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读者们一定也都想到了,虽说达西夫人和彬格莱太太的婚后生活十分幸福美满,但当事情跨出她们俩各自的婚姻和家庭时,还是会有一些不怎么愉悦的情况时不时地就来打扰她们,而且在经过了一年的时间后,那些不愉悦的情况竟然还有了加重的可能性,甚至对她们的幸福生活都产生了不小的威胁。当吉英听到伊丽莎白说要与她私下见面时,就已经想到事情不妙,但以她的个性,一向会将事情朝好的方面去想,因而就没能想到这件不妙的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伊丽莎白在房间里等着吉英,不久吉英就来了,她看见妹妹手里拿着一封信,显然,那就是莉迪娅的来信了。
伊丽莎白说:
“你知道,费茨威廉是绝对不会允许威克姆出现在彭伯利的,我当然也不愿意见到他,所以即便他们有段时间相当漂泊,我也一次也没有邀请他们到彭伯利来做客。至于经济方面,即使我是达西夫人,也不会主动向我的丈夫提出那种要求,要求他去资助莉迪娅和威克姆,虽然只要我提出要求,不管是多大的一笔钱,他都会答应的。不过我还是用我分内的钱资助了他们好几次,但上一次莉迪娅来信后,我就回信说我一个便士也不会再给她了,她也有义务提醒威克姆,假如别的军官只靠军饷就能过得体体面面,那他们也一样可以,只要不去过分地讲究排场,或是沾上赌博的习惯。现在你瞧,我就收到了这样一封信!”
“信里都说什么了?唉,去年冬天军队来的时候,她和威克姆在内瑟菲尔德住了整整三个月,其间还不断地跟查尔斯借钱,说是借,可他这种人……别指望他会还。你知道查尔斯是一个多么好脾气的人,可到最后他也受不了啦,暗示了很多次,威克姆都视而不见,一直到军队撤离时才走。上个月她也写了一封信给我,还要我给她寄钱,查尔斯对此非常反感,我也一直没有回信。”吉英说着,叹了一口气。
“她对我似乎更加生气,看吧,看看她的口气!”伊丽莎白把信递给吉英。
吉英打开信,看到是小妹妹莉迪娅的笔迹。
亲爱的丽琪:
你还好吗?哦,我想我这么问你完全是毫无理由的,因为你当然会很好,而且非常好,住在漂亮宏伟又舒适的彭伯利(不知我的措词你还满意吗,我只能凭想象来描写你的家,因为你从来不曾邀请我去过),享用着我亲爱的姐夫那丰厚的每年一万镑的收入,毫无疑问,你一定过得很好。
可是我就没有那么走运啦!自从去年我和乔治离开内瑟菲尔德之后,军队给他的那点儿钱根本就不够用,爸爸给我的一百镑也很快就给他花光了,说实在的,我几乎就不曾见到有什么钱能从他手中拿到我手中来,可我又不愿意剥夺我可怜的丈夫那点小小的生活乐趣,所以才写信向你求助。我说是求助,但是丽琪,假如你知道达西先生曾经如何亏欠了我的乔治,你就不会把你给过我的几百镑看做是一种高尚的帮助了,而应当看做是偿还!
“什么?她竟这样写!一定是威克姆在她耳边把他那些骗人的话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遍。”吉英看到这里,吃惊地说道。
“我当然不指望他会把达西替他还债的事告诉她,她也不知道这件事。但我没想到威克姆在明知道她的姐姐很清楚事情原委的情况下,还对她撒谎。”
“那是因为他很狡猾地知道你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的。让我看看她接下来写了些什么。”
吉英继续看起了信。
我知道你一定会对我的话感到吃惊,但我并不是有意要让你不快,也从没打算给达西先生写信,因为乔治不喜欢我提到他,尽管之前由于他参加了我的婚礼,我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可是丽琪,你在信里说的一个便士也不会再给我的话,着实伤了我的心啦,我一向认为你不会那么狠心,而且姐姐们里面就数你最有钱,即使我再跟你讨个几十镑的家用,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至于我的丈夫,你一点儿也不能否认你曾经喜欢过他,他放弃了你之后,你才又找了达西先生,为什么你就不想帮他一把呢?
伊丽莎白的眼光也在信纸上流动,她的脸因为愤怒和羞耻而变得通红。吉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握了握妹妹的手,又摇了摇头,劝道:
“她真不该这么说你。可是,你别太生气了,莉迪娅是个傻丫头,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吉英,她知道,毕竟她结婚的时间比我和你都长,她不再是个小姑娘了。你再往下看吧。”
吉英料想后面也不会是令人愉快的内容,果然,后面的内容更加使人不安。
我就实说了吧,其实我本不想这么说的。威克姆欠了一大笔赌债,债主们不断上门逼债,连我的几件像样的礼服都给他们抢走了。我们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由于达西先生做的好事(我想他一定在全英国都放了话,我竟然曾经还认为他是一个挺和气的人),我的乔治到哪儿都赊不到账,而军官们也不再愿意给他借钱了。最糟糕的是,上校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打算把乔治从军队里开除出去!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狠心,我亲爱的乔治犯了哪条军规要受到这样的惩罚?这么说吧,丽琪,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连客栈房东都不让我们欠账了,说如果再不把欠下的膳宿费还清,就要把我们赶出去了!看看吧,把一个军官和他的太太赶出去!乔治说,如果他真的流落街头,那他就要每天打着“达西先生的连襟”的旗号去伦敦的大街上乞讨,让全伦敦的人都知道彭伯利的达西先生有一个当乞丐的亲戚!
“上帝呀!”吉英看到这里不禁捂住了嘴。
“后面的你也看到了,她要求我立即给她寄去两千镑,还说这是因为爱我,不想毁掉彭伯利的名声。”伊丽莎白说着,声音都有点发抖了,“两千镑!这简直是爸爸在朗博恩一年的收入!”
“这封信你给达西先生看了吗?”
“没有,我从不把莉迪娅的信给他看,你知道的,他曾经出钱出力,帮助莉迪娅和我们大家挽回了名声,这件事我一想起来就觉得愧疚,所以我怎么能再去拿莉迪娅的事增添他的烦恼?”
“我很奇怪她为什么没有给我也写上一封这样的信。”吉英说。
“或许邮差有事耽搁了,没准明天一早你也就能收到这样一封信了。”伊丽莎白叹息着说。
吉英握住妹妹的手,先使自己平静了一下,而后才安慰她:
“我们都先不要急,反正今天晚上是什么办法也没有的,一切等到明晚舞会后再说,好吗?不能让客人们看出我们心里有事,等到舞会之后,我们再来想办法。而且这件事也不能让爸爸知道,莉迪娅这门亲事一年多来一直压在他的心头,我知道他表面上从不提起他们,但心里一定非常为莉迪娅难过。当然,也不能让妈妈知道。”
“你以为莉迪娅不会写信到朗博恩要钱吗?”
“但愿她不会,她知道娘家没有什么多余的钱,每年的收入总是刚刚够花。”
“那样最好。”
姐妹两人在烛光下互相安慰了一会儿,然后吉英便拥抱了一下伊丽莎白,道了晚安,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斯宾赛先生在自己的房间里用了早餐,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起了个大早,两人先于其他人用过早餐后,就一起去周边的田野和树林里散步。因而到了大家一起用早餐的时候,餐桌上就聚集着夫人和小姐,陪伴她们的绅士只有温斯顿先生一人。
事实证明了伊丽莎白的判断,吉英正吩咐仆人再给大家上一小罐鲜奶油时,一名仆人用托盘给她呈上来一封信,信是莉迪娅写来的,这时伊丽莎白正好就坐在她的旁边,姐妹俩望着这封信,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为着不使宾客们扫兴,她们只是静静地互相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流露出来,吉英泰然自若地让仆人把信交给她的贴身女仆,让女仆把这信先拿到她的房间去。
然而事情还没有暂告如此,不一会儿又从朗博恩来了一个仆人,原来是贝内特太太派人给基蒂送来一封莉迪娅写来的信,仆人说,信是今天一大早收到的,贝内特太太由于太过想念莉迪娅了,一边埋怨莉迪娅为何不给她写上一封信,一边就派人把这信送去给正在内瑟菲尔德做客的凯瑟琳小姐,让小姐快些看完,等晚上开舞会时好告诉太太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基蒂接到信,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以莉迪娅的性子,写信实在不是她的特长,并且自从莉迪娅结了婚,就没有给朗博恩的任何人写过信,在基蒂的想象中,莉迪娅一定每天都忙着和军官们跳舞,要不就是忙着装饰跳舞要穿的裙子边。起先基蒂还很羡慕这种她想象出来的莉迪娅的生活,但在被贝内特先生长久地关在家里,渐渐沉浸于读书后,就慢慢地把这种羡慕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