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国内媒体为新浪网联席主席吴征的“巴灵顿大学博士学位”是真是假搞得沸沸扬扬。其实，吴征是否真有那么张文凭并不重要。这所巴灵顿（Barrington，又写做巴林顿、柏林顿、百林顿）大学本来就是一所“克莱登”大学。《南佛罗里达商业报》（South Florida： The Business Journal）在2000年10月13日和27日有两篇揭露巴林顿大学内幕的报道。该校校长毕特杰（Robert Bettinger）自称博士，但记者找不到他得过硕士或博士学位的记录。他向记者承认那只是个“在我们这里用的荣誉头衔”，表示将在以后的资料中去掉这个头衔。不过，在巴林顿大学的中文网页，该校长签名仍是“罗博特.K.毕特杰博士”。巴林顿大学自称总部位于亚拉巴马州，但他们提供的地址却是一家文书服务公司。巴林顿大学自称被“国际大学及院校联合会（IAUS）”认证，该“认证机构”于1998年2月在佛罗里达州注册为营利性机构，巴林顿大学的校长为其副总裁，相当于自己为自己认证。由于未提交年度报告，该机构已在1999年9月被解散。巴林顿大学还声称是美国远程教育组织的成员，而任何人只要向该组织交了会员费就可成为其成员。
巴林顿大学在美国遇到了麻烦，亚拉巴马州政府威胁将吊销其营业执照。但是它在中国却搞得红红火火。据报道巴林顿大学与中国33所大学签署了双学位课程协议。根据巴林顿大学发布的消息，“中国37（原文如此）个省的大学招了70万名学生”，预计“这些学生中的3%～4％将会在两年内报名该双学位课程，每人费用4000美元”。在巴林顿大学的中文网页，声称已与300多家中国企业合作办MBA班，并列出了一长串这些企业的名单。在北京、武汉等地都有其工作机构，许多中国大学的教师也与之合作，在中国可谓声势浩大。为什么一个美国的野鸡学校在中国如此成功？毕特杰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归纳了三条理由：中国的教授们可以从学费中得到一半的回扣；学生们拿美国文凭去申请在中国的外资企业更有优势，“多这一张纸是获得更好的工作的关键”；此外，巴林顿大学还声称可以帮助其学生获得到美国的签证。
但是我觉得关键的一条，是大部分的中国学生和企业都不清楚美国的教育体制，不知道巴林顿大学颁发的这张“美国文凭”是不被承认也不该被承认的。美国结社、办教育都完全自由，任何人都可以办大学发文凭。那么，如何保证求学者不受骗上当呢？美国社会采用的是“认证”制度。只有被认证的大学才是正规的、可信赖的大学，没有经过认证机构认证的大学就是野鸡大学或“克莱登”，他们可以颁发文凭，但在社会上不受承认。有些在中国招生的美国“克莱登”声称它得到了美国教育部的认证。事实上，美国教育部并不对任何一所大学进行认证，这项工作是由专门的认证机构来做的。同样，在美国，由于结社自由，任何人都可以组建认证机构。那么，又如何保证认证机构的权威性呢？这时候美国教育部就派上用场了。它的工作，就是对认证机构进行认证。此外，还有一个民间机构高等教育认证委员会（CHEA）从事这项工作。只有经过美国教育部或CHEA认可的认证机构才是真正的认证机构，像巴林顿大学的“国际大学及院校联合会”是不算数的。这些认证机构也全都是民间的、非营利性的、独立机构。专门院校（如艺术、音乐院校）由相应的全国性认证机构认证，而普通高校则划分成中部、新英格兰、中北部、西北部、南部、西部六个地区由相应的地区性认证机构认证。要知道哪所高校是否获得了认证，需要知道它位于哪个州，属于哪个地区，然后到那个地区的认证机构的数据库寻找。例如，笔者的母校密歇根州立大学（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位于密歇根州，属于中北部，由中北部院校联合会（North Central Association of Colleges and Schools）的高等教育委员会认证。到该委员会的网址（http：//www.ncahigherlearningcommission.org/），输入该大学的名字，就可以发现它是被认证的。在美国教育部的网页可以找到被美国教育部承认的认证机构名单和网址（http：//www.ed.gov/offices/OPE/accreditation/）。
像密歇根州立大学这种属于“十大”（Big Ten）联盟的著名大学（她的名气在很大程度上是靠体育打出来的），人人知道它是正规大学，除非是为了测试，谁也不会想到还要去查查它是不是经过认证。但是，对那些不太著名的大学，或是听上去很陌生的大学，就应该认真去查一查。比如巴林顿大学，据说位于亚拉巴马州，该由南部院校联合会认证，到该认证机构的网站，就检索不到这所学校。其实，要区分正规大学和“克莱登”大学，根据一些常识就可以做初步的判断：正规大学往往建校时间很长（否则早被淘汰），对本校辉煌的历史津津乐道；“克莱登”建校时间都非常短，对本校历史讳莫如深（巴林顿大学建于1991年，在“克莱登”中已经算是时间长的了，而对本校历史也是一句不提）。正规大学在其招生资料和网站都会详细地介绍其教职人员的姓名、教育和学术背景及研究情况，对校内各个管理机构的负责人和联系办法也会一一列出；“克莱登”因为是皮包大学，全部工作人员加起来没有几个人，更不会有固定的有学术背景的教职人员，所以这部分就都省略了。正规大学都有课程要求，都要求到校园上必修课；“克莱登”都是没有校园的“函授大学”，最多是寄一些材料让学生自学。正规大学多是非营利机构，著名大学更全都是非营利机构；“克莱登”则无一例外，全是以赢利为目的的。正规大学对入学都有一定的要求，不会胡乱招生。“克莱登”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甚至还奖励别人为它拉客户，比如巴林顿大学的网站上就公然写着，每推荐一名学生入学，奖励200美元。
文凭是完成必修课程和论文研究的凭证，是掌握了必需知识和获得研究能力的象征。如果不需上正规的课程和做论文研究，交了钱就能拿到文凭，那么这样的文凭，是没有意义的，当然不该被承认。最近，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重申，有七种国外学位学历不予承认，其中就包括函授取得的国外学历、学位证书（见《人民日报》2001年12月6日），这是值得赞赏的。但是仅仅重申规定，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不禁止、打击“克莱登”的欺诈行为，“克莱登”仍可以大做不实、虚假广告，欺骗求学者。只要比较“克莱登”网站的英文和中文版本，就可以看出端倪：英文的网站都写得很老实，比如巴林顿大学的英文网站就老老实实地承认“巴林顿没有经过美国教育部的任何机构的认证”，因为在国内做不实的广告，会被管理机构处罚或被客户集体起诉索赔。但是“克莱登”一到了中国，就换了张脸孔，如果我们相信了它们在中文网站上的吹嘘，完全会把它们当做正规的大学甚至是名牌大学而上当受骗。中国的执法部门应该采取切实的行动，警告入侵中国的“克莱登”们：中国不是骗子的天堂。
2001年12月6日
附记：巴灵顿大学于1998年9月14日在亚拉巴马州注册，已于2006年4月19日解散。吴征现为酷6传媒董事长。
认清美国的MBA
我是在1990年在国内本科毕业后去美国读生物化学博士的。大学的同班同学后来基本上都陆陆续续去美国读相同或类似的博士学位。当时中国留学生以理工科为主，也大都读本专业的博士，没有听说有谁去读MBA（工商管理硕士）。并非因为人人想献身科学事业，也并非因为拿一个博士学位就前程远大；而是因为读理科的博士容易拿到资助，而读MBA不仅拿不到资助，还要交纳昂贵的学费，当时的中国人没有几个读得起。等读完了博士，手里有了点钱，或者拿到了绿卡可以申请就学贷款了，有的就转去读MBA。读MBA并不看是哪个专业出身，一要有几年的工作经验（读博士时当助教、助研可以算上），二要MBA的入学考试GMAT考得好。我的同学中有几位就去读了MBA，而且都是芝加哥大学、麻省理工学院这样的名校。全日制MBA只要两年时间，现在他们也都毕业从事金融、商业方面的工作了。
现在从国内去美国留学的人当中，直接读MBA的也不少。近来回国，感到MBA在国内颇为风行，我认识的国内朋友当中就有正在读或已读完MBA的。没有多少人知道Ph.D.是博士学位的意思，而在谈话中提起MBA，则人人皆知其意，成了汉语中最常见的英文缩写之一。要跟国际接轨，似乎各公司、工厂管理人员都要有个MBA学位，某省的省长更是宣称该省需要有一百万个MBA。办MBA班可赚大钱，这股MBA热也就自然而然吸引了那些想到中国淘金的，各种各样真真假假的国外MBA课程也就蜂拥而来。因为上网用户中相当一部分属于白领阶层，是读MBA的潜在对象，因此网上也就经常可以见到MBA课程的招生广告。2001年12月，国内一家大网站贴出了一家留学服务机构的“美国普渡大学MBA招生”告示，声称与“美国长春藤名校之一”普渡大学联合招收2002年春季赴美攻读MBA学生30名，在一年时间内完成原计划两年的课程云云。这则告示颇令人怀疑，因为众所周知美国长春藤名校指的是美国东部八所私立大学，而普渡大学既在中部，又是公立学校，怎么可能属于长春藤联盟呢？（事实上，普渡大学和笔者的母校密歇根州立大学同属“十大联盟”）有人向普渡大学询问，普渡大学管理学院立即发布了一个声明，指出这是个骗局，和普渡大学管理学院没有任何关系。
像这样公然冒充美国名校招生的骗局可能不多，更常见的是一些没有经过认证的美国“克莱登”大学到中国招生。以前我在《美国“克莱登”入侵中国》一文中提到的巴林顿大学，在中国的一大生意，就是和中国大学、企业合办MBA班。这些大学也和巴林顿大学一样，都号称是“远程教育”或“网络教育”，因为本来就是皮包大学。这类MBA招生广告，同样充满了不实之词。例如，与另一大网站合作的“美国南哥伦比亚大学MBA远程教育招生”，声称它颁发的MBA学位得到美国联邦教育部的认可。我们以前已介绍过，美国联邦教育部不认可任何学校或其颁发的学位，而只认可认证机构。该学校颁发的MBA学位并没有得到认证机构的认可。注意这所大学校名中有个“南”字，不要和名校哥伦比亚大学混起来了。它和哥伦比亚大学没有任何关系，就像现在也在中国招MBA的“伯克利大学”和名校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一所“克莱登”大学。另外还有一所“美国国际东西方大学”也在网上到处散发“工商管理（MBA）硕士研究生招生简节”，也同样谎称“本校的MBA学位证书是美国教育部认可”。又说“经美国法院公证”，这可能不假，但是法院只公证那张证书确实是该校所颁发，并不公证该学位。这份招生简节甚至还声称“国际东西方大学是美国教育部认可的认证机构西部学院协会会员”，那也是个谎言，如果到该大学的网站查看其自我简介，就会发现它老老实实地承认“没有申请加入美国西部大学联合会”。
在美国，认证MBA学位有一个专门的机构叫“高等商学院联合会”（AACSB）。截至2002年1月，美国有341个MBA学位课程得到了该机构的认证，其中全日制的课程只有105个，剩下的属于夜校课程或在职课程。凡是被这个机构认证的MBA课程颁发的学位，才是货真价实的（可在其网页查找：http：//www.aacsb.edu/accred state.html）。想读美国的MBA，至少应该读这些经认证的课程，而且要尽量读名校的课程。像我们读完博士或做完博士后出来找工作，主要凭在博士、博士后期间做的研究成果和导师的名声，和学校的名声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MBA就不同了，就业情况是与学校的名气息息相关的。美国主要有两个机构对各个大学的商学院进行排名：《商业周刊》（Business Week）和《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 News &； WorldReport）。《商业周刊》每两年评一次，《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每年评一次。两家评比的结果差别不大。《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只列出前50名，2002年商学院的前十名是：斯坦福大学、哈佛大学、西北大学、宾州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哥伦比亚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杜克大学、芝加哥大学、密歇根大学。通过比较这个排名，我们对美国商学院的现状可以有些粗浅的了解：
学费最贵的是排名第50的匹兹堡大学（一年＄34086），最便宜的是排名第44的杨百翰大学（＄8380），一般在2万多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