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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鬼魔齐舞(6)

此时天色将明,阮星玲拥着周衍,母子俩在周衍屋子里休息去了,周易同贺兰缺兄弟则同榻抵足而眠。小周衍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中始终只有一个念头:“那贺师叔分明不是好人,爹爹妈妈怎么就不肯相信我呢……”辗转来去,怎么也难安心就眠。自周衍四岁同父母分席独睡,阮星玲就未曾在搂着儿子睡觉。此时母子俩睡在一起,却觉周衍扭来扭去,很不老实,问道:“衍儿,你睡不着吗?”周衍连忙说道:“妈,没什么的……”阮星玲心中奇怪,心忖:“衍儿今日举止,怎的恁的奇怪?”

第二日,周衍很晚时候才醒转过来,身旁却早已空了,阮星玲已早早下床,淘米做饭去了,当下也跟着下床,出了屋去,却不见父亲和贺兰缺踪影,只有母亲在厨房中做饭,周衍虽然好奇,但也不愿打扰母亲,自行到门前的槐树下演练周易传授的“大周天掌”。

正在此时,贺兰缺打外面回来。周衍心中一动,见到从屋后头跑过来的那只黄毛老狗那黄毛狗是其师公阮慈傲生前所养的爱犬,论起“年纪”来,比周衍还要大上一些。周易家教虽严,但周易平日忙于农活,对周衍管教欠周,加之周衍常常混迹在同龄孩提之间,跟着那些调皮孩子学了些坏主意。当即便想到一些恶整贺兰缺的鬼点子,飞起一脚,将那只老狗踹的呼喊乱叫,反倒将贺兰缺吓了一跳,正眼看向周衍。

周衍指着老狗,小手叉腰,喝骂道:“杂毛的老畜生,昨晚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他有意指桑骂槐,嗓门叫的极大。贺兰缺被他这般一喝,他心头有虚,面色变了一下,好在周衍背对着他,未发现他神情有异。

那老狗被这小霸王般的小周衍无端作弄,低着头低低呻吟。周衍手抚狗头,笑嘻嘻说道:“昨晚跑去哪里,会你的那些狗友了?”他本是信口胡说,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贺兰缺黑着的脸往下一沉,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凶光。

周衍笑眯眯的转过头来,微笑道:“贺师叔,你回来了?”跟着一脚将那老狗踹到一边,吼道:“老畜生,滚吧。”贺兰缺面色越发难堪,却无发作的机会,心中闷了一口气。周衍转过身来,笑道:“贺师叔,我爹爹妈妈经常说你武功很好,这些年衍儿学了点功夫,想请师叔指点一下,好不好啊?”

贺兰缺心中一动,眉头向外一舒,面色由晦转晴。想起昨夜被周衍偷袭,所施掌法,精妙绝伦,自己从未见过,绝非阮慈傲的武学路数,自己这些年在江湖中阅历非凡,却也看不出周衍武功路数。而现在想起昨晚所见师兄所施的剑法,似乎同周衍掌法颇有些相通之处。十六年前,他背师出走之时,周易武功顶多胜他一筹,而据昨晚所见,周易武功已经远远超过他了。心忖:“若是能从周衍身上套出师兄武学路数,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一念及此,贺兰缺轻笑道:“难得衍儿有如此上进心,师叔就来指点指点你……”一个“你”字堪堪出口,周衍双掌齐出,左掌外引,右掌内圈,双掌奇正相补,掌劲如风云铺卷般袭去,笑道:“贺师叔,我发掌喽!”话方出口,掌力及体,贺兰缺只觉身体好像被一股漩涡大劲裹住,险些被他一掌翻倒。

小周衍出手极快,贺兰缺冷不丁被他偷袭,吃了一个小亏,只觉筋骨酸软,也未看清周游掌势起落。小周衍乍占了点小便宜,心中得意,双掌平平摊开,笑道:“贺师叔,爹爹常说,江湖多风险,没几个人规规矩矩,打架前,先吱会你一声,师叔是老江湖,怎么连这一点都想不通?”跟着笑道:“贺师叔,我第二掌来了!”双掌圈动,掌影重开叠层,聚合处往贺兰缺小腹横拂。

贺兰缺轻哼一声,不做抵挡,待到他掌缘沾着衣角,才抽身避走,却见周衍这一掌看似繁复,却无任何花巧。小周衍双掌一开,一路掌法一分两路,左掌扫他心口,右掌吵他褪下。贺兰缺错步晃身,小周衍掌不离体,招招跟踪抢攻,大周天掌诸路掌法一一展开。忽的双掌上漫,一分即合,掌力陡地涨开,这一变登如周天势变,大开大合,漫天掌影如彩凤乘辇,铺天盖地的掌影将贺兰缺身前罩住。

贺兰缺暗暗喝彩,他有意诱使周衍将“大周天掌”掌法演练给他看,当下闪避更急。周衍自然不知贺兰缺心思,只是一味要盖过贺兰缺,大周天掌一路路掌法应手而上。“大周天掌”号称内藏天势演变之道,公孙僭更是性情不羁,不拘泥于成法,创制这路掌法,虽以《周易》乾天义理为基,却又全不遵循“坎、巳、异”等八卦路数,诸路掌法互通互生,却不互相羁绊,各自衍生奇穷变化,一生万变。

贺兰缺只见他掌法奇变层出,重重奇变全无固定路数,仿佛变由心生,令人无从琢磨,看得他眼花缭乱。他心性烦躁,却自重身份,同周衍交手过招,却从未还过一招。而小周衍却招招抢攻,大有不将贺兰缺击倒誓不罢休之势。再斗数招,贺兰缺仍然看不出“大周天掌”的门道,小周衍却攻之越急,掌力越发积蕴沉重。贺兰缺不禁心情大坏,暗道:“这小子怎恁的不识好?”

单掌直入,硬生生穿进小周衍重重掌影之中。周衍虽然“大周天掌”小有火候,但终究不过十岁孩提,而贺兰缺年近四旬,两人之间足足差距了三十年的功力,贺兰缺掌背一翻,便将周衍掌法压制,重重掌影彷如天际重重云影,被狂风吹的四处消散,掌力登时无力施展。

贺兰缺早对周衍忍耐了一肚子闷气,掌向前压,如泰山万钧之重,往周衍心口盖下,忽的又想:“我何等人物,怎能跟一个小孩手下见真章?”在他心口前三寸之距时收住掌力。不想小周衍却踮着脚往前一跃,扑到他掌上,好似贺兰缺一掌打实。跟着紧紧抱住贺兰缺腰身,哇哇大哭:“呜呜…你欺负我…让你…让你指点我…我武功,谁让你真的动手了…呜呜…”

被周衍这般一混赖,贺兰缺登时懵在当场。他行走江湖十几年,在江湖上可谓是久经风浪之人,但何时遇到过这等小儿耍赖的情形?立马怔在当场,神色尴尬,募得眼前一亮,小周衍不知何时在怀中藏了把匕首,当心刺来。

这小孩出手着实狠辣,实是大出贺兰缺意料。两人又几乎贴在一起,贺兰缺饶是反应快极,却也不及抵挡,毫不多想,展开空手夺兵刃的手法,翻腕钩手,迅疾如电间将夺下小周衍手中匕首。小周衍向后跳开一步,跟着哭的更凶:“呜呜…你下手打我,也就罢了,还要,还要杀我吗…呜呜…”

贺兰缺一怔,望着手中的匕首,立马明白上了小周衍的当。但为时已晚,阮星玲听到动静,系着围裙从厨房跑了出来。周易也正好背着刚刚猎到的一只死野猪从外回来,夫妻两人一起看到,贺兰缺手中攥了一把匕首,面上满是怒容。周易皱起眉头,小周衍见到父亲回来,一头扑到怀中,呜呜咽咽的哭诉道:“爹爹……贺师叔,贺师叔……要杀我……”

周易回想昨晚之事,心想:“以贺师弟的性子,倒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当年师父只是责备他几句,他便一辞十六年……他性子狭隘,昨晚衍儿对他无礼,虽然不会当真要杀衍儿,但心头有气难平,一时冲动也是难免……”当下拱手对贺兰缺道:“贺师弟,昨晚衍儿对你无礼,全是我的过错,是我管教衍儿不周,师弟有气,就怪我这个当父亲的吧……”他收留贺兰缺,决意为他屏退强敌,只是出于同门友谊,但说到底,与他感情并不深厚,而周衍是他独子,周易自然有护短之心,未想到当前之事,是周衍捣鬼。

贺兰缺心忖:“他夫妻二人都当我心胸狭隘,自然不会信我的话了……”当下也唯有干吃哑巴亏,匕首丢在地上,转身进屋去了。阮星玲在一旁旁观,她性子精明,只看贺兰缺神情,便知此事定有蹊跷,待贺兰缺进了屋去,便走到父子二人面前,从丈夫怀里拉过周衍,说道:“衍儿,妈妈有话问你,跟妈妈过来……”又对周易道:“易哥,我跟衍儿说几句悄悄话,你千万不要过来。”周易对妻子向来从不违逆,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虽有不解,也没有悄悄过去偷听。

阮星玲带着周衍到了儿子自己屋中,关上门窗,不由分说,重重给了周衍一个巴掌。小周衍有些不明就里,以往自己每次犯错被父亲责罚之时,母亲总是想方设法的维护自己,今日却见一向温柔慈善的母亲,杏目圆睁,柳眉倒竖,哪里有往日的半分慈祥?也不禁心头踹踹,低下头低低唤了一声:“妈……”声若蚊呐。阮星玲娇声呵斥:“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