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差来过吗?”基蒂从十二月户外的冷风中回到小屋,天气虽冷,她却依然保持着经常散步的习惯,这会儿,她一边解下帽子和披风,一边问正在客厅壁炉边看书的曼丽。
“没有。你究竟在等谁的信,为什么总是询问邮差的行踪?”
“我们和老朋友、老邻居离得远了,难道你不期待她们的来信吗?”
“也许她们都很忙。”曼丽不紧不慢地说,“不过,邮差虽然没来,但是彭伯利的仆人倒是来过,说是达西先生让他给我们送来两只鹧鸪,一大块上好的牛肉,还有好大一罐蜂蜜,希尔太太已经拿到厨房去了,我们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就可以享用到。”
“达西先生真是太慷慨了!”基蒂说。
“是呀,这也全托丽琪的福,要是圣诞节前后她能生下一个儿子,那咱们的外甥就是彭伯利的继承人了。”
“没错,我这些日子也在祈祷能有一个外甥呢,假如吉英也有好消息的话,我但愿是两个外甥!”基蒂说着,坐在了壁炉的另一边,“彭伯利有什么新闻吗?”
“噢,那个给我们送来美食的仆人可不会告诉我们任何新闻,不过,他还捎来一张丽琪的字条,她邀请我们明天去彭伯利吃午餐,她说本来应该请我们吃晚餐的,但太阳落山得这么早,吃过午餐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明朗的阳光下慢慢回家,而不必摸黑行路,她保证即使是午餐,也绝对赶得上一顿晚餐的规模。怎么样,这算是好消息吧?”
“是的,丽琪和达西先生,还有达西小姐,都是那么体贴。我们去彭伯利吃过几次饭了?”基蒂说。
“记不清了,这怎么记得清呢?”曼丽说,“以前玛丽娅从亨斯福德回来后,说过好几次她在罗新斯吃饭的次数,她记得可真清楚。”
“我相信罗新斯决没有彭伯利这样热情,所以她会记得那些寥寥无几的数字,而且说到好客,那位贵夫人更多的是想让别人去欣赏和艳羡她的壁炉,以及服从她的威风,哪里会像咱们的丽琪,是真真正正想和我们聚一聚,顺便也让我们吃上一顿美味的大餐。”基蒂说。
“我虽然没有领教过你说的那位贵夫人的威风,可我相信你说得对。”
姐妹二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贝内特太太就走进了客厅,看见两个女儿都在,便说道:
“曼丽,你怎么还在看书,还不快去打理一下明天去彭伯利做客要穿的衣服!基蒂,天啊,你又到外面散步去了?从前你是那么爱装饰裙子和帽子的,现在怎么都一点也没有行动呢?”
“妈妈,我们只不过是到丽琪家里去吃顿饭,又不是去参加舞会,丽琪也没说还有别的单身汉也被邀请了,所以我们只穿平时的衣服去就可以了。”曼丽说。
“不要自以为是,有没有其他客人又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说不定有呢,可你们要是不做好准备,彭伯利就是来了一百个有钱的单身汉,又有什么用呢?”贝内特太太对着曼丽数落道,然后又自言自语地抱怨起来,“我为你们简直操碎了心,可是,你们又有哪一个真正听过我的话!”
小别墅里,母女三人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朗博恩,贝内特太太依旧操心着嫁女儿,女儿们也依旧不大听从她的指挥。贝内特先生去世的悲痛,在母女三人的心里虽然依旧难以散去,但借由时不时发生的类似这样的闲谈和对话,她们也渐渐回复到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彭伯利的种种邀请和送来的礼物,也不断给她们提供了转移悲伤视线的谈资,而这天的晚餐时分,三人又免不了在品尝新鲜牛肉或烤鹧鸪时,将达西先生的一番慷慨美意再度谈论了一番。
到了第二天,这是一个星期天,上午去过教堂之后,伊丽莎白就派马车将母亲和两个妹妹接到了彭伯利。彭伯利的主人区域如今只住着达西夫妇和达西小姐,彬格莱小姐已经告辞去了伦敦,基蒂心想,她必定是觉得在彭伯利做客对她的未来并没有实际的益处,甚至是待在她哥哥的哥顿庄园也无济于事,于是还是回到了伦敦,毕竟那里的社交生活要比乡村丰富得多,有钱的单身汉数量自然也较为可观。贝内特母女三人到达时,达西小姐正在读一份报纸,她见到基蒂,就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把基蒂拉到一处僻静的窗户边,亲热又关切地说:
“你还好吗?我们能时常见见面真是太好了,可我依然没有收到温斯顿先生寄到这儿来的给杰西卡的信,我不知道她在内瑟菲尔德有没有收到,如果有,她也该往这边来封信。”
“我很好,谢谢你。”基蒂说着,和达西小姐一起在窗凳上坐了下来。
“你一定很想他,就像我也很想念温斯顿先生一样,我想他们总会回来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回来之前,好好打发漫长的日子。”达西小姐说,“为了能有更多的消遣,也为了多一个获得消息的渠道,我哥哥订阅了伦敦的一张周报,邮差每周都会送来,不是那种花边小报,算是比较正统的报纸,虽然上面的消息依旧大都无聊透顶,但我们总算也能靠它消磨一些时光了,或许,某一天它也会登载一些斯宾赛先生的消息,如果我看到了,必定会马上告诉你。”
“既然没有什么要紧的新闻,我倒也想听几则花边消息,权当是消遣。”基蒂说。
“这样的话,我告诉你几条,你看这儿,巴克斯特伯爵夫人决定把她此前装潢的法国风格的客厅改装成意大利风格,有人评价她不爱国,说她竟从来也没有想过装潢一间英国式的客厅。还有这儿,传说克罗伊子爵夫人打算出钱赞助一家剧院,就因为她喜欢那家剧院旗下剧团里的一名英俊的男演员,都说他扮起罗密欧来真是传神极了。哦,看,还有我们熟悉的诺兰公爵夫人的新闻,我不知道她会不会高兴自己登上了这份周报,不过关于她的消息还是比较高雅的,说她的沙龙里新近又接纳了一位年轻的钢琴家,他来自北方一个琴师家庭,从小就弹得一手好琴,有评论说,经过了诺兰公爵夫人的赞赏,这位钢琴家就有资历在伦敦开一场自己的演奏会了,当然,这还需要有钱人的赞助才能实现。对了,还有一些招聘启事,奥兰斯卡夫人的贴身女仆结婚了,她急需一名新的贴身女仆,要求会做漂亮的发型,善解人意,长相还必须过得去。还有肯特郡安德洛克庄园的主人要聘一名女家庭教师,因为他们原先的家庭教师受到他人求婚,而她答应了,于是为了女儿的礼仪培养不被耽误,他们不得不紧急地再聘一名家庭教师,要求出身体面人家,还要求有推荐信……哦,这些大都很无聊,不是吗?”
“钢琴家那一则倒还不错,我在想,他的琴艺是否能够赶得上你?”基蒂微笑着说。
“噢,我可实在不值一提,我姨妈就常常打击我,说我不够用功,还说安妮要是身体好,一定能够成为名家,言下之意,就是说我永远也弹不好,这些话连你也听她说过了。”达西小姐笑道,“可我从来也没想过要成为名家,倒是她常常拿这个来衬托我弹得不好,我都习惯了。”
这时曼丽向她们走来,一边走一边问:
“你们在说什么,在看报纸吗,有什么新闻?”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大都是一些花边消息,我不知道我哥哥会不会后悔订阅这种无聊的报纸,说实话,它并没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多少乐趣。”达西小姐说。
“那,也没有信吗?随便从哪儿来的信,不管写了什么,总可以活跃一下冬日的冷清日子吧?基蒂可是一天到晚都在等信,可我认为,如果一个人有这么期待亲朋好友的来信,那就应该先给亲朋好友们写信,写了信才可能收到回信,难道不是吗?可她写得并不多。”曼丽说道。
基蒂望了曼丽一眼:
“拜托,曼丽,我知道你近来脑筋长进了不少,但也不用在我身上比划你的真知灼见吧。”
“我只是那么一说。”曼丽耸耸肩,“好吧,我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了,我要去图书馆找一本好书看看。”
曼丽说完,向达西小姐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达西小姐待曼丽走远,这才对基蒂说:
“现在我们都在等待同一封信,也许这封信就要到了也说不定呢,你不要太担心了,我们一起祈祷过那么多次,相信上帝一定会听到的。”
“但愿如此。”基蒂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