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基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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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

贝内特先生的健康一直没有起色,他虽然在病倒当日的晚上就醒了过来,但身体却持续虚弱,说话的力气都极少,大多时候只能用眼神与家人交流。道森医生每天都会到朗博恩来一趟,为贝内特先生看诊,对他说些安慰的话,然后便告诉他的太太和女儿们,他的病情十分凶险,他的心脏照这么看,哪怕十万分小心地进行呵护,也随时都有永久停工的可能,道森医生在谈到这一毫不乐观的情况后,甚至善意地暗示过贝内特太太,要提前为她自己和未出嫁的两个女儿寻觅一条退路。贝内特太太每每听到医生这样说,就想要立即在房子里高声哭喊命运不济,但基蒂总是在她即将发作之前,就用眼神或几句简单却很中要害的话语制止住她,让病中的贝内特先生享有一个安静的环境。

关于扬格太太说的那些话,全家都已经听基蒂和曼丽说过好几遍了,就只没有让贝内特先生知道。吉英听完后,说:

“原来威克姆是扬格太太的表外甥,这就解释了我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我曾经不大理解,像她这么一位有着体面工作的女士,究竟是凭了什么心,竟然会背叛有身份的主人,也背叛了她自己的体面。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对了,基蒂,你怎么猜到她不知道威克姆病入膏肓的事?”

“她那一通胡言乱语,把威克姆这条恶狼形容得像是命运不济的多情种子,我就知道威克姆在写给她的那些信里通篇都是谎言,他既然那样处心积虑地在他表姨妈的面前假扮良善,那必然不会把患上不洁之症的丑事告诉她了,”基蒂说,“看在她毁了我们的分儿上,我也得让她知道一下,她所谓的表外甥究竟是什么嘴脸。”基蒂说着,语气中仍然满含着愤怒。

“说得好!”吉英赞同道。

曼丽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可以展示她的读书所得:

“的确说得好,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吉英没有理会曼丽,接着说道:

“但愿她快些离开梅里顿,去米尔福德找威克姆,见他最后一面去吧。”

如吉英所愿,从梅里顿传回的闲言闲语中可以得到一条消息,即扬格夫人已经退房结账,坐上一辆驿马车离开了,至于她去了哪里,却无人知晓,只知道是往南的方向。

由于伊丽莎白去了内瑟菲尔德,吉英就一直留在朗博恩照看父亲,内瑟菲尔德的情况便由仆人们不断送信给她,让她有所了解。斯宾赛先生托温斯顿先生向她表示了极大的歉意,称伦敦有急事,他必须赶去料理,因而没有顾上向她辞行,歉意之外还表达了对连日来所享受的各项招待的感谢,并说,待伦敦的事务有一个满意结果之后,还将来到内瑟菲尔德,以便亲自向主人表示感谢。基蒂看到吉英收到的这张字条后,心中一片灰暗,她知道斯宾赛先生这一去,就很难再度返回,所谓亲自登门道谢之说,只是客套罢了。

莉迪娅·贝内特私奔的消息,贝内特太太也终于知晓,若不是看到基蒂的眼色,她也必将有一场关于神经痛的大发作,不过现在,她只敢悄悄地拉着病床上丈夫的手流眼泪,而不敢发出任何不计后果的高声哭喊,暗地里,也只能哭着对吉英或基蒂倾诉,只盼着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能够尽快找到莉迪娅。借由扬格太太的鼓吹,这个消息也终于在朗博恩周围传扬开来,仆人们去镇上买东西回来后,就将梅里顿的人们口口相传的话学给主人们听,现在人人都在议论,说朗博恩的五小姐由于生性放荡,结婚还不到两年,就厌倦了英俊的威克姆,她在一个下等酒馆里遇到一个最善于甜言蜜语的无赖,顿时就迷恋上了他,然后无情地抛下生病的丈夫,与那个无赖一起,私奔得无影无踪。由于人们并不了解威克姆的本性,各种议论中都含有对他的同情,认为他娶了没有财产的莉迪娅实属性情中人,而眼下遭遇的背叛则太过无辜,认为以他的英俊温柔,万不该遭受这样的耻辱。于是,一切苛责都指向了莉迪娅,进而指向了贝内特先生和太太,说他们教女无方,纵坏了莉迪娅,终于使她成为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浪荡女子。也有人为贝内特家辩护,说以贝内特先生的举止言行,以及达西先生和夫人、彬格莱先生和太太的优雅举止来看,断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一定是谁传错了消息。多数人尽管不辨真假,却也都十分乐意谈论这件事,并把这种谈论视为一种有趣的消遣。贝内特太太和女儿们听到大家就是这样在议论着她们家里的事,虽然感到气愤,却也无能为力,只庆幸贝内特先生并没有听到这些众口相传的话。在这种流言的压力下,一些贝内特府上经常往来的邻居们,也都不便前来看望,而是派仆人送来慰问卡片,以表善心。

贝内特先生病倒之后,温斯顿先生于第二天坐着他的马车来到朗博恩看望他,同来的还有达西小姐,他们问候了这所房子里的人,只字不提外界的流言,举止言谈与之前毫无二致。不过,温斯顿先生在看望过贝内特先生后,表示自己在伦敦亦有些事务要办,所以出了贝内特府上大门之后,就要径直前往伦敦而去。吉英和基蒂见他也要走,却又不便挽留,只好说了些客套话,送他出门,望着他的马车离去。

基蒂一转身,看见达西小姐还站在门口,就赶忙过去招呼:

“达西小姐,家父生病,多有劳烦了。”

达西小姐拉住基蒂的手,牵着她来到宅前一处幽静的花园里,诚心诚意地说:

“请不要这样客套,贝内特小姐,你千万不要因为一个恶人所做的坏事,就疏远了我,我们是亲戚,是好姐妹,纵然这里的左邻右舍都不来看望你父亲,我是怎样都要来的,温斯顿先生也来了,而且我相信,斯宾赛先生如果不是临时有事于昨天就去了伦敦,他也会来看望你父亲的。”

为了打消基蒂的顾虑,达西小姐对这位她一心想要结交的好姐妹说出了自己曾经险些失足的往事,她说这些往事时,并不知道基蒂已经从扬格太太那里听说了,但却正是这样,她的这一举动令基蒂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你看,我不是在为我曾经的愚蠢辩护,但无论从哪方面看,不管是彭伯利,还是朗博恩,都是一样清白的,可恶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威克姆,依我看,你妹妹莉迪娅如果能够逃离他,难说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即使大多数人不能明白和理解其中缘由,但就你我而言,完全不应该因为这件事而有所生分。何况,这些流言很可能也会提到我,到那时,你和我,又有什么分别呢?”达西小姐说。

“提到你?哦,如果那个女人连你也不放过,那真该立即下地狱去!你能这样看待我们家的事,真叫我不知该怎样感谢你。”基蒂笑逐颜开,沉郁的心情因为有了达西小姐的一席话而舒展了不少。

“哪里的话,我还没有为那天在镇上的事向你表示感谢呢,你是那样细心,并不问我为什么情绪不好,每时每刻都在关心我。”

“我要替我姐姐们照顾好你。”

“我可不是你姐姐家里唯一的客人,”达西小姐向基蒂莞尔一笑,“说实话,那天遇见扬格太太,我害怕极了,几乎想跑回彭伯利,可昨天听说了你妹妹的事后,我先是惊恐,而后是愤怒,心想,假使我们所有人都不辨是非黑白,那可就趁了坏人的心愿了,我不愿意他们得逞,贝内特小姐,你也要打起精神,不要让人认为你被击垮了。”

“谢谢你,就算只是为了我父亲,我也得打起精神。”基蒂说。

然后,交过心的达西小姐又将内瑟菲尔德的情况向基蒂说了个大概:

“得知你姐姐、我亲爱的嫂子怀孕的消息,我真是高兴极了,我想,除了彬格莱小姐,内瑟菲尔德没有一个人不为之欢欣。”

“你说彬格莱小姐?我知道她一向不喜欢我。”基蒂哑然失笑。

“是的,我就是说她。她可不仅仅是不喜欢你,你是个聪明人,一定看得出来,她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敌意,只除了斯宾赛先生。现在,内瑟菲尔德的女主人不在,她很想充当一个临时主人,对仆人们发号施令,可我看到,仆人们更乐意听从达西夫人的差遣。”

“的确,我也发现了,”基蒂轻笑,“假如不是我父亲病倒了,我一定会赶到内瑟菲尔德去看看她的脸色。”

“哦,你会看到的,我敢说,她脸上那种因为你姐姐怀孕而堆出来的奇怪的笑容,少说还要保持一个月,而到那时,我相信你父亲的病早已经没有问题了。”

在与基蒂诚心地聊了一会儿之后,达西小姐又转回屋里去看望了其他人,她在朗博恩一直待到午餐前,然后才由吉英派了贝内特先生的马车,将她送回了内瑟菲尔德。

下午,玛丽娅·卢卡斯也来到朗博恩问候贝内特先生的病情,并代父亲卢卡斯爵士和母亲卢卡斯太太问候了贝内特太太和她的女儿们。玛丽娅刚走,贝内特太太就没好气地对吉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