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低于海平面:荷兰生活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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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弟弟车特立独行

说出行之前我先介绍一下背景资料。就拿我住的阿纳姆市来说吧,我给这个城市下的评语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说良心话,这还纯粹是为了写出来好看,严格地说它是天无一日晴,冬季也像六月天说变就变。这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天气是荷兰人谈话的第一大主题,因为一天能提供三四个谈话素材。早上起来看到蔚蓝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于是你决定洗个脸换件光鲜的衣裳出门晒晒太阳,当你刚把牙膏挤到牙刷上,蔚蓝的天空已经成了灰色。如果你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脆弱的小心灵很容易受天气影响,那么24小时之内天气可以让你走完喜怒哀乐全部的心路历程。如果你是一个乐观主义者,那么即使睁开眼睛发现阴云密布,你仍然可以哼着小曲儿准备出行,就冲这份自信,老天也绝不会让你失望。

荷兰向邻居德国学习,做事严谨,拿天气预报来说,是以小时为单位预报的。你可以登录天气网站,清楚地知道几点到几点老天爷是副什么嘴脸,便于及时应对。千万别跟老天叫板,吃亏的一定是你。举例说明:话说有一天我在阳光中醒来,在心里歌颂了一下美好的冬日暖阳,就想效仿荷兰人去树林里散个小步。天空真的是湛蓝一片,怎么都看不出来有下雨的迹象。但不幸的是,我是一个散漫的人,一个散漫的人要是忘记看天气预报,上帝都会原谅的,最多也就是让我吃点小苦头。于是我精心地收拾了一下,特地带上了一本打死也看不懂,但是看起来特深奥的书作为道具,扭扭搭搭地出了门儿。我到Sonsbeek大公园,也就5分钟的路程。就算在路上还看了一会儿蚂蚁上树,到公园也不过用了10分钟,在俺视线范围内老远看见一个帅哥朝这边走来,俺还没来得及找一个显眼的地方坐下摆出苦读的造型,天就开始飘起了雨丝。雨中读书看起来不是有点而是非常二百五,我只好躲在树下安慰自己:没事儿,一会儿就又晴了,还有机会!过了10分钟,雨真的停了,改下小冰雹了。于是俺苦着脸灰溜溜地滚回了家。

我虽然是一个散漫的人,但是这不妨碍我同时也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闲人,不是标榜你们天气预报准确吗?我看你能多精确!散漫的人没安好心地仔细研究了一下天气预报,据说今天晚上10点会下雪。散漫的闲人在晚上9点的时候就坐不住了,频繁地往阳台上跑,到了9:45,散漫的闲人露出了狞笑,下啊,你倒是下一个我看看哪,月明星稀看你怎么个下法儿!在这一会儿时间里,我精心构思了如下画面:一个离死不远的女子(不过脸色不像,没关系,回头化个颓废妆,涂个白嘴唇儿)希望在雪夜与爱人回忆共同走过的漫漫长路……可是该死的天气预报……失望之余,该女子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死翘翘。所以该女子的家属(还得想办法说服我先生跳出来充当主力)决定起诉气象预报机构,要求巨额精神赔偿。我被发财梦激动得心花怒放,直到雪花落在脸上才清醒过来,一看表,10:05分!事实教育了我,人不要老跟天过不去,尤其是像我这种指望靠天发财的人。

说完了天,再说说地。俺们这疙瘩是有上坡,下坡,有小山有平原,除市中心以外,街道都是碎石和地砖铺就,要是穿了一双细高跟鞋出门,一步三摇不说,还得时不时把鞋跟从某个砖缝里拔出来,再说在遇到“地雷”时也不方便你敏捷地向左或者向右跃起再转体几周半。每天出门的时候我就仿佛回到了童年,豪情万丈地唱着歌就冲出家门了:……钟声当当响,乌鸦嘎嘎叫……这里的乌鸦一点儿也不体谅迷信的中国人,满天乱飞。狗爷爷们更是肆无忌惮,随地大小便,这就是传说中的地雷,三步一小堆,五步一大堆,要眼明腿快才能防止中弹。如果用这些来预知凶吉的话,就别过日子了,一天比一天倒霉。

我以前一直想着国外都是飞机大炮,先进得没有边儿,洋鬼子们出门不开坦克简直对不起我的想象力。到了荷兰,怎么感觉这么亲切呢,大街小巷都是骑自行车飞驰而过的英雄儿女。

荷兰的自行车座儿都很高,人几乎是直立在上面,风驰电掣,潇洒得很哩。尤其是MM们骑车,由于她们多穿低腰牛仔裤,用力往坡上骑的时候,那可是春光无限啊,小腰左一扭右一扭,大PP也跟着左一晃右一晃,动感十足,大饱眼福哦。有一次一个时尚MM在和一个大坡较量,动作幅度是相当的大!胸前波涛汹涌,尤其是可爱的PP随时像要从那个低得不能再低的裤腰里挣脱出来。我在她身后看得直揪心哪,既担心她走光,又怕她不走光,心情很复杂。更有专业自行车手,穿着让人面红心跳的紧身衣裤,头戴头盔,呼啸而过,速度惊人,耐力更吓人。荷兰人身体素质比较好,上至老妪下至幼童,几百米的大坡,呼哧呼哧直冲上去,毫不畏惧。我这个没出息的,稍微有点坡度就早早地改为推车步行,还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丢人啊。我们住的位置比较高,骑自行车去市中心,出溜一下就到了,全是大下坡,最多5分钟,回来则需要5倍以上的时间,实在是骑不上来。来回的巨大反差让我备受打击,宁可选择走路。

还有一些很另类的交通工具,比如外形像小火箭一样的摩托车、躺着骑的自行车,还有巨大无比的摩托车。当行人、汽车还有另类交通工具一起出现在街头时,我可以高兴地告诉你,走路的人是大爷。在没有红绿灯的地方遇到汽车,汽车司机会在10米以外减速,并做手势请你先过;在有红绿灯的地方,只要胆大心细,可以和在中国一样随便乱过,区别就是危险系数大大降低,汽车早早就停下来给你让路。我一开始很遵守交通规则,老老实实等绿灯,后来发现他们自己都随便乱过马路,也就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欧洲人其实也有让人觉得不顺眼的地方,不仅有乱过马路的,还有随地小便的呢,好多“地雷”疑似人类行为。荷兰人家把猫啊狗啊完全当自家人看待,而且是长辈级待遇,所以我也尊称它们为猫奶奶、狗爷爷。狗爷爷很有威严,很少有叫唤的,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所以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狗爷爷们走到红绿灯前还会自动停下来,狗模狗样儿地看红绿灯。

很多人出行乘公交车,公交车四通八达,非常准时,有像火车一样的时刻表。车里很干净,上车买一块钱的车票,也可以买联票,估计能省下不少钱。坐公交车的人不多,各个优哉游哉的。

然后就是汽车,先声明我对车完全是白痴,很多车叫不出名字,俗不可耐地只知道大奔和宝马,可惜在街上没看到过几辆。但是出租车除了大奔就是宝马,全市仅有十几辆出租车,还不是随时开上马路等着您老招手的。他们都集中在火车站,需要的话要么事先打电话预约,要么麻烦您先走二里地出现在他们眼前。车费很贵,不到两公里6欧元,还得另给司机小费。平时路上见得比较多的就是桑塔纳和奥迪,很多都是在国内很眼熟的车。还有一些车像小玩具一样,应该是老爷车,它们那么可爱,我见犹怜,所以我给它们取名叫“弟弟车”。弟弟车造型卡通、色泽绚丽,还有很多涂鸦,很讨我这种俗人的欢心。弟弟车小得不得了,一个人塞进去都够呛,不知道人高马大的荷兰人是怎么把自己装进去的。弟弟车徜徉在车流里一点也不自卑,透着一股子自信和率真,真是越看越喜欢。路上有了弟弟车一下子就生动活泼起来,远远看去,不是冷冰冰的一辆车,更像是一个可爱的小童在蹒跚学步。

公司同事家都不止一辆车,他们在车上装了GPS卫星导航系统,全欧洲能通用,也许能指导你走得更远,直到天边。这个导航系统可以精确到某国家的某城市的某街区,一个同事就是把我家街道和门牌号输进去,然后让它一路指引着从另一个城市开到我家楼下。它会用语音提醒你在哪里上高速,在哪里要拐弯。它也会抱歉地通知你:你刚才不听话让你拐你偏不拐,现在已进入比利时境内,再不听话就要开到法国去了。有一次一个同事要去3个地方,他按照铁路线输进去地名,然后沿着公路行驶,结果一路上就听得这个导航机不停地叫“错了,错了,错了”。他只管沿着高速走,随便导航机自己叫去,没把导航机气得瘫痪也真是不容易,直到他到了目的地,导航机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到了”。

荷兰的铁路线十分发达,坐火车就像坐公交车一样方便,若是购买了铁路打折卡,一年内购买火车票都是4折,可以3个人同时使用,很划算。火车站也是全自助,自己去售票机前买票,自己去找个检票机打个标记。火车站是全开放式的,可以当它是人行通道。火车非常准时,火车时刻表也详细得很,在网上可以查到,能具体到几站台。这就极大地方便了大家到处流窜。就算听不懂荷兰语报站名儿,仅凭列车运行时间也能坐到你要到的地方,因为国外的地名不好记,又怕弄错,所以我就这么记:当我坐上车14分钟以后,我要下来,从4站台走到7站台,等6分钟,再坐上另一趟火车,23分钟以后下车就到了。正当我自鸣得意准备大力推广时,我这个文盲识别法却被现实无情地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