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天,据说在宁平生走后,云七跟某位大人物吵了一架,但为何而吵,结果如何,众人就不得而知了。
宁平生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栈。晚上客栈里都是刚干完活的人,贪一杯酒,声音嘈杂,其中不乏粗鲁的话语,掌柜拦住了宁平生,正想问会试考得如何,却见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目送着他进了房间。
掌柜不由得叹气,他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他看着宁平生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以为自己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万事无阻。但他最终也只是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客栈,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那些功名利禄还有修行成仙的故事已经离他太远太远了。
他希望宁平生能摆脱命运的束缚,但很明显宁平生也失败了。不过还好,宁平生还很年轻,还有机会看他未曾看过的风景。
“掌柜,上酒。”一个醉醺醺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嘞好嘞。”掌柜用抹布擦了擦手,给那人拿了一壶酒。
宁平生在房里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是空手回去,还是在继续呆在京城里?他对未来所有的憧憬和希望都寄予朝试之上,而今落榜自是不知归路。
他不明白,所以他想验卷,但从老者的语气中听出了不耐烦,自知无望。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宁平生轻轻叹了一句,这在普通人来说,命运乃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于是只得把所遇的挫折和磨难归之为命运,但命运也可以是人事。
君不见,有大能者一怒之下,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亦有王侯尊位,墨士文人,如钟子期遇伯乐,一飞冲天。
踌躇片刻,宁平生决定在京城待上一年,明年再去考试。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实在路途遥远,行走需走上半月,风餐露宿,不过最重要的是金榜无名,怎能归?
接下来需要解决的便是食宿问题了,宁平生想着干些活打点零工,料想应该可以勉强过下去,因为实在无颜再向家里要钱。
一想到张灵秀,宁平生的心里就有些惆怅,这傻丫头肯定还在等着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的两列仆从抬着黄金百两归去,只不过怕是等不到了,而那当初想带她来京城看看的愿望也只能搁着了。
宁平生提笔想给张灵秀写信,但琢磨许久,一字未落。一想到她在他临走之日的晚上夜不能眠,满脸泪水以及之后一年不能再见时幽怨的场景,宁平生的心在颤抖。
终于,他还是狠下心来,提笔,泪水在眼中打了一转,便合上眼无力躺在了床上。
信上的八个字极为的生硬。
“金榜无名,勿念勿等”。
第二天,宁平生找到掌柜询问有无需要干活的地方,价钱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包吃住就行。
掌柜一看宁平生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想在京城摸爬滚打个一年探探门路,等明年的朝试,但若是干了活,岂不荒废了书业,明年怕是也上不得。
掌柜说:“读书人哪能干得了重活。听我的劝,若是依旧想考个功名,可以先行回家再好好温习,明年未必没有机会。”
“无颜再回。”宁平生又说:“我打过铁,干体力活应当还行。”宁平生所不知的是他在张铁匠打铁时,张铁匠十分照顾,皆是不需多少气力的活计,因为读书人哪能打铁。
而掌柜思考片刻便知劝不回来,说:“那你就在客店里当个伙计吧,工钱我照给。”
于是,曾经那一段在溪边读书的日子一去不再复返,宁平生在京城一个不大不小的客栈当起了一个小伙计。
一天,宁平生正在收拾酒菜洒得到处都是的一个客桌,他拿着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十分仔细地擦着桌上的每一个角落,而等下他还需去洗那些满是油污剩菜的盘子。
此时,未见其人,便已从门口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小二,给我上最好的酒菜。”
宁平生回道:“不好意思客官,客栈已经打烊了,厨房中只剩下些冷了的剩菜剩饭了。”
“那就剩菜剩饭吧。”
宁平生抬头,瞧见了那年轻声音主人的面貌,吃了一惊,竟是云七。
“你怎么来了?小客栈。”
云七说:“没事,你把剩菜端来,再拿些酒。”
宁平生不一会儿便拿了一桶酒,端上了已经冷了的糖醋鸡圆、火爆腰花、豆鼓鱼。
“只有这么多了。”宁平生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在他看来像云七这样的天才人物属实不会来这种店,应该是会去那种清新淡雅又浮华尊贵的雅居。
“你怎么干上了这种活?”云七漫不经心地问。
宁平生沉默了一会,知晓云七并不是嘲笑他,而且的确没有什么可以嘲笑的,“想在京城再呆一年。”
云七随意地吃了几口菜,举起酒坛说:“喝不喝酒?”
“不会喝酒,从未喝过酒。”
云七也不勉强,大口喝了一口,只觉得酒虽不够纯却够辛辣,酣畅淋漓地说:“好酒,比那些什么醉仙居酿的酒好多了。”
宁平生无言,空气沉闷了许久,只有云七不断喝酒的声音。
待到云七已喝得脸色微微红了起来,他说:“你应该跟我说的。”
“说什么?”
这下倒是云七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借着酒劲,用手指着某处地方,大骂道:“都是那老东西搞得鬼,你明明可以上榜的。对不起。”
“为了十年大比,这群老东西真是无所不用,把你的名额给替换掉了。”云七有些苦涩。
宁平生呆呆地说:“所以那个老头说我明年一定有机会……”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笼,牙齿稍微咬住了嘴唇。
他有些生气,问道:“什么是十年大比?”
“十年大比,我现在不好说。以后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