椋昊站在原地,目送着庞猛走远。那番话语依旧在耳旁萦绕,椋昊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寻了个地儿坐下休息。
他不得不承认,那位统卫提醒或者说是教训的对,但他下不去狠手也是的的确确。其实原因不止是他从未伤过或杀过人,最重要的是他自幼在爷爷的教诲下耳熏目染。爷爷小时候常给他讲故事,讲江湖大侠,讲飞天仙人,讲神禽异兽,他常常沉浸在爷爷的故事里不能自拔,
爷爷讲的故事里有过杀人,甚至有屠杀的魔头。但每逢讲到这里,爷爷都会停顿下来微微慨叹,说都是在徒增杀孽,杀人,杀妖,杀魔,甚至自杀,这是何必?
慨叹完后爷爷便会笑眯眯的抚摸着小椋昊的脑袋,问他长大以后会不会也成为杀人的魔头?
椋昊很坚定的说不会,他的梦想是做救世济民的大侠,怎会去做那徒增杀孽祸乱世间的魔头?
爷爷哈哈大笑,继而又问,如果是为了正道而必须杀人,他会杀吗?
椋昊沉默不语。
爷爷目光精灿,继续追问,如果有人要杀他呢!杀是不杀?
椋昊微微思索,坚定道:杀!爷爷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爷爷笑而不语,轻轻摩挲着椋昊的脑袋。爷孙俩沉默的仰望了星空许久,爷爷伸出苍老大手,遥遥指着夜空,轻声道:“孙儿,看到那漫天繁星了吗?爷爷想要告诉你,其实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是这么一片夜空,便是仙人也不例外。人之所以分善恶,关键在于他的夜空有无星辰,又有多少星辰。
天上的星辰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忽暗忽明。也许是遭了恶事,增了戾气,星辰便会寂灭几颗,又或许是接了善缘,添了和气,星辰又复而明亮。这一明一暗,便是人生的种种所遇。
有人修了一辈子的善缘,他的夜空缀满了星辰,虽为夜却亮如白昼,这样的人,已然得道成仙,或者立地成佛。
有人纳恶万千,寂灭了所有星辰,他的内心光明不复,皆为黑暗笼罩,这样的人,便成了魔。
孙儿,你想成为仙佛还是大魔?
椋昊想都不想,道,自然是仙佛!
爷爷别有深意瞧着椋昊,淡淡道:那你可知,每伤杀一生灵,便会有星辰寂灭,这便是成魔的前兆。
椋昊点了点头,那我就不伤杀任何生灵。
爷爷抚了抚白羊胡,微微笑道:那你可还杀敌人?要知道,敌人也是生灵,杀之也会寂灭星辰。
椋昊瞪大了双眼,不解道:这不是为难人吗?
爷爷哈哈大笑:没错,就是为难人!孙儿,所以你要如何抉择?
椋昊沉默不语,没有回答。
爷爷没有再为难他,只是自言自语道:是啊?成仙如此难,为何还要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道,去争那所谓的仙?
椋昊不懂,爷爷也没有解释。他只记得,那是爷爷病逝前与他的最后一次彻夜相谈。
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那晚爷爷最后的自言自语是何意。他只是一直有意无意遵循着那晚自己暗暗做的决定,绝不造杀孽。
椋昊不禁感到有些自嘲,自下山来,他伤过狼群,如今更是伤了人,他内心的星辰是不是已经陨落了几颗?
“椋公子!”
这时,一道粗狂却不同于刚才那位统卫的声音打断了椋昊的沉思。他抬眼望去,是那位一直庇护后方马车的持三尖两刃刀的统卫。
于禁向椋昊拱了拱手,道:“椋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哦?”
椋昊顺着于禁做请的姿势所指方向望去,不远处的马车上倚着位佳人正朝他嫣然一笑。
椋昊内心万千草泥马奔腾,嘴上却不得不客气道:“好,在下这就过去。”
说一千道一万,椋昊实在不想再和那笛舞有什么近距离接触了,每次接触都得被其调戏,呸!戏弄一番,他堂堂男子,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说实话,要是此次一行不能得到那开窍丹,他可后悔大发了!
纵然再不情愿,腿脚动作再慢,他还是来到了那妩媚堪称祸颜的绝美佳人面前。
装模做样的拱了拱手,椋昊带着点情绪的询问道:“不知笛舞姑娘有何吩咐?”
笛舞浅浅一笑,仿佛没有察觉其不满,轻笑道:“看来公子的记性不太好啊!之前公子答应小女子什么来着?”
椋昊脸色一黑,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笛,笛舞姑……不知有何事吩咐?”
看着椋昊一副吃了苦羹的憋闷的表情,笛舞轻捂檀口笑的花枝乱颤,美眸注视着椋昊好笑道:“怎么,公子就感到如此为难吗?”
椋昊一脸黑线,沉默不语。现在,他似乎明白了沉默是金的道理所在。
笛舞缓解情绪些许,伸出玉手将闻声探头的秋菱儿拦了回去,恢复正襟危坐的姿态,却还是掩饰不了笑意道:“公子这样都感到为难,那一会让公子做的岂不是更为难了?”
椋昊微抬眼眸,淡然道:“不知要吩咐在下的是何事?”
你不让我称呼姑娘,那好,我不称呼了行不,直接拿你当空气,这样也不算违约。椋昊不禁暗暗得意自己之聪明。
笛舞朱唇微弯,懒得去揭穿椋昊的小聪明,含笑道:“一会启程的时候公子需要和小女子同乘一辆马车,不知公子可有意见?”
“什么?”
椋昊闻言一愣,然后一惊,恨不得下一刻就跳起来表示反对。但当他回头望见自己原先那辆被射成破烂的马车,顿时把“为什么”的质问生生咽下。
但椋昊依然不肯放弃,几乎是在放低姿态道:“那小姐可否借在下一匹马,在下认为自己骑马更方便。”
笛舞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好笑道:“公子哪里看到我们有多余的马了?难不成把我这辆马车上的两匹马卸下一匹给公子?”
椋昊顿时语塞。
“好啦!”笛舞轻笑一声,正色道:“公子尽管上来吧!小女子保证不再寻公子麻烦,可否?”
椋昊瞥了眼笛舞的美眸,没感觉有什么诚意。
“那我就当公子答应了!”间椋昊不语,笛舞微笑道,然后转向远处,声音软儒悦耳:“于统卫,准备启程吧!”
于禁遥遥回应,开始指挥护卫们行动。
一番准备后,车队重新踏上征程。椋昊虽不情愿却无可奈何的上了笛舞的马车,至于他原先乘坐的那辆,因为受损严重只能拆卸掉车厢,其马匹则由马夫驾骑。
椋昊坐于马车上笛舞对侧,与两位女子对面而视,不禁感到有些尴尬,只得扭头装作观望窗外之景。笛舞果真信守承若,不再逗弄椋昊。反倒是脸色有些肃重,美眸直愣,不知在寻思什么。
不过马车中的气氛并没有因此陷入尴尬的沉默,笛舞身边的小姑娘秋菱儿显得很是活跃,转着水灵珠子好奇的打量对面的椋昊。
笛舞姐姐曾对她提过这个椋昊,说他是回客楼的主管,更是华真门的弟子。华真门她知道,笛舞姐姐告诉她华真门是个仙人门派,里面都是飞天遁地的仙人,因此她如大多世人一般,对华真门很是向往。
出发前夕,笛舞姐姐告知她将会有华真门的弟子与她们同行,这可让她兴奋的不得了,没想到居然可以见到仙人。虽然笛舞姐姐说他只不过是个杂务弟子,还算不得仙人。但在小姑娘看来,能入了华真门,即便是个杂务弟子,不算仙人也是半仙了吧?
半仙!秋菱儿目光灼灼的打量着对面不过长她三四岁的少年,好奇伴随着激动。这半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只可惜瞅了大半天,秋菱儿也没有瞧出个门道,感觉面前少年无论穿着打扮还是相貌长相,与常人并无异处,难不成这就是半仙?
秋菱儿有些失望,但还报着些侥幸心理,心想也许只是自己看不出来,在危急时刻他可能会展现处过人之处。
一直佯装远眺风景的椋昊察觉道小姑娘的注视,转头与其对视一眼,报以和善一笑。
小姑娘一时有些心潮澎拜,忍不住开口询问:“大哥哥,你是半仙吗?”
“半仙?”
椋昊感觉这个称呼有些莫名其妙,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可笛舞姐姐说你是华真门弟子呀!那里的人不都是仙人吗?”小姑娘瞪大双眼,一脸不相信。
椋昊哑然失笑:“谁告诉你华真门里都是仙人的?我的确是华真门弟子,却只是个杂物弟子,哪里是什么仙人。”
“可就算你不是仙人,能进去华真门也说明你很厉害呀!起码是个半仙吧?”小姑娘不依不饶。
“这样啊。”椋昊摸了摸鼻子,轻轻笑道::“我哪里厉害了!不过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也许就是所谓的半仙吧!”
小姑娘得意的一笑,两眸弯成月牙:“我就说嘛!大哥哥你一定是仙人!”
椋昊不可置否的一笑,目光再次眺望窗外。夕阳将落,山间晚色颇为迷人,不禁感到些许惬意。
只是在下一刻,一道蛊人妩媚的声音响起,不禁让他的神色僵了一僵。
“公子对小女子冷眼相加,却和菱儿的相谈挺欢嘛!”
沉寂些许的笛舞妩媚的伸了个懒腰,美眸含笑看着椋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