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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印度夜话 (2)

胡冲说:“我也听说过一个吓人的把戏,在青蛙肚子里灌上盐,拴在别人家的窗台上,青蛙一叫就跟鬼打墙似的!”

那几个女学员都吓住了,裹紧了被单,然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貌似还想听下去。

赵小虎忽而拍了拍脑袋,说:“说到鬼,我忽然间记起一段离奇的往事。”他的眼中跳跃着火光,看我一眼,“我很小的时候,常常跟着阿爸去雪山上打猎,山腰上有个山洞,那是猎人们歇脚的地方,洞穴中随处可见野物的破皮子,洞穴深处栖息着蝙蝠。洞口还镶嵌了一扇巨大的木门,那是用藤蔓捆扎起来的。

“有一年,三个猎人结伴上山追踪一头嗜血的食人猪——那头猪本来是人工饲养的,在要杀它的那一天,它忽然间挣脱了绳索,逃进了雪山!这头野猪在山上猎不到食物,渐渐地开始去村子里刨种子吃。有一次偷吃苞谷时被一个村民发现了,村民眼见刚种下的苞谷都被拱了出来,一怒之下,开了一猎枪!那头野猪皮粗肉厚,身上都是厚厚的油脂,铁蛋根本打不进。野猪也怒了,刚刚长出来的獠牙当场切开了那个村民的小腹,将村民的五脏六腑贪婪地一扫而空!

“后来,那头野猪不知是为了报复还是饥饿,开始瞄上了村口的那片墓地!那些刚刚下葬的死人都被它从松木棺材里刨了出来,吃净内脏,骨肉支离!

“村里最好的三个猎人为了先人在那边安生,带上开过光的子弹就上了山。他们追踪了三天三夜终于寻到了野猪的老巢,他们在老巢中发现了几头小野猪,三个猎人将小野猪抓走了,带进了猎人们常住的那个山洞。那天晚上,我和阿爸正好上山采草药,也在洞里睡了。猎人们将小野猪剥皮烤了,正准备吃,我阿爸忽然说:‘小野猪的食物可能就是我们先人的骨肉……’那三个猎人忙将送到嘴里的猪肉吐了。

“我们晚上盖的都是一些猎物的皮子,那些皮子由于被子弹击中了要害部位,所以卖不到好价钱,猎人们干脆就扔了。

“洞穴里弥漫的猪肉的焦味令不少野兽癫狂了,雪狼的号叫声近在咫尺。然而它们都知道这里是它们的禁地,一旦闯进来就是有去无回。

“我当时却被那些嗥叫声吓破了胆,还……尿了床,那三个猎人将篝火拨大了,然后一起将木门推上,又在门后压了几块大石。

“夜半时分,我被自己的尿弄醒了,爬到篝火旁准备烤一下潮湿的下身,一抬眼间,我忽然看到木门的缝隙中藏着一道恐怖的闪电!——是的,闪电!那是一团绿乎乎的闪电,我顿时吓得直打摆子。

“闪电忽而眨了眨,跟着木门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像是炸雷一般!我阿爸和三个猎人都从梦中惊醒,他们也发现了那道闪电,忙抄起枪向木门乱射。

“门外响起各种野兽的嗥叫,尤其有一种凄厉的猪叫,甚至压过了熊和狼的叫声!猎人们面色顿时沉下去,其中一个说:‘娘的,那个大畜生果然循着小猪仔的气息追过来了!’猎人们胡乱地开枪,直到打完最后一颗子弹。

“门外沉寂了一刻钟,一个猎人蹑手蹑脚地正准备去门缝边看个究竟,那道闪电又出现了,跟着是巨大无比的一声炸雷,木门跟苍蝇拍子一样被拍了下来,那个猎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拍死了!一头巨大的野猪出现在洞口,獠牙起码有我的臂长,身躯跟一堵墙似的撑在洞口,两只眼睛就是两道闪电!

“野猪黑得发亮的鼻头剧烈地抽搐着,晃荡着身躯向那两个猎人扑过去。一个猎人冲我阿爸叫道:‘快把火灭了!’我和阿爸都靠着篝火,阿爸惊惶地抽出披在身上的几张狼皮子,往篝火上一蒙,洞穴里便黑下来!

“黑暗沉下来的一瞬间,野猪发现了篝火边的我,巨大的头颅朝我这边摆动一下。阿爸也是个不错的猎手,知道野猪夜视能力差,忙抓起一块石头向木门那边一扔,野猪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声音果然转向门口处。

“‘虎子,装死!’我阿爸低声叫了一句。我躺在地上,手脚越来越冰冷,下身更是冷得要结冰!黑暗中几乎听不到呼吸的声响,那两个猎人也在装死!

“然而,那只野猪却狡猾得赛狐狸,它嗅到了两个猎人身上沾惹的野猪崽的气息!黑暗中陡然响起一声咆哮,跟着是一个猎人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和阿爸都清晰地听到了‘哧哧’的声响,那是野猪的獠牙切割骨肉的声音啊!一股热烘烘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几乎要晕阙过去!

“那两个猎人都被野猪分了尸,内脏被吃得一干二净,只有我和阿爸活了下来!我们在洞穴中跟死尸一样一动不动,直到第一缕晨光从洞穴的缝隙中射进来。那两具尸体已经不成人形,伤口处叮着一些黑色的飞虫和蝙蝠。

“阿爸抱着我,连滚带爬地出了洞穴。那头野猪后来被人用落石陷阱抓获了,肢解开来一称,乖乖,八百公斤重!光是那颗猪头就一百多斤!

“此后,那个猎人常去的洞穴再也没人敢去了,传言说那里开始闹鬼!曾有个放羊娃在一个风雪夜误入了其中,当晚就有三个猎人推门进来烤火,他们的眼睛竟都是绿色的!后来,也有人说,那可能是三个外国人,来探险的,但无论如何,那个洞穴是没人敢进了!”赵小虎说完了,室内一片寂然。那几个女学员不停地咽着唾沫,不时地看着木门,生怕那后面闯进来什么东西似的。

这时候,门外忽而传来一声冷笑,一个声音说:“食人猪,这不算什么稀罕事,民间多的是!可是,你们听说过天上的真实恐怖事件吗?”

我的心弦一颤,那是教练罗丝的声音。那个山东学员回头看一眼我们,脸上强压住恐慌,去开了门。罗丝依旧单手叉腰,身上披着厚厚的军大衣,腰间束了一条牛皮带,将她丰满的身子骨勾勒了出来。她的身后是一天一地蓝莹莹的雪,她的鬓角此时也闪着蓝莹莹的光。我们痴痴地看着她,气氛显得有些异常。

罗丝进了门,抬脚将门踢上了。她背靠着门,扫了我们一眼,说:“你们的未来,可能是上战场与鬼子火拼,也可能是独自飞行在茫茫长空,运输战争物资。我将一些耳闻目见的诡异事件告诉你们,就当是提个醒吧。”

罗丝的蓝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乎还噙着泪光:“我的父亲曾受聘去俄国帮忙训练空军,去年的这个时候,他驾驶一架伊尔-2歼击机领着三个新手上路,执行侦察任务,当他们飞到德军占领区上空时,他突然发现前方来了一群德军飞机!

“伊尔-2火力强劲,有两挺7.62毫米的机枪、两门20毫米的航炮,机翼下还挂着8枚当时最新式的火箭弹,最大飞行速度可达470公里/小时,机身防护装甲有12.7毫米厚,这完全可以抵御小口径机关炮的直接命中!我父亲那时受到陈纳德上尉空中战法的影响,便让那几个新手两两成一组,一边掩护,一边攻击!

“伊尔-2曾被德国人取了个绰号——‘黑死神’,可见德国空军对它的畏惧,然而那场空战,纳粹仗着机多势众,就与我父亲这一方交上了火!两组伊尔-2虽然成功击毁了四架敌机,但由于纳粹又来了援兵,我父亲只好下令撤退!那几个新手却在撤退途中被围,被敌机击落!

“我父亲亡命长空,在一个阴森的森林上空寻找迫降点,他漫无目的地飞着,头顶压着的彤云中阴风阵阵,带着黄豆大的雨点往机身砸,机身不断地呻吟,好不凄厉!就在他迫降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云朵后藏着某些缥缈的神秘物质,回头打量,却什么也看不到,但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物质渗透了他的全身,那物质仿佛是死神的化身,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凉,就像是死神站在他脖子后,摸他的脑袋一样!‘那种感觉生不如死’——这是我父亲后来在精神病院告诉我的话!

“我父亲从千疮百孔的座舱中爬出来时发现,德军的大队机群已经离去,但仍有一架飞机在空中盘旋,几乎是贴着树梢飞行,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我父亲慌忙地躲在弹孔累累的伊尔-2机腹下。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架德军飞机放下起落架,在距伊尔-2几十米远的地方着陆。那个纳粹飞行员跳下来,手持手枪,一步步来到了伊尔-2战机跟前。他拿出一把刀子,开始挖伊尔-2的机徽。原来,他是为了追崇当时纳粹流行的一种风气,挖下他击落的飞机的标记用来炫耀——就好像中国春秋时期以斩获的人鼻多少来炫耀战绩一样!

“我父亲瞅准时机,冲向那架还没有熄火的纳粹飞机,跳进了座舱。那个纳粹飞行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住了,慌乱之中立即开枪射击!但我父亲已经飞速地关上了座舱盖,驾驶着这架纳粹飞机,向莫斯科方向飞去。

“我父亲驾驶着这架陌生的纳粹飞机,经过一段时间的艰难飞行,终于看到了莫斯科空军基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调整航向,对准机场跑道准备降落。突然,他听到机翼两侧响起了爆炸声,又见几架伊尔-2战机迅速升空向自己袭来!

“他赶紧拉起已经降下的机头,迅速急转弯,避开了地面炮火的攻击!面对猛烈的炮火,我父亲不能回击,但他又不熟悉德军机型,无法用机载通信工具与机场的苏军取得联系,因此他只能艰难地规避着战友的攻击,在短暂的规避中,他又一次感受到云朵后有某种可怕的东西对着他的脖子吹气,他感觉身子越来越轻,似乎体内的什么东西被抽去了一样!

“幸而,他对苏军飞机非常了解,能准确及时地判断出同伴的攻击,因而能一次次躲过伊尔-2战机的攻击。他高超的技术与灵活的战术让攻击的苏军飞行员惊呆了。过了片刻,战友们终于发现有些‘蹊跷’:这架纳粹飞机既不还击,也不逃跑,只是在机场周围躲避攻击,表现得十分友好。于是他们赶紧调整队形,在确保能够对该机实施有效控制的前提下,让这架德机迫降在机场一个安全的地方,而此时这架敌机的油表指针已经归零!

“我的父亲是被战友们架着走出座舱的,他的身子非常地轻,令那些战友大惊失色!你们可能不知道一些灵魂的事情,灵魂在人体内占据很大的比重,后来有人专门研究过我父亲的案例,怀疑他的灵魂曾一度出窍!

“我的父亲从那次事件后就精神恍惚,常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被送回美国后,就进了精神病院。在他神思好转的时候,曾告诉过我,他怀疑这个世上真的存在死神,他们就栖息在云朵之上!我一度以为,那是他在空中疲劳驾驶和受惊过度引发的幻想后遗症,但我不能确定。”罗丝讲叙这个真实事件时,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听得热血沸腾的同时,又感到毛骨悚然。

我忽然间想起维克多在雪山上跟我说过的话:“你们中国人说,云朵之后住着亡灵……但我看到的却是比亡灵更可怕的东西!”我下意识地看一眼门缝外蓝莹莹的天光,头皮一阵发炸。

第二天,鸽子的主人——一个驼背的印度老太太四处寻找丢失的鸽子,我们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愧疚,当晚我们省下了几只米饼,给她送了上去。印度老太蜷缩在一张藤椅上,脸上的皮松松垮垮的,布满了老人斑,她接过米饼的时候,忽而冷冷地冒出了几句土话,似乎不太友好。后来我才知道,她在说:“我把鸽子当孩子养,你们怎么可以杀了我的孩子?”

罗丝那个关于她父亲的故事令我们恍惚了几天,手握驾驶杆的时候都常常走神。

我们仰望天空的时候,眼中除了敬畏之外又多了几分恐惧,那些云朵之后究竟藏着怎样诡异的秘密?我们充满向往的同时又不免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