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挚友在湘江边来回相送。眼望江水滔滔,匆匆向北流去,而行者还得继续南行。远眺衡阳回雁峰,传说大雁到此就停留,不再南飞了,今后与北方的亲友也就无法鸿雁传书了。虽然相约晚年归隐结邻,但皇上仍然猜忌,守旧派仍掌握着朝廷,恐怕难以实现。家人们在一旁提醒时候不早了,催着赶路,两人才不得不分手道别了。刘禹锡以诗记当时情景:
我马映林嘶,君帆转山灭。
马嘶循故道,帆灭如流电。
两人都有预感,这次也许就是永别。
到了贬地之后,两人都努力尽责,留下后人赞颂的种种德政。不幸的是,刘禹锡的老母不久就因病去世,其间柳宗元多次遣人问安。刘禹锡也担心友人郁郁寡欢,劝他保重身体。几年后柳宗元长逝于柳州,临终前以后事相托,刘禹锡遵嘱,请韩愈为柳宗元写了墓志,将亡友灵柩葬于长安万年县柳氏基地,整理了《柳河东文集》,还将自己朋友的遗孤抚养成人。
以后,刘禹锡又被调动了好几个地方。过了14年,直到裴度当了宰相,才又把他调回长安。
◎故事感悟
柳宗元与刘禹锡的命运正如诗中所说“二十年来万事同”,在同被贬谪的遭遇里,柳宗元设身处地为朋友着想,让人感动。然而命运造化却让这对生死至交无法实现“邻舍翁”的愿望。
◎史海撷英
柳宗元治柳州
唐顺宗在做太子期间,不仅暗中十分关注朝政,身边还形成了一股政治势力,组成了一个以“二王”为中心的东宫政治小集团。
在这个小集团中,以王伾和王叔文为集团的核心。在他们周围,还有一批年富力强的拥有共同政治理想和政治目标的成员。这些成员当时都是一些知名人士,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刘禹锡和柳宗元。
另外,集团中还包括王叔文的旧相识凌准、善于筹划的韩泰、英俊多才的韩晔(宰相韩滉同族子弟)、精于吏治的程异,以及陈谏、陆质、吕温、李景俭、房启等人。这些人基本上都属于朝廷御史台和六部衙门的中下层官员,他们经常会聚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并逐渐也成为这一集团的重要人物。
对于这些人员,历史上习惯以所谓“二王刘柳”相称,也就是把王伾和王叔文以及刘禹锡和柳宗元作为了东宫集团的代表人物。
◎文苑拾萃
陋室铭
刘禹锡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张际亮与姚莹同赴囹圄
◎宴笑友朋多,患难知交寡。——蒲松龄
张际亮(1799—1843年),字亨甫,号华胥大夫、松寥山人,福建建宁县溪口镇渠村人。张际亮是鸦片战争时期享有盛誉的爱国诗人,与魏源、龚自珍、汤鹏并称为“道光四子”。
张际亮年轻时就才华横溢,秉性耿直,不随流俗,是鸦片战争时期享有盛誉的爱国诗人。他广结大江南北的仁人志士,如林则徐、姚莹、魏源、黄爵滋等,其中与姚莹的交往最为密切。
姚莹是安徽桐城人,祖上是桐城派古文创始人之一的姚鼐。在文学上,姚莹承袭家学,曾亲聆姚鼐教诲,名列所谓“姚门四弟子”,为桐城派古文家。他论文继承桐城派的“义法”说,“才、学、识三者先立其本,然后讲求于格、律、声、色、神、理、气、味八者以为其用”,使文章“关世道而不害人心”。他崇尚程朱理学,但同时也兼怀天下。他做官清廉自守,注意时务,有政声,也有一些有关实际政事的著述。著名的《康 纪行》是姚莹考察西藏后而著。他在书中提出要警惕英国对西藏的侵略,加强沿海及边疆的防务。他认为,英、法、美等国远离中国数万里,他们多年来研究中国,对中国的地理人事很熟悉;而我国对他们的了解却很少,这是中国失败的原因。有感于此,姚莹在书中记载了不少有关英国、法国、俄罗斯、印度等国的历史地理知识。
鸦片战争爆发后,姚莹当时担任清王朝台湾兵备道,同当时的总兵积极备战,组织台湾军民抗击英国侵略者。1841年(道光二十一年)9月30日,英国侵略军侵入台湾基隆港口,英国一艘双桅炮舰向基隆轰击。台湾军民奋起反击,英舰主力被参军邱镇功开炮击伤,触礁沉没,击毙英军32人。当侵略军上岸逃命时,台湾“屯丁乡勇”分头追击捕获,生俘130人,缴获武器及地图,击退英军的进犯。这是台湾军民抵抗英国侵略台湾取得的第一次胜利。
同年10月19日,英军三桅兵舰进攻台湾三沙湾炮台,台湾守军团结一致,把英军击退。1842年3月11日,英军三艘三桅军舰驶入台湾大安港,被大安港守军予以击退,英军49人被守军俘虏。1842年9月29日,清政府钦差大臣耆英、伊里布、牛鉴与英国全权代表璞鼎查在南京签订《中英南京条约》。此后,璞鼎查要求清政府惩办台湾抗战将领。清政府竟然完全应敌所请,将姚莹、达洪阿革职逮问,押解京城问罪。
这一冤狱在当时知识分子群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张际亮闻讯痛心疾首,此时他重病在身,仍不辞劳苦,四处奔走呼号,竭尽全力为姚莹鸣冤伸屈。并且决定亲自陪伴姚莹进京,以示对好友抗敌卫国之举的支持和对清廷制造冤狱的强烈抗议。
1843年7月,押送姚莹入都的囚车途经淮上,张际亮在此迎候多时,做好了护送友人北上、同赴囹圄的准备。姚莹被张际亮之义举感激不已,但极力劝止张际亮进京。然而,张际亮决心已定,毅然抱病陪随姚莹的囚车,踏上了凶多吉少的北上艰途。
像张际亮这样对清廷制造冤狱、打击贤良深表不满的志士不乏其人。当姚莹被押至北京南郊的长辛店时,竟自发云集了30余位京官名士在此相迎。姚莹入狱后,人们更是为之奔走营救,不惧危险入狱探望。清政府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把姚莹释放。
可是,本来就病魔缠身的张际亮,此时因长途跋涉病情愈加恶化了。京师诸义士为张际亮的高风亮节所感动,纷纷前来慰问。张际亮在临终前,请求姚莹协助他整理自己生平所撰诗作,后世所传《恩伯子堂集》就是由姚莹在张际亮病榻前编纂好,经张际亮首肯,并于他故后刊行的。
张际亮病逝使姚莹悲痛万分,他以真挚的感情写下了《祭张亨甫文》和《张亨甫传》,寄托对故友的深切缅怀,并洒泪护送张际亮灵柩回故里安葬。
◎故事感悟
张际亮抱病扶囚车北上,为友伸冤;姚莹挥泪护灵柩南行,报友恩情。这是一幕多么悲壮、感人的情景!它不仅反映了姚、张之间的生死交往,同时也反映了当时爱国知识分子赤胆报国的悲壮情怀。
◎史海撷英
姚莹因功罹祸
1838年(道光十八年),姚莹被擢升为台湾兵备道,成为台湾最高的军政官员。在上任台湾道后,姚莹的治理便颇有治绩。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姚莹奉命严加镇守台湾。1841年9月30日,英国侵略军侵入台湾的鸡笼(基隆)港口,英国一艘双桅炮舰向鸡笼发起了猛烈的轰击。台湾军民在姚莹的指挥下,奋起反击,最终这艘英国双桅炮舰被参军邱镇功开炮击中,同时击毙英军32人。
10月19日,英军的三桅兵舰又一次进攻台湾的三沙湾炮台。姚莹率领台湾军民团结一致,再一次将英军击退。
然而1842年9月29日,清政府钦差大臣耆英、伊里布、牛鉴与英国全权代表璞鼎查在南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中英南京条约》。之后,璞鼎查要求清政府惩办台湾的抗战将领。清政府竟然完全应敌所请,将姚莹等人革职逮问。
◎文苑拾萃
车中见西山口号
张际亮
试马春城晚更凉,
百年空剩鬓丝长。
西山不改青苍色,
却为人间送夕阳。
生死忘年交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鲁迅
章太炎(1869—1936年),名炳麟,字枚叔,初名学乘,后改名绛,号太炎,早年又号膏兰室主人、刘子骏私淑弟子等,浙江余杭人,清末民初民主革命家、思想家,中国近代著名朴学大师,著名学者,研究范围涉及小学、历史、哲学、政治等,著述甚丰。
邹容(1885—1905年4月3日),原名绍陶,又名桂文,字蔚丹,留学日本时改名邹容。是我国近代著名的革命宣传家,《革命军》一书的作者。
1903年4月,邹容自日本归来。一到上海,他不顾旅途劳顿,就去寻访位于泥城桥福源里的爱国学社,去拜见慕名已久的章太炎。章太炎的学术文章他早就奉读,受益匪浅。章太炎为留日学生“支那亡国242年纪念会”所起草的悲壮动人的宣言,更使他振奋不已。
到了爱国学社,邹容推门进去,看见章太炎正聚精会神地伏案工作,他满含敬意地凝视着,没敢惊动。章太炎发觉后转身询问,当他得知眼前这位神采奕奕的少年就是前不久在日本手持利剪剪去清廷走狗姚文甫辫子的邹容时,立马站起身来,眼里闪射出兴奋的光芒。他低吟着邹容的诗作“落落何人报大仇,沉沉往事泪空流,凄凉读尽支那史,几个男儿作马牛”,边说边急步趋前。他们两双手相握,四目对视,传递着相知相敬的暖流。他们相见恨晚,如故旧重逢开怀畅叙,从内忧外患谈到海内外革命活动,滔滔不绝。当时,一个已是年逾四十、享誉四海的国学名家,一个不过是年方弱冠、尚不为人知的巴蜀才俊,但共同的革命事业使他们从此结下了生死不渝的友谊,爱国学社成为他们共同战斗的场所。
此时,邹容正在动笔撰写宣传革命的檄文《革命军》。一天,他拿书稿向章太炎请教。章太炎仔细阅读后,不禁为这位年轻同志思想之成熟、文笔之犀利而击节赞叹:“唤起民众,就需要这样雷霆之力。定稿后我来给你作序吧!”说着,他拿出正在整理重编的《訄书》的稿本,请邹容题写书名。著名学者的重要论著竟请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题写书名,邹容十分感动。知交无需辞让,他接过笔来,当场庄重地写下“訄书”二字和自己的姓名。
章太炎的鼓励更增添了邹容的信心和激情,他夜以继日,很快将《革命军》修改定稿。章太炎奋笔疾书,为之作序。这年5月底,《革命军》在上海出版了。正如封面署名为“革命军中马前卒”所昭示的,是邹容以冲锋在前的马前卒姿态,在书中发出了震天动地的革命呼声。他痛陈中国必须革命的原因,分析了为革命必须革除的国民劣根性,提出了资产阶级革命的主张。他“驱以犀利之笔,达以浅直之词”,使读者“面赤耳热,心跳肺张”。为了配合《革命军》的出版,章太炎等在《苏报》上撰文推荐,赞扬它是“今日国民教育第一教科书”。这本两万多字的小册子就这样迅速传遍全国。紧接着,章太炎又和邹容等合著雄文《驳〈革命驳议〉》,把革命宣传不断推向高潮。
清政府震惊了,勾结法租界当局到苏报馆来抓人。正在报馆的章太炎为了掩护其他人挺身而出:“余人俱不在,要拿章炳麟,就是我!”第二天,邹容得知章太炎被捕,坐立不安。“太炎先生为革命受拘,我岂能置身事外!”他不顾旁人劝阻,抱着要与战友共担责任、生死与共的决心,毅然到巡捕房去主动承担责任。
“无量头颅无量血,即造成我新中国前途之资料。”邹容在《驳〈革命驳议〉》中留下的壮语正是他和章太炎并肩共斗恶势力的写照。
在审问中,他们互相配合,舌战群魔,从容对答,据理辩驳,把反动法庭变成了宣传革命的场所,对审判者进行了义正辞严的审判。押回监狱途中,面对大街小巷无数传递着敬意的民众的目光,章太炎笑看邹容,高声吟诵:“风吹枷锁满城香,街市争看员外郎。”表现出他们对敌人的无比蔑视。
监狱的生活是严酷而艰难的,繁重的体力劳动,对于高度近视的章太炎和体弱的邹容来说,都是不堪的重负,动辄则遭殴打。至于伙食、睡眠条件,更是恶劣。但挚友间常常彼此赠诗,相互激励斗志。章太炎有诗《狱中赠邹容》:“邹容吾小弟,披发下瀛州。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邹容也和诗作答:“我兄章枚叔,忧国心如焚。并世无知己,吾生苦不文。一朝沦地狱,何日扫妖氛。昨日梦和尔,同兴革命军。”两首诗表达了他们生死与共的友谊和献身革命的决心。
一次,章太炎无端遭看守毒打,十分愤怒,进行绝食斗争。邹容表示“义不独生”,坚决声援。他们联句(一人一句)写成《绝命词》:“平生御寇御风志,近死之心不复阳。愿力能生千猛士,补牢未必恨亡羊。”字字句句流露出为革命九死无悔的坚贞品质。
非人的狱中生活摧残着邹容虚弱的身体。1905年2月,已被关押一年多的邹容病倒狱中。章太炎几经交涉,当局仍不允许请医生诊治,章太炎又托人从外面买来阿胶等为邹容滋补,效果也不明显。4月3日凌晨,邹容口吐鲜血,含愤辞世。望着邹容那不瞑的双目,章太炎手抚其尸,泪如泉涌,悲恸不能出声。次年章太炎刑满出狱,他东渡日本,参加同盟会,主编《民报》,在邹容战斗过的土地上开始了新的战斗。
◎故事感悟
年龄的差距并不影响朋友的感情,章太炎和邹容虽然年纪差距甚大,但一心革命、救国救民的热情将两人紧紧联系在一起。在章太炎入狱后,邹容没有想过艰难的牢狱之苦,而是主动与章太炎共赴患难。年纪轻轻的邹容,让人刮目相看。
◎史海撷英
苏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