“啊,好着呢,谢谢!我记忆中只有三次痛苦的经历,最后一次是尤利乌斯·思尼泽还在陆地的时候。”安科说。
“你指的是尤利乌斯·凯撒吧。”拖拖纠正他。
“不,就是尤利乌斯·思尼泽,这才是他的真名——思尼泽。人们有时称呼他凯撒,仅仅因为他掌控了一切,这些我都知道,因为他活着时,我还见过呢。你见过吗,比尔船长?”思尼泽说。
“应该是没见过。”老水手承认。
“那时我牙疼,于是找了一只龙虾,用它的螯拔牙,很快就不疼了。”安科接着刚才的话说。
“拔牙疼吗?”拖拖问。
“疼!”大海蛇叫了起来,那段回忆让他痛苦地呻吟。“亲爱的,从那以后,那些家伙就被称作龙虾了!第二次疼痛可以追溯到尼沃库顿沃时期。”
“啊,我猜你是想说尼布甲尼撒吧。”拖拖说。
“你们现在这样称呼他?”大海蛇仿佛很吃惊。“他活着的时候一直叫尼沃库顿沃,现在的新叫法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尼布甲尼撒”这个词于我而言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这意味着他吃草。”小姑娘说。
“哎呀!才不是呢,他是第一个发现生菜好吃并爱上生菜的人,人们可能管它叫草,其实是错的,我知道这些,因为尼沃库顿沃活着时我也在世,你出生了吗?”大海蛇连忙问。
“没。”拖拖说。
“那次疼痛是因为尾巴稍前三百尺处被打了个结,有一只老章鱼不喜欢我,他趁我不注意时用我的尾巴系了个扣。”安科讲述。
“那你咋办呢?”比尔船长问。
“哎,首先我把那只章鱼变成了水母,然后耐心等待潮水,以便翻个身,只要尾巴的结解开,就不疼了。”
“我——我不明白。”拖拖多少有些困惑。
“谢谢你的坦诚,亲爱的,不明白很正常,我们要尊重那些不了解的人或事,因为他们可能比你懂得还多。”大海蛇的语气平易近人。
“你大概有多长?”比尔船长问。
“上次量的时候,我长七千四百八十二英尺五点二五英寸,那个零点二五英寸不是很确定,不过剩下的是没错了。该隐[2]还是个婴儿时,亚当帮我量的。”
“那其他部分在哪里呢?”拖拖问。
“好好地搁在家里,在客厅里卷着呢,我出门通常只携带必要的身体部件,这样能免去不少麻烦,夜晚回家,我只要把带到外面的身体蜷缩起来,就能很容易找到回家的路。”大海蛇回答。
“大海蛇,你开心吗?”小姑娘问。
“开心,因为我是海洋之王,而且也没有像我这么优秀的海蛇了。我有两个弟弟住在别的海里,不过一个比我短七英寸,另一个短几英尺。我们没有脚,却总在这谈论英尺不英尺的,很奇怪,对不对?”[1]
“好像是这么回事。”拖拖承认。
“让我引以为豪的事太多了,我的高龄、毫无争议的统治,还有惊人的长度。”安科忘我地说。
“我不会太在意自己活多长。”比尔船长若有所思地说。
“跟七千四百八十二英尺五点二五英寸一样长?”大海蛇问。
“不,我的意思是活很多年。”老水手回答。
“碰巧当了大海蛇,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安科禁不住感慨。“海里没什么能伤害我,连自杀都不行,因为没有石碳酸、没有枪炮,也没有瓦斯可以开。没得选了,我只能一直活到老死的那一天,不过好像也没那么无聊。我呆得够久了,得回家吃饭咯,有时间的话过来看望我啊。”
“谢谢。”拖拖说。梅尔拉又加了一句,“出去玩的时候,我会带你们到海王陛下的宫殿参观。”
“嗯,嗯。”安科说。他滑出珊瑚洞口,洞门立刻关闭,珊瑚墙又恢复了往日的坚不可摧。
“哎呀!”拖拖大叫起来。“安科国王忘记说他的第三次疼痛了。”
“他确实忘了,下次见面必须问问他,不过这个老家伙记性不太好,所以别对细节抱太大期望了。”比尔船长说。
[1]“英尺”和“脚”在英语中是同一个词feet。
[2]该隐是亚当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