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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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卡夫卡 菲利斯(15)

菲利斯能承受这种需要的负担吗?她正在越来越感觉到不安吗?她写给卡夫卡的信都没有保存下来,我们只能推测她的情况,无论如何,他一定给她带去了不少烦恼。他的确曾经承认,他的"坏脾气只会有三种可能:要么爆发,要么化为乌有,要么转为悲哀"。这对她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不过,他又说:"审视我三十年来的生活,我可以说,我完全属于你。"

这个时期,卡夫卡阅读了德国剧作家弗莱德里奇黑贝尔?1813~1863?的书信集,他被"上世纪中期那个古老、振奋人心、充满希望的德国"吸引住了,他欣赏黑贝尔明晰的思辩和他承受痛苦的耐力,"因为他在内心深处感到安全"。卡夫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像黑贝尔那样健康"我同这样的人距离有多远啊!"卡夫卡觉得黑贝尔"用他的手指直接触摸着我的弱点……(他的)思想非常精当,没有任何托辞,人们在绝望中往往会在这些托辞中寻求庇护……当我尝试着在细节上模仿他时,他的信那于人有益的效果立即不见了,他简直要把我压碎了"。这里的含义似乎是卡夫卡害怕黑贝尔那种有力的明晰,或者担心这种清晰来自于另一个世纪,与现代人的敏感不相宜。

卡夫卡写给菲利斯的情书带有强烈的文学色彩(毕竟,它们占用了卡夫卡用于文学创作的时间),他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并觉察到他在信中倾向于粉饰自己的不幸,他坦率地告诉菲利斯:"我心里感到的比我说出的要好十倍;我的笔不为我所控制"。另一次,他提到她会逐渐习惯他那"夸张的、不受控制的写作"。在阅读黑贝尔的同时,卡夫卡重读了其他一些他推崇备至的作品,如前面提到的《情感教育》,以及亨利希冯克莱斯特的著名短篇小说《米歇尔科尔哈斯》?1810?,在这篇小说中,克莱斯特以极富特色的有力叙述,讲述了一个男人追求正义的故事。卡夫卡大概是第十次读这篇小说--"它用惊奇的波涛把我席卷而去"--如果不是那个不得人心的结尾,"它就是尽善尽美的了,我期待的那种尽善尽美是不存在的。(因为我相信即使最伟大的文学作品也会带上人类弱点的尾巴,如果一个人保持警惕,就会发现它在作品中轻轻摇摆着,扰乱了庄严而神圣的整体。)"

1913年2月3日,为了处理一桩法庭诉讼,保险公司派卡夫卡到里特美瑞兹出差。他告诉菲利斯他宁愿去法国南部的里维埃拉,因为新婚夫妇马克斯布洛德和苏菲布洛德正在那里度蜜月,然后再顺道去柏林看她。一想到那对新婚夫妇,卡夫卡加倍体会到了自己的孤独(尤其是苏菲最近曾在柏林同菲利斯见面),他给他们寄去了几张明信片,恳求他们在旅行中记日记,以便弥补他不在场的缺憾。奥特拉陪她的哥哥一起搭乘凌晨四点半的早班火车去了里特美瑞兹,卡夫卡处理诉讼事务时,奥特拉探望了他们的亲戚埃米尔卡夫卡。奥特拉长年在商店里工作,这次旅行让她感到很愉快,但是弗朗兹却似乎疲惫不堪,尽管他喜爱奥特拉,但他更渴望独处。他在信中把这告诉了菲利斯,并说:"最亲爱的,在有些时候,我相信任何人际关系都不适合我"。一次,他偶然遇到了一个熟人丽莎威尔兹,她连连向他抱怨生活的不幸,让他"十分厌恶",但是,吃晚饭时,丽莎威尔兹和别人在一起时却显得神采飞扬,卡夫卡感到闷闷不乐:"我身上一定散发着不幸的气味"。他担心他的痛苦也会同样传染给菲利斯。不过,他向她描述自己做过的一个梦,梦中他们俩都在柏林,在一个很像布拉格旧城广场的地方手挽手一起散步。他在信里勾勒出他们的手臂挽在一起的样子,并且风趣地夸耀说:"你知道,我以前画画很不错,但是后来我上了学校的美术课,那个女老师糟透了,把我的天赋都毁掉了"。卡夫卡的笔记本上有一些他用钢笔画的表现主义绘画,显示出绘画者掌握了丰富的绘画技巧。

然而,卡夫卡和菲利斯两人似乎没有机会手挽手一起散步,因为卡夫卡除了在写作上遇到重重障碍之外(尽管他写给菲利斯的情书还是和以前一样多),他的健康状况同时也出了问题。菲利斯建议两人在德莱斯顿见面--德莱斯顿位于布拉格和柏林之间,菲利斯要到那里出差。但他因为顽固性头疼不得不拒绝了。他对自己的处境不满,"即使在家里,家人给我安排的也只是黑暗的房间,而不是明亮的起居室",又说:"到德莱斯顿旅行本身是一件大事"。卡夫卡梦想着摆脱愁苦多病的现状,他写信给远在里维埃拉的马克斯和苏菲,请他们为他找一个炎热的地方,"在那儿一个人可以吃素食,永远感到满意……简而言之,一个美丽的乌有之乡",以便他秋天可以去那里度假。很难确定这到底是一个严肃的提议还是一种奇怪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