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微张,清澈如小鹿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然而,却是犹自镇定着,整个人看上去生动可爱。
胤禛原本紧抿的薄唇不自觉地松开,唇角微微上挑,脚步却是悠闲得似闲庭度步,慢慢地走到黛玉跟前,略瞧了瞧桌上,而后微微歉意地道:“瞧我,昨日方才说过今后每天都煮粥给你喝,今日便食言了。”
黛玉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一句戏言,此刻听他这般说,方才想起来。忙摇头道:“四哥言重了,玉儿只当昨日不过是四哥的一时玩笑,四哥你也不必太过当真了。”
“是么?”胤禛如玉般墨黑的眸子里陡地闪过一道寒气,薄唇又抿了起来,冷声地开口:“我说过的话,你不仅没放在心上,并且,还当它是玩笑。嗯?”
最后那一声“嗯”,十分不漫不经心,就像是一句极其随意的问句,然而听在黛玉耳中,已真切地明白,他是在发怒了。
顿时又是有些不解。那么沉重的承诺,便是普通的夫妇间,也未必能做得到的,她自然只当一句玩笑。
况且,原是他说自己忘了,她于是好心地为他圆场。却如何,又惹怒到了他了?
见黛玉低着头不答,胤禛只当她是默认了。那阵寒气顿时便由眸中滑入心底,胤禛蓦地上前一步,单手捏住黛玉下颌,直视着她的眼,迫使她认真仔细地看着自己。
低头,低头。
你以为,在我面前,你可以永远低着头吗?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不敢再躲开,也不愿再躲开。
明明在那一瞬间,有想掐她的冲动。
上朝时被老八弹劾,虽然得皇阿玛和明澈化解,圆了此事。
可是,政事繁多,天地会又开始四处闹事了,已隐隐有愈发壮大的趋势。此事本一直以为都是由他负责,自然,康熙又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
再后来,便是在南书房中看卷宗看了整整一个通宵。
若是在以前,也不过如此过了。
可昨晚一整晚,脑海里全是她的身影,她楚楚动人,倔强无比的模样,竟生生地教她分了心。
好不容易,暂且忙完,来不及喝口茶便匆匆赶回紫竹苑见她。
谁知道,她的眸子里,只有惊吓,全无一丝欣喜。
这个女子,明明生得七窍玲珑,甚至会对落花残荷落泪,却为何,对着他时,没有心呢?
可,一触及她那如玉的洁白脸颊,小鹿般清澈动人的双眸,还有倔强地紧咬着唇的嘴,所有的失落,愤怒,又于转瞬间,消逝于无形了。
低低地开口,声音里再没有了寒气,而是掩饰不住地疲惫:“今天别出门,我略睡一会儿便起。”
说着,将手拿开,克制自己不再看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黛玉却是怔怔地愣在原地,他方才说话的口气,竟是略带一丝无奈的。
为何呢?她一直以为,霸道如他,是不该如此隐忍的。
并且,瞧他方才还穿着朝服,难道是一宿未眠么?既然如此,他原该回王府休息才是,却如何,要跑来这里?
经了方才的事,这顿饭因此吃得了无趣味。
黛玉于是便命紫鹃雪雁她们用膳,自己则慢慢往外走去。
依旧是极好的天气,甚至连微风也无,和煦的朝阳照在身上,驱散了她无尽的愁思。
不久,紫鹃雪雁和柳萤也来到了院子,见黛玉站在桃树底下,双眉微蹙,落花淡淡地飘撒到她的身上,说不出清绝艳极。
几人一时间都瞧得怔了,良久,柳萤方才痴痴地开口:“格格,真像是世外之人啊,又像是桃花仙一般!”
雪雁“扑哧”一笑道:“柳萤姐姐,你怎么将姑娘说得跟妖怪一般!”
柳萤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原是自小到大,都不曾见过似格格这般清灵的人儿,故才说出这么不着边的话,倒叫两位妹妹见笑了。”
三人说笑了一阵,只见黛玉仍旧立在那桃花树下,于是也不敢惊动她,只在一旁候着。
但见淡淡的斜阳,透过桃花枝蔓间的缝隙,洒在黛玉的脸上,她本就穿着一身白衣,顿时,周围都是被一片朦胧的光影笼罩着,美丽不可方物。
而水溶和胤祥从外头推门进来时,便是瞧见了这样一幅景象。
刹那间,两人亦是震动良久,为桃花树下女子的淡淡哀愁,遗世独立。
片刻之后,柳萤当先发现了两人,忙道:“水王爷和十三爷来了?快请屋里坐吧!”
黛玉原本正在那里发呆,闻言瞥向门口,果见水溶和胤祥站在那里,两人一白一蓝,都是面容俊雅,高贵不凡,同站一处,水溶愈显温润如玉,而胤祥,眉目带笑,令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意。
端的是好一幅美景!
两人虽说是在看别人,却不知,自己也成了画中的一景。
黛玉略略错愕之下,便笑着迎上前去,浅笑道:“玉儿见过王爷和十三爷!”
话方落,胤祥已心直口快地道:“玉儿,方才你可真好看,站在那花树底下,便如同一个花仙子一般!”
花仙子?
黛玉顿时被他的形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水溶,却是微微一笑道:“古诗有云: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深谷。当如是也!”
他并未说出后来的两句倾城倾国,倒是甚合黛玉心意,于是笑道:“多谢王爷盛赞。”
胤祥在一旁,颇为哀怨地道:“唉,明澈,你明知我的汉文学得不好,却还在我面前说什么古诗古词,当真是太过分了!”
水溶微笑道:“皇上原给你们都请了教汉文的夫子,自己学得不认真,却反倒还赖我了?我方才念的,可是先前咱们学过的。”
他因算是皇亲国戚,又兼自幼便得康熙喜欢,于是幼时便以阿哥们的伴读身份和众人一道学习。虽则如此,然他素来聪敏,到得如今,各方面早已强过众人许多了。
他说完,胤祥嘀咕道:“你方才说的那句诗可是夸赞女子的,那老头子那么古板,怎么会教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