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回鹘政权的奠基人仆固俊时期,占有北庭、和州,包括今哈密以西,玛纳斯河以东广大地区,至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亦都护在位时,辖境“北至阿木河,南接酒泉,东通兀敦石哈儿,西临西番”,占地比初期有较大增加。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举国归附成吉思汗,大汗以其有功,允许继续领有辖地,并给予位在诸王之上的优待。成吉思汗在亦都护辖区除设达鲁花赤外,未派其他军政官员。亦都护随成吉思汗西征东伐,为蒙古汗国的统一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
太祖二十二年(1227年),成吉思汗在进攻西夏的战争中病逝,亦都护一职就开始发生变化。大汗在世时,将所有被征服的地方分封给几个儿子,即后世的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其中窝阔台汗国和察哈台汗国从三面对亦都护领地形成包围之势。拖雷继其父业维持了一年的统治,窝阔台被推举为大汗,即由额敏河地区前往哈拉和林即位,原辖区交给其子贵由管理。此时,蒙元诸汗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已经开始,而且愈演愈烈。窝阔台在位十三年(1229~1241年)而死,争夺汗位继承权的斗争一直持续了5年,直到1246年才由贵由担任。此时,亦都护政权内部也发生了问题,巴而术阿而忒的斤死,传位其子怯失迈失。不久死,弟萨仑的斤嗣,萨仑的斤在宗教、政治的斗争中牺牲,玉古伦赤的斤继为亦都护。这场斗争无疑削弱了亦都护政权的力量。
贵由在位三年逝世,后来政权又落到拖雷之子蒙哥手中。蒙哥为了削弱窝阔台、察合台汗国的势力,采取分解政策,将领地分为若干小块,其中从窝阔台汗国分化出来的合丹领地就放在别失八里,直接占有亦都护的大片土地。蒙哥还以讷怀、塔刺海、麻速忽等充任别失八里等处行尚书省事,加强对该地区的控制。玉古伦赤的斤亦都护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压力,把领地缩小到高昌一带。《西宁王忻都碑》记:“己而北庭多故,民弗获安,乃迁国火州”,正是指此。
玉古伦赤的斤死后,子马木刺的斤嗣。宪宗八年(1258年)蒙哥伐宋,马木刺的斤被征调,“将探马赤军万人从宪宗皇帝伐宋合州,攻钩鱼山(今四川合川)”。后还军高昌病死,亦都护政权的势力更加削弱。
元世祖忽必烈至元三年(1266年),诏令马木剌的斤之子火赤哈儿的斤即亦都护位,六年(1269年)就发生了蒙古贵族海都之乱,给高昌人民带来了沉重灾难。十二年(1275年),都哇、卜思巴等率军十二万(《西宁王忻都碑》作“二十万”)围攻火州,围攻六月不解。亦都护表示“忠臣不事二主,且吾生以此城为家,死以此城为墓”,以实际行动维护了国家的统一。
火赤哈儿的斤亦都护通过斗争保护了火州城池,恢复生产,重建家园,并“屯于州南(?)哈密力之地”。但在元气尚未恢复的情况下,都哇的大军又于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再次围攻火州。亦都护力战身死,火州失守。
火赤哈儿的斤死后,子纽林的斤年幼,遂率部众内迁至武威县北之永昌府地方。《西宁王听都碑》记忻都之父迁徙情形云:
亦都护来朝,挚家以从,跋履险阻,行次永昌,相其土地沃饶,岁多丰稔,以为乐土,因定居焉。
这说明纽林的斤之内迁是为了朝见元世祖,报复父仇。部众留居永昌,是因为看中了这块肥美土壤,有利于从事生产,重建家园。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忽必烈亲率大军征漠北叛王乃颜,命纽林的斤等在永昌待命。平叛很快取得了胜利,纽林的斤的兵力没有调动,这批高昌回鹘人就在永昌地方定居下来。
这个永昌不是现在的永昌县,而是今武威城北偏西的“永昌府”。
成吉思汗于二十一年(1226年)西征返回途中,占领了凉州(武威)。窝阔台继汗位后,就命其次子阔端开府于凉州,控制西部。太宗七年(1235年)阔端奉命出兵征秦、巩、石门(甘肃东南部),接着深入四川,凉州就留给其子只必帖木儿驻守。只必帖木儿用了37年的时间于至元九年(1272年)建立起新城,内有宫殿等建筑,忽必烈赐名为“永昌府”。
只必帖木儿为什么不驻历史悠久、建筑宏伟的凉州城,而于附近另筑新城呢,这与蒙古民族当时的生活习惯有关。凉州城虽然街道整齐,屋宇高大,但三面都是卵石河滩,北面是湖泊沼泽,不适于游牧民族放牧、狩猎的习惯。永昌府城周围当谷水(石羊河)上游,四面平坦,水草丰美,特别是由此向北达三百余里的谷水平原,更是游牧、狩猎的极好场所,不仅随从的蒙古牧民可以放牧,王公贵人也常去那里,因此别筑新城,更便于活动。蒙哥汗执政时期,曾先后将窝阔台之孙蒙哥都和窝阔台之后忽帖迁到永昌“阔端所居地之西”,这样在凉州、永昌一带就有大批蒙古人居住。纽林的斤率部众内迁,除其他原因外,还要寻求蒙古贵族的保护,而永昌府城地区,正具备这样的条件。
与此同时,亦都护家族还有其他人内迁。《元史·世祖纪》记:
二十二年五月,敕尕儿只招集甘、沙、速(肃)等州流徙饥民。
十月,遣雪雪的斤领畏兀儿户一千戍合剌章(云南大理)。
前条引文中的尕儿只,或即《元史·文宗纪》天历二年十一月“命尕耳只亦都护为河南行省丞相”者,文帝称其为“先朝旧臣”,年龄已相当大了。后一条资料中的雪雪的斤,大概就是上引任衢州路达鲁花赤伯颜不花的祖父。
纽林的斤留居永昌后,当时并无亦都护称号。《世勋碑》记:“会吐蕃脱思麻作乱,诏以荣禄大夫、平章政事、吐蕃宣慰使领本部探马等军万人(“万人”二字据虞集文补)镇吐蕃,威德信明,贼因欲迹,其民亦(以)安。武宗皇帝召还,嗣为亦都护”。纽林的斤约于至元二十二年和二十三年(1285-1286年)迁居于永昌,《元史·成宗纪》载:“元贞二年(1296年)二月诏驸马亦都护括流散畏吾而户”。驸马一词用于纽林的斤是符合历史事实的,据《公主表》记:纽林的斤曾娶窝阔台之孙女不鲁罕公主、妹八卜义公主和安西王阿难答之女兀剌真公主,前两公主是在世祖时娶过的,成宗时称其为驸马,合乎情理;唯亦都护之职为武宗时始封,不知何以如此称呼,或许是史家失误。
纽林的斤出镇吐蕃时,部众有本部探马等军万人,与宪宗时亦都护马木剌的斤攻宋合州时的兵力相同,说明元气已初步恢复。如果按这样的兵力推算,当时居于永昌一带的回鹘人约有四五万之多。出兵吐蕃后,大批居民仍留居该地。《西宁王忻都碑》记:忻都常训诸子,“若曹年少,不知稼穑之艰难,宜务农治生,当力行善事。”这虽是忻都家教之言,但对广大畏吾儿居民自然会产生影响。畏吾儿定居农户在永昌出现,对武威附近土地的开垦,农业生产的发展,从而人民生活的改善、社会的安宁起着积极作用。
元仁宗即位后,加封纽林的斤为高昌王,令其以“王印行诸内郡,亦都护之印则行诸畏吾而之境”。此畏吾而之境即指高昌回鹘王原来的辖地。纽林的斤为了返回故地行使亦都护的职权,曾领兵至火州,复立畏吾儿城池,但遭到失败。延佑元年(1318年)纽林的斤在永昌逝世,从此高昌王亦都护再未返回高昌。
纽林的斤返回高昌重建政权的行动所以失败,主要要从两个方面考察其原因。
第一,高昌地区的形势发生了变化。巴而术阿而忒的斤在世时,成吉思汗曾允许他保留原王国辖区的一切权利,蒙古大汗只派达鲁花赤进行监理,并不直接干涉其事务;元宪宗于别失八里置行尚书省,亦都护仍然行使自己的政权,影响还不很大。但到忽必烈继位后,蒙古贵族内部的斗争日益尖锐、激烈,亦都护的辖地逐渐被蒙古诸王蚕食,特别是至元六年海都等叛乱之后,亦都护政权就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叛乱者首先占领天山北部,后两次围攻火州,波及哈密,亦都护战死,人民生灵涂炭,流离散亡,亦都护家族不得不向关内迁移,对辖地完全失去了控制。
忽必烈为了扶助高昌政权,曾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1.增设官职:至元十五年(1278年),“初立提刑按察司于畏吾儿分地”;十七年(1280年)“立畏吾境内交钞提举司”。同年,“置北庭都护府于畏吾境,以脱脱木儿等领其事”。次年,“改畏吾断事官为北庭都护府”,由原畏吾儿官员处理的事务改为蒙古官员处理。又“自太和岭至别十八里置新驿三十”,加强交通联系,从此元朝派去的军队、官员不断增加。二十二年亦都护战死后,忽必烈根据枢密院的奏议,决定在别失八里、和州置宣慰司,“凡军行并听伯颜节制,其留务委孛栾带及诸王阿只吉官属统之”,阿只吉成了建牙于别失八里、兼统和州、哈密等地的重要官员,蒙古官员逐渐深入到亦都护辖地的各个地方。
2.救济难民,扶助其发展生产。海都叛乱初,“畏吾而之民遭难解散,于是有旨命亦都护收而抚之。其民人在宗王、近戚之境者,悉遣还其部。”第一次火州之围得解后,元政府曾于至元十五年发钞赈济别失八里、日忽思等饥民。十七年,“以秃古灭军劫食火拙(和州)畏吾城禾,民饥,命官军给驿马之费,仍免其赋税三年”。紧接着下诏“谕和州诸城,招集流移之民”。这次救济共“宝钞二十万锭”。二十二年的战争中,“都护府言:合刺禾州(哈拉和州)民饥,户给牛二头,种二石,更给钞一十一万六千四百锭,籴米六万四百石,为四月粮赈之”,以后还不断给以赈济。随着救灾赈济的不断扩大,元朝政府对当地居民的统治就逐渐加深,关系也就越来越密切了。
在救济难民的同时,元朝政府大批向高昌地迁移居民。至元十八年,元朝“命万户纂公直、宣慰使刘恩所将屯肃州汉兵千人,人别失八里”,从事屯田。至元二十三年,复“遣兵千人戍畏吾境”,“侍卫新附兵千人屯田别十八里”。十一月,“遣蒙古千户曲出等总新附兵四百人,屯田于别十八里”。次年,屯田扩大到哈密、玉速曲等地。
移民屯田人数的不断增加,不仅改变着原亦都护辖境居民的民族成分,而且使原来亦都护臣民的土地大量变成新迁居民的屯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