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知道,我国戏曲表演的特点之一是演员按其扮演的人物类型,划分为生、旦、净、末、丑不同的角色行当;可是,若问角色行当何以用这几个字命名,大家又会觉得迷茫。
有些剧种随着表演艺术的丰富和发展,角色行当又区划为更加细密的分支,如生行分为老生、小生、武生;旦行分为花旦、青衣、老旦;净行通常要画脸谱,俗称“花脸”,又可分为铜锤花脸、架子花脸等。此外,如“贴”为“旦之外,贴一旦也”,也是旦行。
“外”者,“生之外又一生也”,通常也是老生。所以概而言之,还是生、旦、净、末、丑五种类型。
对这五种类型命名的含义,明代一些爱好戏曲的文人表现出很高的探求兴趣,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六子朱权,是一个戏剧家,他在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写成的《太和正音谱》,部分地接触到行当的命名:“当场男子谓之‘未’。未,指事也”,“当场之妓猿之雌也……俗呼旦,非也”,“靓,傅粉墨者……粉自黛绿谓之‘靓妆’,故曰妆靓色,呼为净,非也”。虽然解释得很不明白,如末为什么是“指事”;但因为他的社会地位比较高,封建社会的文人常将他的话引以为据。
明周祈从《乐记》的一条注“优雠杂戏,如猕猴之状”立论,认为不仅“旦”而且其他行当也都是动物名:“狴也,猩猩也”,“净,狰也,似豹,一角五尾,又云似狐有翼”,“丑,狃也,犬性骄”,“谓俳优之人如四兽也”(《剧说》引《名义考》),这是从歧视艺人的角度去臆想。
而《怀铅录》对“末”所作的解释曰:“四夷之乐有”,为北方国名,故“优人作外国装束者”曰省作末;这也与古剧中“末”行所扮人物之实际不相符合。
明代文学家胡应麟也参加了这场探讨,在《庄岳委谈》中提出了“反是而求其当”的观点,即主张从角色的反面含义去理解。比如,生行往往要唱不少曲子,必须熟习,“曲欲熟而命以生”;旦角扮演女性,女性属阴,“妇宜夜而命以旦”;按照传奇剧本的规范,末角总是第一个登场,简述全剧大意,“开场始事而命以末”;净角要画脸谱,“涂污不洁而命以净”至于“丑”,胡应麟没有说出它的反义来,另外一些持同样观点者则作了补充,或曰“丑为好,或云丑在十二生肖中为牛,牛最笨拙,故将最活泼伶俐的角色命为“丑”。
文学家祝允明(祝枝山)不同意这种见解,曰:“生净丑末等名,有谓反其事而称……皆谬也。”(《猬谈》)他认为这些称谓只是金元间韵市井语言,“即其土音,何义理之有?”其实,即使土音市语也还是有义理可求的,他自己既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又抹煞别人探求的意义,似乎有点蛮横。
对于戏曲深有造诣的徐渭,则持慎重和研究态度。其《南词叙求》曰:“生即男子之称,史有董生、鲁生”,“宋伎上场,皆以乐器之类置篮中,担之以出,号曰花担,今陕西犹然,后省文为旦”,“丑,以墨涂向,其形甚丑,今省文作丑”,“净,此字不可解。予意即古‘参军’二字,合而讹之耳”,“末,优中少者为之,故居其末……家奴多用末扮,亦古参军、苍鹘之意”。徐渭从生活习俗及唐代参军戏来追索角色行当命名的缘由,观点比较严肃朴实,多为后世研究者所赞同。
当然持异议者也是不断出现的。择其要者,如明沈德符根据《辽史·乐志》“大乐有七声,谓之七旦”之说,而曰:“所谓旦,乃司乐之总名”,“旦皆以娼女充之,无则以优之少者假扮,渐远而失其真”(《顾曲杂言》)。清黄绰《梨园源》云:“生者,主也,凡一剧由主而起,一轶之事在其主始终。”似乎“生”是发生、产生的意思。清焦循《剧说》引《都城纪胜》:宋代“杂扮或杂班又名钮元子……装为山东河北村人以资笑端……今之丑角盖钮元子之省文”。王国维《古剧脚色考》则主张丑角由“五花爨弄”而来,“丑”是“爨”字的简写。
在戏曲史研究中,“角色考”是一项专门的学问。近年来研究成果不多,关于角色行当的许多方面仍然使人处于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