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礼见自家兄弟被那农夫所伤,登时发起怒来,大吼道:“够臭贼,我处处以礼待你,你竟然伤我兄弟?”鬼怪礼恶兄弟四人,虽然常常争吵不休,但四人兄弟感情极深,一人受辱,四人不论谁是谁非,也不管什么规矩,便一起上了。
张一礼最先抢到农夫身,出拳便往农夫胸口砸下。他怒火极大,一上来便招招强攻,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哪还有先前那谦谦有礼的形象?农夫将张一恶摔出去之时,便已心生悔意,但一见到张一礼这般招招抢攻,也不禁气恼,心想:“做便做了,又有什么后悔的了?”抡起双掌,同张一礼斗了起来。
张一鬼、张一怪也跟着一齐跳上合攻农夫,三人围着农夫,拳掌齐发。张一鬼形同鬼魅,飘飘一掌,在农夫胸前虚掠。农夫拂掌格开,张一礼、张一怪拳脚齐施,攻到近处。农夫被三人围攻,心中暗暗叫苦,双掌分挥,掌势大开,如飘风云,掌影清逸无踪。三人寻捕不到他掌影,竟被迫得各退一步。
农夫不愿多惹是非,一有脱身之计,便加紧脚步,如一道细风清影般,从三人之间穿出。在林间飞奔出数十步,张一鬼轻功最高,身如鬼冥,足不点地般最先追到。农夫见到路边长藤攀上古松,心中一动,伸手扯下一段三丈来长的藤条,反手后扫。张一鬼不料农夫奔逃之际会忽施反击,颇出意料之外,未及反应过来,眼前一道苍茫枯影虚掠而过。
张一鬼急忙刹住身子,只见农夫曲臂一直,藤条蹬的竖直如剑,直往他心口刺来。当即想也不想,本能的错开身子,拂掌去挡枯藤。不想藤条却突的变得柔韧,张一鬼猝不及防,被长藤扫中面门,火辣辣生疼。张一鬼吃了这个亏,心中恼恨,未及发作,农夫手掌长藤贴地下扫,如狂风平地般,往他下足扫到。张一鬼急忙往后撤出一步,却仍是慢了一步,被藤条擦中腿裸。
便在此时,张一怪、张一恶两人先后追到。农夫见事已至此,情知难以善了,所幸横下心来,不容三人有围攻之机,前跨一步,枯藤若苍龙游泛,满片树林枯影飞动。他这一挥之间,以藤条柔韧之劲,卷动自身刚劲,往眼前三人脖颈之间套去。迫的张一鬼跟着两个兄弟往后再退,跟着合身扑上,想要趁农夫招式用老之际进着。不想农夫招式尚未使足,藤条滴溜溜一偏,如枯藤绕枝般,软搭搭的缠上张一鬼腰身。
张一鬼正要挣脱,那农夫一提藤条,被捆缚的更加紧了,跟着手臂一提,将张一鬼往自己身前扯来。张一怪见到兄长被制,心中大急,飞身向前,一手搭上张一怪肩头。不想那农夫往后退了一大步,手臂一直,张一鬼身形竟被拉的飞旋而起。张一怪为救兄长来的极快,足下如登虚空,险些跟着踉跄而倒。忽觉腰后一紧,却是那农夫手上藤条另一端从身后绕过,跟着回到那农夫手中。
农夫提臂紧拉,张一鬼、张一怪身子贴的极近,张一怪猝不及防,脑壳撞到张一鬼后脑,两人登时一阵鬼哭嘶嚎。张一怪被震得脑门发懵,破口大骂道:“天杀的农夫,趁人不备,好意思吗……”张一鬼也跟着大骂,农夫眉心往里皱了一分,曲臂撞中张一怪后心“大椎”穴。张一鬼、张一怪口中兀自喝骂,农夫手中用力一拽,藤条捆缚更紧,两人皮肉被勒得发肿通红,口中却仍不知收敛,将农夫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两人嗓音一个粗哑,一个音声极细又带着几分鬼腔,这下骂声混在一起,听来有趣之极。
张一礼见到己方兄弟四人先后三人折在这农夫手上,心中着实慌乱。此人行事做人处处行礼,却在自家兄弟之事上,又向来偏袒,又兼有几分遇强则弱的圆滑性子。犹豫一阵,募的一咬牙,曲膝跪地,说道:“我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兄台,还请兄台见谅,放了在下两位兄弟。”
他这等举动,莫说农夫大出意料之外,就是他三个兄弟也个个目瞪口呆。张一恶单掌撑地,一手捧心,怒吼道:“张一礼,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鬼怪礼恶四兄弟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怎就出了你这么一号怂人?”
张一鬼道:“三弟,这臭贼不过是趁人不备才得手将我们擒了,你快快出手,将这……将这臭贼拿了……”张一怪
喊道:“大哥说的极是,三弟,快,快将这臭贼杀了……”张一礼三个兄弟尽都折在农夫手上,早已失了锐气,摇摇脑袋,说道:“还请兄台高抬贵手,鬼怪礼恶四兄弟绝不敢忘兄台恩德。”
张一恶听闻此言,忍不住叱道:“张一礼,你这臭东西,你不是我三哥……”张一鬼、张一怪也将怒骂对象转换到张一礼身上,从张一礼的妈妈、姥姥,一直骂道祖宗十八代,全然忘了,自己同张一礼是同一个妈妈、同一个祖宗所生。张一礼越听越不是滋味,也终于发起怒来,骂道:“闭上你们的鸟嘴!”三人却骂的更凶。
农夫见到因己之故,使得张一礼倍受兄弟责难,心中竟平白生出歉疚之意,手上一松,放开藤条,张一鬼、张一怪两人栽倒在地。他二人未料农夫竟会真的放开自己,同时怔住。农夫抗起锄头,正要离开。张一鬼在后头,忽然叫道:“兄台请留步!”农夫也是一怔,停驻脚步,只听张一鬼说道:“鬼怪礼恶,虽都是些乖戾之徒,却也知道知恩图报,兄台不杀、不辱我兄弟二人,已是莫大恩惠,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农夫摇摇头,高声道:“在下不过一介想也农夫,区区贱名,不提也罢!”张一怪跟着说道:“兄台既不肯赐知真名,也当受在下三拜!”农夫听他兄弟二人言辞恳切,心忖这二人行事倒也不失好汉行径。他担心张一怪兄弟当真下拜,连忙回身抢到张一怪身前,见到张一怪正要拜倒,连忙伸手去扶,口中接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一个“得”字,将将出口,张一恶合抱双拳忽的叉开,长袖一甩,袖管口泛起一片紫烟。农夫反应极快,霎时间闭住六识,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对了一掌,掌风相交,劲风波然四散。农夫仓促施为,掌劲未能使足,胸口气血凝滞,翻身倒退了一步。发紫浓烟,瞬时间将他身形重重裹住。农夫眼前,浓烟障目,身前两道凌厉掌劲,透过重重烟雾,破空击来。
他一时无法抵挡,脚在地面连顿,向后快步连退,立意先摆脱这一阵浓烟,再施反击。募得后心一麻,身后几处穴位被人点中,出手之人点穴手法奇特,农夫竟是未能听到半分生息,却是张一怪自后偷袭。跟着一掌扫中农夫腰肋,将农夫掀到在地。身后一沉,重愈千钧之力,张一鬼一脚将他踩到,骂道:“狗臭贼,看你还如何嚣张?”
过不片刻,林子中风烟俱净,农夫心中恼恨,却又无力挣扎,唯有在心中暗骂。农夫足尖一挑,将农夫挑起,他担心农夫冲开穴位,脚尖接连点中农夫“云符”、“华盖”、“紫宫”三处。张一怪从后头将农夫拿住。张一鬼喝骂道:“看老子一掌毙了你!”掌尖卷动,往农夫头盖骨上落下。
掌到中途,一旁飞出一掌,将他掌势带开,见清是张一礼出手,大声喝道:“三弟,你这是何意?”张一礼道:“大哥,咱们鬼怪礼恶素来最重恩义,这位兄台于咱们有不杀之恩,咱们若是杀了他,就是不义!”张一鬼怒道:“这小子折了咱们鬼怪礼恶四兄弟的名头,不杀他,咱们兄弟的脸往哪儿搁?”说话间,掌势穿过张一礼腕间,向前陡长,往农夫头顶落下。
张一礼出掌再挡,张一鬼骂道:“三弟,你若再敢帮此人,鬼怪礼恶,从此就没这个兄弟!”张一礼一怔,情知自己先前跪地求人,已经触怒兄长,自己若再出手阻挠,兄弟三人恐怕当真不会再将自己当成兄弟。权衡一阵,张一礼摇头一叹,退到了一边。张一鬼一掌将下,忽又听得张一恶叫道:“大哥,且慢动手!”
张一鬼又是一怔,见到四弟颤颤巍巍,单掌撑地从地上爬起,说道:“大哥,这臭贼太过可恶,一掌毙了他,也太过便宜他了,小弟有些法子,保管要他生不如死!”张一鬼情知四弟素来极重恩怨,他被农夫所伤,心中定然怨气极深,而且他心地阴毒,定然有很多恶毒法子炮制农夫,当下笑道:“好的紧,就交给四弟好了!”说着让到一边。
张一恶走到农夫面前,见他眼中大有不服之色,嘿嘿笑道:“你这臭贼,哪儿看着都让人讨厌,尤其这对招子,嘿嘿,带你张大爷摘下来当鱼泡踩踩……”他嘴上含笑,说出的话却让人齿冷。见他中、食二指急叉,往农夫双目刺来,指法阴狠绝厉。农夫下意识的仰身避头。不想张一恶指尖将将刺到农夫眼皮之际,竟不下刺,滴溜溜绕开指头,反向农夫身后的张一怪露出的左半边身子点了过去,去势快若电闪。
张一怪始料不及,躲避不及,“内关”、“云府”两穴被他指甲尖一拂扫中,登时仰身倒地。眼前巨变突兀,张一鬼瞪得目瞪口呆,还未来的及有所反应,张一恶曲臂一弯,往张一鬼胸口撞来。他心念如急电,当即点地后遁。张一恶知道他轻功高极,侧身一掌,绕到张一鬼后心,右掌陡长,往他心口落下。
张一鬼出掌抵挡,张一恶拂掌一卷,掌影如若游踪,好似一尾细腻滑鱼,竟从张一鬼掌下穿过,掌势陡然快了数倍,掌缘切中兄长身前数处穴道,再也动弹不得。张一鬼想到自己身为兄长,竟不到片刻,被四弟偷袭而栽倒,大感颜面尽失当场破口大骂。张一怪同张一鬼心思相同,也跟着大骂不止。
张一礼皱眉道:“四弟,你这是作甚?”要知道,张氏四兄弟虽然言辞不睦,但不管怎样争吵,兄弟之间,从未真正大打出手。张一恶朗声说道:“我张一恶虽然无恶不为,但也知知恩守义。这位爷台不杀我们,便是于我们有不杀之恩。大哥二哥反手偷袭,就是不义之举!我不想江湖上的人说我们鬼怪礼恶,忘恩负义。”
眼前之变,太过于诡异,农夫犹置身于梦,听到张一恶这番说辞,心中对其存了几分敬佩之心,心忖:“这人倒也算得上一条好汉。”张一恶伸手为农夫解了穴道,农夫正要称谢,张一恶道:“你对我兄弟有不杀之恩,我救了你,也算是还了你这个人情,今后我们兄弟与你再无恩怨。”
张一鬼、张一怪见状,喝骂的更加狠毒,张一恶朝他们瞪了一眼,喝道:“我兄弟素来最重恩义,‘掌中蛊、袖中剑’蓝姑娘于我们有尺寸之恩,我们尚且不辞千里,只求报恩,今日在恩怨上,又怎看的如此之淡?”话将及出口,肩头被人轻轻一拍,跟着一股绵软酥劲,由肩骨灌入骨髓,如春风般温暖和煦,一丝温热气息在体内鼓荡。
张一恶惊骇莫名,正要潜云内力相抗,却觉那股绵柔之劲,绵延无尽,顺着自己奇经八脉,在体内各个角落四处扩散,本身内劲、筋骨好似被一点点溶化殆尽。