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北,德善药铺。
店子门脸不大,门口两侧一双牌匾。
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求世间无人病。
这句话的由来已无从考证,但大多药铺都喜欢将此话挂于门前,似乎这句话比什么‘妙手回春’‘在世华佗’更能让他们心安。
晌午过半,酒足饭饱,正是饭后迷的大好时光。
临近五月,天气逐渐变热,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淡淡的焦躁。
药材独有的香味从药架的抽屉里散发出来,悠悠荡荡飘到街上。
柜台后面坐着一位老者,须发皆白仍神采奕奕,正捧着一册线装老书聚精会神的观读。
“王老伯。”
叶洛入门轻呼,老者听到声音随即抬头,见是他来,老脸上立刻浮现喜色。
“叶洛!”
“你在沧州没走?”
老者放下书从柜台后快步走出,表情难掩欢欣喜悦,叶洛却是脸上一红,挠头讪笑。
“嗯,有点小事暂时没走。”
当初他辞职的时候,借口说是家中有事,王大夫这才放他离去。
至于具体原因如何,心中有数就好,莫要拆穿。
如果不是真的必要,他其实不太想来找王大夫,主要感觉上有些亏欠。
双方寒暄过几句,王大夫句句赞他天资聪颖,是学医的一把好手,毫不遮掩惜才之意,搞得叶洛脸色更红,急忙轻咳两声转移话题。
“王伯,我这次来是有问题想请教。”
“哦~你说。”
总算能说正事了,叶洛松了口气,随即以李家少爷的情况为例,抽取出关键问题求教王大夫。
听完他的描述,王大夫露出思索之态,沉顿半晌后,轻轻摇头。
“枉老夫学医一生,竟不能解答此问,实在惭愧。”
“连王伯都没头绪吗?”叶洛皱眉。
他与王大夫相处时间虽短,却能看出这老大夫的医术相当不赖,本以为在这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却没想到王大夫也束手无策。
“既然这样,我就不逗留了,待日后闲暇再来找您请教。”
言罢,叶洛拱手做礼,转身离去。
刚走出没两步,王大夫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且慢!”
“嗯?”
“王伯还有事?”
王大夫抚须颔首,轻声道:“沧州人杰地灵,隐居了不少能人异士。”
“出城向北二十里,有一官亭名曰长青,亭外住着一人,医术高明,但脾性古怪,不喜与人往来。”
“若是小友着急,可前去此地寻那人碰碰运气。”
“哦?他的医术难道比王伯更高明?”叶洛顿生好奇。
王大夫含笑点头:“我与那人仅有几番简短的交谈,但能看出他的医术远在我之上。”
“竟有此等能人,那我还真要去见见了。”
叶洛来了兴致,苏萱依却迟疑着出了声:“王大夫,那人可是姓薛?”
“莫非姑娘认识此人?”王大夫眼放精光。
苏萱依摇头:“并不认识。”
王大夫略有遗憾:“确实姓薛,至于名字我就不清楚了。”
苏萱依拱手道谢,随即便与叶洛离开了药铺。
没能从王大夫这找到答案,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倒是意外得知了其他名医的消息,这起码算是补偿收获。
念及此处,叶洛忽然想到,刚才在药铺提到那位薛姓大夫时,苏萱依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
“苏姑娘,你为什么知道那人姓薛?”
苏萱依俏脸一变,眼中迅速闪过一道光芒,叶洛见状心道‘不好’,这丫头八成要扯谎了。
果不其然,苏萱依清清嗓子张口就来:
“本姑娘八岁便来到沧州定居,虽深居简出,却也尽知这周遭的一切人事。”
“那薛姓神医早年云游江湖声名显赫,人人都知晓他医术冠绝天下,我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说来,苏姑娘能替我引荐喽。”
叶洛难以判断她的话中有几分真假,只能顺势撺掇打探,哪知苏萱依早有准备。
“引荐没必要,那人脾气太过古怪,江湖人送外号‘活人不医’。虽然医术造诣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但据说受过一些刺激,从此立誓绝不再救人,还把自己的外号改成了‘死活不医’,多少人不远万里来找他都被拒之门外,想从他那寻求帮助,只怕难于登天。”
“这脾气倒着实古怪。”
“不过…”
叶洛话锋一转笑容浮现:“我这人向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苏姑娘只管替我引荐,至于结果如何,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苏萱依毫不意外,撇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也只好让你撞撞这南墙了。”
“多谢成全。”
沧州长青亭,在城北二十里外。
最初是朝廷作为官道驿亭所建,后来因为沧州城建项目的改迁,长青亭建到一半就给停工了。
现在的长青亭,是沧州本地府衙出资承建,本意是作为当地的旅游项目进行开发拓展,奈何离城太远,建好后就被慢慢搁置了。
二十里,不算近,靠腿走的话,只怕一天的时间就耽误在路上了。
为了方便出行,叶洛专门到悦来客栈借了两匹快马,管事李福半句都没过问。
快马加鞭一路飞驰,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二人便赶到那处几经折腾的亭子。
亭盖八角,造型古朴,亭外有一处简易茶摊,可供过往行人解渴休息。
时值正午,日头正高,茶摊内已有几位散客纳凉休憩,茶摊老板也拎着把老茶壶靠在躺椅上悠哉偷闲。
叶洛放眼一瞧,见周遭一片空空,并无屋舍存在,不禁心生疑惑。
驭马上前靠近茶摊,老板闻声随即起身,笑脸相迎。
“客人想喝点什么茶?”
叶洛翻身下马,抱拳做礼。
“掌柜的向你打听个事。”
“客人请说。”
“你知不知道原先住在这附近的人,应该是个大夫,脾气不太好,不喜欢和人多说话。”
老板了然,笑答:“客人要问的可是薛老怪?”
叶洛精神一振:“确实姓薛,老板知道他?”
“呵呵…说起来,这薛老怪我也算熟悉,自打前年我在这设下茶摊,他就自己搬到林子深处去了,时不时的还会到我这来饮茶。只是就跟客人说的一样,那老怪性情乖张的紧,跟任何人都不多说话,这两年下来,我也只晓得他姓薛。”
“老板可知他人具体住在哪里?”
“知道。”老板点头,抬手一指茂盛树林:“顺着这一直走,约莫几里,有片竹林,薛老怪就住在那儿。”
“多谢老板。”
“不必客气。”
翻身上马一甩缰绳,行出几丈远叶洛忽然勒马停下,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子。
“老板。”
“客人还有何事?”
叶洛抛出碎银子,老板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替我烧一壶茶,稍后就来。”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