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商量一下。”福伊德终于妥协了,十分钟之后他回来告诉我们:“走吧。”
我们去的是当地的自由市场。索马里的商业极不发达,甚至连商业社会的雏形都还不具备,而加罗韦是邦特兰最大的自由市场所在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加罗韦也可以说是除了埃勒之外的另一个海盗聚集地——即便这里是首都。就像后来有人告诉我们的一样,没人会在自己的脸上写着海盗两个字,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只是一个消费者,只是出手特别大方,手里特别富足而已。自由市场几百米的街道上挤满了人,街的两边搭着各式各样的窝棚,我们以酒店中没有洗漱用品的借口提出了把这里作为第一站的要求。
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窝棚前,当我们走近柜台的时候,找到了家的感觉。很多熟悉的中国字出现在眼前,鞋油的包装盒上用中文写着“一打装”,电池是白象的,香皂是力士的,扑克是姚记的,不过这个看起来像是假货。此外,一次性打火机、军靴的盒子上都印着Made in China。实际上,我们身边这五个大兵,用的手机也全部是中国的山寨机,福伊德给我说:“这玩意实儿在是太好了,才80美元,诺基亚最便宜的也要150美元,他们才是真正的海盗!”无聊的时候,福伊德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给我展示他手机里的一张GIF的动画图片,画面上有一匹马,但是只有两条腿,向前奔驰着。贫瘠的文化生活让他把这也当作极大的快乐。老艾的层次更高一些,他的手机里存的是视频短片,而且还是欧美的毛片——我和张源第一次看的时候,被惊呆了。
在自由市场边上,有一条小街,依旧摆着很多摊档,但是放眼望去,这里只出售一种商品:卡特草。
我们只被允许在街上停留了几分钟时间便被匆匆赶上了车,说实话,就连我们自己都开始担心了起来。两个中国人在这里实在是太打眼了,人群开始从四周不停地聚集过来,他们在我们边上围成一个圈,伸头探脑地参观着我们,更后面的看不到,索性此起彼伏地跳着。看来,凑热闹并不只是中国人的爱好。但是让我惊讶的是,居然听到了很多中文的“你好”。在这里,基本上人过中年的都会对我们相当友好,甚至还会说几句简单的中文。历史上,索马里和中国有着良好的关系,我们且不提早在明朝的时候,三宝太监郑和就率船队不远万里访问过这里,在1971年10月25日,第26届联合国大会上通过的2758号决议,起草草案的23个国家当中便有索马里,正是这个决议让中国恢复了联合国合法席位,这便是“非洲兄弟抬着中国回到了联合国”的由来。当然,在此之后,中国在当年自身情况也十分艰难的情况下,也对索马里进行了大量的援助,一个当地人告诉我,从巴雷特经加勒卡到布劳,全长1045公里的公路就是中国援建的。在当地有这样一个说法:索马里内战时,不管哪一方都不会炸毁这条公路。一方面,因为这条路对各方都有重要的军事用途;另一方面,这条路是中国朋友修建的。
除了援建,中国对索马里还有着物资上的大量援助,在索马里市场上流通的商品,很大一部分就是中国援助过来的,当然,我们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流通到了市场上。而市场上另外还有不少商品,则是从中国走私过来的。
基于我们几乎引发了一场骚乱,福伊德果断地中止了我们当天的户外活动,为了不听到我的咆哮,他干脆躲进自己的房间不理我们——反正其他人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很无奈,只好敲着门轻柔地唱道:“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他肯定不知道我在唱什么,但是好歹听出了我声音里的柔情,还是把我让了进去。如果他知道兔儿爷在中文里代表了什么的话,我敢肯定他会毫不犹豫地爆了我的菊花。
“你陪我聊天,晚上我拿笔记本给你放电影看。”我抛出了诱饵。
“那看《黑鹰坠落》!”
好巧,我刚好在走之前拷了这部片子。
“从埃勒到亚丁湾,光是海岸线就长达700多公里,为什么海盗会选择这里作为基地,而不是博萨索?这不是很不利于他们开展工作吗?”我问福伊德。
“既然是基地,说明那里有大量海盗聚集在一起,实力可以更加强大,可以不惧怕政府军。”这是一个很无趣的回答,就好像“因为鸡蛋是鸡下的,所以叫鸡蛋”一样。
“土匪怎么可能和正规军的战斗力相比?”如果我的英文足够好的话,我很想给他讲讲乌龙山剿匪记的故事。
“因为他们有钱。他们比政府军有更充裕的经费来武装自己。他们的快艇有两个,甚至四个马达,他们有火箭筒、有大炮和装甲车,而我们……”他比划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老爷枪,“只有这个。”
“他们有多少人?在埃勒。”
“超过两千。”
“都是一个组织的吗?”
“不是,分成了很多小的团伙。”
“最大的是什么样?”
“最大的海盗头子叫雅博,手里下有超过200人,他们抢过很多船。”
“听说海盗在这里很受姑娘们的欢迎?好多女孩子都以能嫁给海盗为荣?”
“呵呵,那可不见得,不过一般来讲,也差不多。你知道,大家总是喜欢有钱人的,如果你能给娘家很多的彩礼,办一个很风光的婚礼,恐怕没有谁是不喜欢的。但是也有些家庭不让自己的女儿和海盗接触,因为他们总觉得当海盗太不安全。像我们家族,就是严令禁止和海盗来往的。”
“那海盗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很有钱?很奢侈?听说他们都开跑车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跑车这个词,而我可耻的笔记本居然在这个时候中了病毒闹起了罢工,这让我很纳闷,我跟张源人还没事呢,笔记本先中招了。更可耻的是,只要打开金山词霸就死机,不开还消停点。于是我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台跑车的样子,福伊德居然看懂了!
“不不不,他们没有这个,这玩意在这里跑不起来。”我想想也是,看看格尔威糟糕的交通,虽然车没几台,但是路上没人肯给车让路的,你有枪也没用——在这里,枪的人均占有率比手机可高多了。“但是我曾经在加罗韦看见过他们的一个车队,有上百台车,他们排满了整个加罗韦的大街,全是好车。”
“这么嚣张?政府军不管?”
“人太多了,也就不敢管了。而且他们在这里也不捣乱。”
“都有些什么车呢?”
所谓福伊德嘴里的好车,基本上就是三菱、尼桑和丰田为主,再上去一点是陆地巡洋舰之类,不过,也不乏奔驰和宝马,从我画出的车标里,福伊德一个个都认了出来。在这里,陆巡大概能卖到25000美元,差一点的轿车差不多在6000美元以上,至于“别摸我”什么的,福伊德也不知道要多少钱。
“总之,他们是一群疯狂而有钱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