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敦煌归义军史专题研究四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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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晚唐五代河西地区的居民结构研究(3)

归义军瓜州玉门军之东天门关以西生活着吐蕃部落,虽然这些资料主要是五代曹氏归义军政权时期的,但是这一居住状况的形成很可能在张议潮建立归义军政权之初就已经存在。《髙居诲使于阒记》记载甘州“西北五百里至肃州,渡金河,西百里出天门关,又西百里出玉门关,经吐蕃界。吐蕃男子皆冠中国帽,妇人辫发,戴瑟瑟珠,云珠之好者,一珠易一良马。西至瓜州、沙州多中国人,闻晋使者来,其刺史曹元深等郊迎,问使者天子起居。”“自灵州渡黄河至于阗,往往见吐蕃族帐,而于阗常与吐蕃相攻劫。”[40]所谓天门关就是今天的嘉峪关,归义军时期又称为天门关,而《西天路竟》将其称之为玉门关,是错误的。P.2672号佚名人诗,记凉州平凉堡、番禾县等,还记载到铁门关铁门关外东西道,过尽前朝多少人。客舍丘墟存旧迹,山川犹自口鳞。掊沙偃水燃刁斗,黄叶胡桐以代薪。信弯弧愁虏骑,潜夺不动麝香尘。”自述诗中记载抵羊何事触西蕃,进退难为出塞垣。短更忧囚羁苦,哀鸣伏听主人言。”这里都提到虏骑和西蕃事,表明这一带居住的主要是吐蕃等少数民族。

瓜州新乡镇管辖范围,根据S.8516《广顺三年(954)十二月十九日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膀》记载这里山川阡陌堪居,遂乃置城立社,况河西境部,旧日总有人民,因为吐蕃吞侵,多投他方,为补充这里的人口,归义军政权决定新乡要镇,未及安置军人,今岁初春,乃遣少多人口耕种一熟早得二载喉粮”,乐去者膀尾标名,官赐物填还欠负诸家债物。在标名的人中有新乡口承人押牙罗佑先、兵马使景悉乞讷、李佛奴、于罗悉鸡、赵员定、大云寺僧保住、康武指挥兄弟二人。而新城口承人有押衙神沙王盈进、玉关宋流住。[41]由膀文分析,新城镇、新乡镇原先都有很多吐蕃人居住,归义军政权为了加强这里的军事力量,从敦煌各乡向这里迁徙了一部分人口,从这些署名人分析,新乡镇居民中有很多是粟特等胡人。

瓜州新城镇,S.8712《丙戌年四月十一日诸镇吊孝欠布凭》记载有丙戌年四月十一日诸镇吊孝李家阿师子欠布,新城安镇使、悬泉宋镇使。”[42]新城安镇使的记载表明这里是以粟特人主政建镇,居民构成粟特人也不在少数。

瓜州新乡镇是归义军政权的沿边诸镇之一,位于瓜州东部地区,这里的居民结构我们可以通过S.374《宋至道元二年(995-996)王汉子等陈谢司徒娘子布施麦牒》看出来新乡副使王汉子、监使郁迟佛德、都衙马衍子,朱阿砾百姓等。右汉字、佛德、百姓等,自从把城,苦无丝髪之劳,今司徒娘子重福,念见边城,恰似正二月布施百姓麦伍车,一一打与贫乏百姓,救难之接贫命饥荒种子。汉子、佛德、百姓老小女人参拜司徒娘子恩得福因,应四遭番人专名无任感恩,悚惧之至。今者汉子佛德拎何都头手上领得雍归麦替麦拾伍车。又都衙先欠麦玖车拾参硕斗,并无升合不欠。谨具陈谢,谨录状上牒件状如前,谨牒。道至(至道)元二年正月日新乡副使王汉子监使迟佛德等牒。”[43]从担任副使、监使、都衙人选看,这里肯定是少数民族居住区域。

龙家的生活区域主要在常乐县一带,这在敦煌文献中有比较多的记载,以前的研究中也多有论及。关于这一看法,我们可以由P.2428《常乐副使田员宗启》记载到右今月一日已时,于南山贼下。龙家史纳罗见贼,告来称说,贼寇极多。”当道煞却龙家一人,兼马将去,“城家张再诚致死,龙家一人捉将及马贰匹将去,兼草上捉驴巻头、牛肆头、龙家小厮儿贰人。其向东贼到于悬泉城下,捉将赵都知小男二人、女子一人;其把道龙家将到胡山谷放却,至弟二日斋时到来。其龙家口说:述丹宰相、阿悉兰都督二人称说,发遣龙家二人为使,因甚不发遣来?沙州打将羊数多少分足得,则欠南山驼马,其官马群在甚处,南山寻来。龙家言说:马七月上旬遮取沙州去。已前词理,并付龙家口说。”2641《丁未年(947)六月都头知宴设使宋国清等诸色破用历状并判凭四件》“十二日设瓜州来龙家并雍归家,中次料畚拾分,下次料拾壹分。付皱文匠唤苏油壹升。”“瓜州来龙家壹人,逐日午时下次料,早夜面壹升半,供拾壹日,食断。”“宴设司伏以今月去伍月贰拾捌日,供瓜州来龙家威人逐日午时中次料,又贰人下次料,早夜陆升,至陆月贰拾贰日午时吃了断。拾畚日,又供后纳马来龙家肆人,逐日午时各下次料,早夜面陆升,至贰拾贰日午时吃了断。又龙家壹人,逐日午时下次料,早夜面壹升半,供拾陆日,食断。”[45]从这件文书记载看瓜州常乐县主要居民除了汉族人之外,就是龙家人,他们以从事畜牧业的牧马业。南山向常乐县要求派遣龙家使者,足见龙家是瓜州常乐县的主要居民构成。从龙家史纳罗看,龙家中混人很多粟特人在内。至于龙家在瓜州地区居民构成所占的比重,由于没有可以量化的文书进行推测,我们一时间还无法确定,但是在瓜州地区生活着数量很大的龙家人是可以肯定的。

瓜州地区与敦煌地区一样也生活着很多粟特胡人,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如《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记载被唐玄奘剃度并为之作引导的石盘陀就是生活在瓜州地区的粟特胡人。[441如五代天成年间担任悬泉镇遏使是安进通-根据P.2814《后唐天成三年戊子年(928)二月都头知悬泉镇遏使安进通状七件》第三件记载他派出的游弈使罗钵衲等,表明瓜州悬泉镇当时是一个粟特人为主西域杂胡为主要居民结构的军镇。同卷《后唐天成年代都头安进通状稿二件》的第二件都头、知悬泉镇遏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安厶乙:乃睹古迹,神庙圮圻,毁坏年深,若不修成其功,恐虑灵只无效。遂则彩绘诸神,以保河湟永固,贼寇不戒于疆场。护塞清宁,戎烟陷灭,潜异境,乃丰登秀实,万姓歌谣,有思神佛早觉。于时天成年某月日。”这里记载到的神庙,很可能就是祆神寺庙。祆神一般要“立舍画神主,总有廿龛”,与这里的彩绘诸神基本相符。又神庙的功用又与祆神的功能一致,安城祆咏称“版筑安城日,神祠与此兴;州县祈景祚,万类仰休征;频藻来无乏,精灵若有凭;更看雩祭处,朝夕酒如绳。”w既然这个神庙就是祆神庙,那么表明瓜州悬泉镇悬泉县地居住有大量的粟特为主的胡姓民族。

我们从以上研究中看出,晚唐五代瓜州地区的居民结构成分较敦煌地区更为复杂和多元化,有慕容氏为主的吐谷浑人,同敦煌一样,这是唐代移民安置吐谷浑的结果。吐蕃时期,瓜州是瓜州节度使衙所在,也是吐蕃统治河西的政治中心,因此归义军时期瓜州地区保留了很多吐蕃移民,分布在瓜州以东肃州以西的广大地区,而这一带又是曹氏归义军时期东部军事防御重点地区,因此依靠吐谷浑、吐蕃的势力,防御回鹘政权的西犯,是曹氏归义军政权初期的主要策略。瓜州又是中外交通的咽喉之地,自唐代以来就有大量的粟特人居住这一地区,到晚唐五代时期,瓜州地区的许多县镇都被粟特人控制,建立祆教寺院,这一状况实际上是唐代居民结构的延续。从敦煌文献中反映出来的归义军时期瓜州地区政权的演变,实际上也是张曹归义军节度使利用民族实际情况进行统治的有效方法。

三、晚唐五代归义军时期伊州地区居民结构

晚唐五代归义军时期伊州地区的居民结构,目前还没有专文进行研究,要研究这个问题首先必须弄清楚伊州地区的基本居民构成,其次晚唐五代以来这里居民结构变化。关于伊州地区的居民沿革变化,S.367《沙州伊州地志》、《元和郡县图志》卷40“伊州伊吾郡”条皆有详细的记载,并且两种志书记载基本相同。《沙州伊州地志》记载伊州,下。公廨七百册千,户一千七百廿九,乡七。右古昆吾国西戎之地。周穆王伐西戎,昆吾献赤刀是也,后语讹转为伊吾郡。《汉书·西域传》云:周襄戎狄,错居泾渭之北,伊吾之地,又为匈奴所得,汉武伐匈奴,收其地,其后复弃。至后汉永平十六年,北征匈奴,取伊吾卢地,置田禾都尉,西域复通。以后伊吾三失三得。顺帝置伊吾司马一人。魏晋无闻郡县。大业六年于城东买地置伊吾郡,隋乱,复没于胡。贞观四年首领石髙年率七城来降,我唐始置伊州。宝应中陷吐蕃。大中四年张议潮收复,因沙州册户居之,羌龙杂处,约一千三百人。”[4》]地志的卷末题记为光启元年张大庆于灵州安尉大使嗣大夫处抄写,内容基本上是此前情况。经与《元和郡县图志》比较,伊州户口和公廨数字是唐开元年间的统计数字,因为伊州于乾符二年至乾符三年间丢失,所以记载归义军时期的户口数字也是乾符二年之前的情况。从这段记载看,两汉时期伊州地区居住的主要是匈奴,魏晋南北朝时期没有详细记载。《元和郡县图志》卷40记载“后魏及周,又有鄯善人来居之。”同时我们根据《魏书·高昌传》、《北史·髙昌传》等记载,北魏时期一度为髙车占据,北魏曾派遗韩安保、孟威以伊州经营高昌,表明这里行政隶属于北魏,居民有汉族、鄯善、高车等,隋代地没于胡,这个胡可能是对西域少数汉族的总称。贞观四年石高年投唐置伊州,《元和郡县图志》称“贞观四年,胡等慕化内附,于其地置伊州。”表明唐代这里的居民主要以鄯善、粟特等胡人为主。

鄯善人主要居住在伊州纳职县,《元和郡县图志》记载纳职县位于伊州西南一百二十里,“其城鄯善人所立,胡谓鄯善为纳职,因名为县焉。”《沙州伊州地志》记载纳职县在伊州西120里“右唐初有土人鄯伏陀,属东突厥,以征税繁重,率城人人碛奔鄯善,至并吐[谷]浑居住,历焉耆,又投高昌,不安而归,逐(遂)以为号。”归义军时期收复伊州,但是纳职城仍然被回鹘所占领,因此在张议潮时期多次对伊州纳职城的回鹘人用兵,见于P.2962《张议潮变文》记载的大中十年、十一年两次,但是都没有将这一地区收复。同时也记载到这里的居民结构敦煌北一千里镇伊州城西有纳职县,其时回偶及吐谷浑居住在彼,频来抄掠伊州,俘虏人物,曾无暂安。”兵败之后仍然“走投入纳职城,把牢而守”。表明归义军时期纳职城居民主要由回鹘和吐谷浑构成。

作为伊州治所的伊吾县,居民主要由粟特、龙家人构成。根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记载贞观年间唐玄奘经过这里的情况:.“既至伊吾,止一寺。寺有汉僧三人,自外胡僧、[胡]王悉来参谒,王请届所居,备陈供养。”[49]表明这里的居民人口主要是西域杂胡。《沙州伊州地志》记载伊州伊吾流传的是祆教火祆庙,中有素书形像无数。有祆主翟盘陀者,高昌未破以前,盘陀因朝至京,即下祆神,以利刀刺腹,左右通过,出腹外,截弃其余,以发系其本,手执刀两头,高下绞转,说国家所举百事,皆顺天心神灵助,无不征验。神没之后,僵仆而倒,气息奄七日,即平复如旧。有司奏闻,制授游[击]将军。”[50]表明伊吾地区唐初居民结构以胡人为主。另外从这里的风俗看居民多从事商业,“其俗又不重衣冠,唯以多财为贵”,也与石髙年投唐事实相呼应。

乾符三年之后伊州地区为回鹘等少数民族控制,出现在敦煌文献中的记载主要是伊州回鹘与敦煌归义军政权之间的交往。从敦煌文书中保留有伊州经商的沙州人给敦煌家内来信看,这里仍然有少量的汉族居住。至于这里的其他少数民族的居住情况在回鹘占领之后是否发生了变化,我们从敦煌文献中还无法证实这一点。但是我们还是可以通过敦煌文献,了解归义军时期伊州地区居民结构的基本脉络。这里居民结构以回鹘、龙家部落和粟特人为主,汉族在这里只有很少一部分,归义军收复伊州之后,也仅仅派出很有限的人力对这一地区进行统治,这也是归义军在很短时间内就失去伊州的原因所在。

四、晚唐五代肃州酒泉郡居民结构

晚唐五代归义军时期肃州酒泉郡地区的居民结构,敦煌文献记载比较少,正史中记载也很不足,因此要将晚唐五代肃州地区的居民结构研究清楚,十分困难。《通典》卷190“边防六·吐谷浑”条郭元振《上安置吐谷浑状》称降唐之吐谷浑“肃州降者(今酒泉郡),甘肃左侧安置之。”表明这里居民结构中吐谷浑占了一定的比例。吐蕃时期,敦煌文献及历史典籍很少记载到这一地区。归义军的肃州地区沿革变化,根据《张淮深碑》的记载,大中三年收复甘、肃二州,至于这里居民,根据《沙州伊州地志》记载龙部落在肃州地区有其首领,根据《张淮深碑》和《阎使君状》等记载河西地区居民结构特点,这里的居民中还有吐蕃、吐谷浑等。《张淮深变文》记载归义军收复河西之后的状况,也能说明肃州等地的居民结构情况。当时天使看到敦煌与其余河西四州情况完全不同:“又见甘、凉、瓜、肃,雉堞凋残,居人与蕃丑齐肩,衣着岂忘于左衽;独有沙州一郡,人物风华,一同内地。”[51]这里居民既然与吐蕃没有什么区别,就表示其吐蕃化倾向十分严重。其次就居民结构来说,吐蕃等少数民族构成居民结构中的主要部分。

归义军时期肃州地区居民结构状况,由于文献记载的匮乏,我们没有办法完全研究清楚,但是可以透过敦煌文献的零星记载分析推测出来当时肃州地区的居民机构状况。P.3569《唐光启三年(887)四月为官酒户马三娘、龙粉堆支酒本和算会牒附判词》支酒的使者中就有肃州使,可能就是后来的肃州家,既然与归义军政权保持通使关系,表明他们有一定的独立性,是一个少数民族政权。P.2155《弟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致甘州回鹘可汗状》称又去五月十五日被肃州家一鸡悉列作引道人,领达怛贼壹佰已来”,反映出肃州地区的居民构成。另外我们从人名看,肃州家可能是属于吐蕃系统的少数民族,这样我们就可以推测出来归义军时期特别是五代时期,肃州地区的居民除了汉族人之外,主要是吐蕃系统的肃州家和突厥后裔的达怛等。特别是五代以后,建立政权的肃州家处于主导地位。其次,这次肃州家对归义军的管辖范围旨在掠夺的行动是配合甘州回鹘的,同行的还有一批回鹘军队,因此是否可以推断,肃州地区还生活着一批回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